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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牧芹    


  「進來!」

  這時,屋內的人喊了,仇歡也只好忍著痛爬起來,再次走進門。

  「來我面前。」屋子的正中有張大椅,椅上坐了個全身披覆著皮毛的男人,他朝仇歡招招手,並指著距離自己一步遠的地方,示意要她站到定處。

  剛剛,她就是站到那距離,然後被她爹一掌打出了屋子。

  咽咽嘴裡的殘血,仇歡雖然有些忌憚,不過仍是走到那位置。

  這回,男人沒再像前一刻一樣,不待仇歡講話就出手。他沒有感情的眼珠子對著她良久,這才問:「這十幾年來我是怎麼教妳的?」

  「什……什麼?」仇歡的目光閃爍了下。

  「什麼?」男人將一件馬皮斗篷丟至地面,定定的睞住仇歡,許久不發一語,而那安靜沉悶的氣氛,幾乎要讓仇歡窒息。

  她討厭極了這樣被人盯著,像獵物一般被人盯著!

  「我只是好玩。」她隨便找了個理由。

  「真的?」

  「對。」

  「如果只是好玩,那麼我這件馬皮衣可以任妳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像是把它當作人,戳個幾刀,或割個幾塊下來,這些都好,但──」

  男人的那個「但」字,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聽來是那麼的尖銳、刺耳。

  仇歡眉頭攢得更緊了,「爹喜歡這件馬皮,所以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割了就割了,對於妳,我不會在意,爹知道妳最聽話,我要妳做什麼,妳都會為我去做,是不是?」說到這裡,男人忽然笑出聲來,而那怪異的笑聲一直持續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停下來。「你們都進來。」

  聞聲,杵在屋外觀望的老婦和仇星也只好進屋,他們站到男人的跟前,並嗅到一股撲鼻的臭味從男人身上飄出。

  「老頭,你的毛病是不是又發作了?」老婦著急的上前,但是男人卻一掌將她揮倒。

  「娘!」仇星連忙將人攙起。

  「沒關係,娘……娘習慣了。」老婦再站好,嘴裡竟是無事人一般喃喃著。

  他這第二對爹娘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夫妻,卻老是打來打去,有時下的手還比仇人要重,而最奇怪的,是他娘居然還甘之如飴。仇星暗忖。

  「看來我是活不過明天了。這臭味……惡!比死老鼠還要臭,即使再進城找大夫也沒有用!」

  「老頭,不會啦,都撐了快二十年,現在沒死,明天就不會死的啦,哈哈。」老婦反射性地說。

  啥?竟敢扯他後腿?按照往例,脾氣極差的男人都會在這時賞她一掌,但今天卻出人意料之外,他只是把牙齒咬得格格響,瞪了她一眼。

  「我高興什麼時候死就什麼時候死,哪由得妳來說!我有事情要告訴這兩個娃兒,從現在起,不管我說什麼,妳都給我閉上嘴,聽到沒?」

  「為什麼?」

  「沒為什麼。」

  「唔……」老婦很委屈地應了聲。

  「你們兩個,靠過來,我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好心卻沒好下場。」

  聽了,仇歡和仇星兩個雖然有點猶豫,但仍是上前。

  當兩人靠到一定距離,只見男人將身上那件獸皮一掀。

  「惡……」見狀,仇歡受不了臭味,忍不住退後幾步。

  而仇星卻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人,心底縱使和仇歡一樣有著驚訝,卻沒表現出來。

  「星兒,怎麼了,你沒感覺?」看到全身長瘡的人,起碼該合作一下,作個嘔吐的動作吧。將獸皮再度覆上,男人問。

  「爹就是爹,再怎麼樣,都是爹。」仇星答。

  「哈,不枉我養你十八年。」男人詭異地笑,轉而望向仇歡,「歡兒,妳過來。」

  仇歡聽話的來到男人跟前,男人以極低的聲調對她說了幾句話,聽完後,仇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

  「妳不答應?」

  「我沒說不好。」她爹畢竟養了她十幾年,不作……似乎說不過去!

  「那妳可以動身了。」

  動身?仇歡雖然有點遲疑,不過僵持到最後,仍是如同一陣風似地,一下子就躍出了房子,不見蹤影。

  「星兒,你也過來。」

  仇星也聽話地去到男人跟前,讓男人對著他說了好長一段耳語。

  只是聽完之後,他也面露難色,「可是,爹……」

  「你不答應?」

  「我……沒說不成。」

  「那好,你也可以動身了。」

  固然心存猶豫,但仇星最後還是選擇轉過身,慢慢的步出屋子。

  看著人都走光,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的老婦不禁好奇的問:「老頭,你跟他們說了什麼,可不可以也告訴我?」

  男人再度掀開獸皮,並拿來桌上的一瓶藥,對著自己的身上灑。

  「我跟他們說,當年我被那幾個人砍了,而砍人的刀上有毒,所以我才會一直發病。」

  「啥?但……但你那不過是獸皮太久沒洗,悶出來的暗瘡啊!」當年那些刀傷哪傷得了他一分一毫?不過暗瘡這事也只有她才曉得,仇星和仇歡並不清楚。

  「我還跟他們說,要他們替我報仇!」

  「報仇?」

  冷下臉來,男人兩眼瞇成寡情的直線,「妳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被人趕出中原?」

  「當然記得,那些人……尤其那叫做『金剛』和『福俠』的捕頭,他們實在太可惡了!」

  他們夫妻倆不過是偷了幾個小孩,燒了幾棟房子,還順便打斷一群人的手腳,最多再順手拿了他們幾牛車的金子、珠寶和武功秘笈,就被人轟出中原,趕回北方。

  呿,他們哪裡像他們說的罪大惡極了?

  「所以,我要星兒和歡兒幫我們討回公道。」

  「可是老頭呀,你確定這兩個娃兒能成事?」和她男人一個性子的仇歡也許能,但那仇星……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塊報仇的料。

  「妳懷疑嗎?我們『兩大惡人』養出來的孩子怎會有差?等著瞧吧。」

  十八年前還覺得這兩個娃兒是累贅,不過十八年後的今天,他相信這兩個娃兒有潛力,有將仇人一家子搞得雞飛狗跳的潛力。

  他相信……

  第二章

  「第一,先找到杏花鎮……」

  仇星自飛刀山出發,而後來到南方千里遠的杏花鎮,已經是三十日之後的事了。他站在鎮的入口,抬頭盯著牌坊上栩栩如生的石雕,眼看又過了一個時辰……

  上面的花是杏花嗎?如果是,那這裡應該就是他爹說的杏花鎮,但如果不是……

  嗯,還是……先問問人妥當些!

  「姑娘,請問這兒是杏花鎮嗎?」剛巧有名女子從身邊經過,仇星對著她便問。

  「你沒眼睛嗎?」那女子似乎有急事似地,扔下一句話就繼續往前走。

  「姑娘,我……我有眼睛啊,但是,我的眼睛和杏花鎮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女子背後扛了個大甕,那甕裡注滿了東西,看起來相當沉,但身型纖細的她卻步履如常,且仍有餘力回答問題。

  有關係?仇星納悶,並看著女子的背影,不一會兒又跟了上去,繼續攀談。「姑娘,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眼睛和杏花鎮……這……」忍不住,他探手去碰了女子的肩一下。

  霍地,那姑娘竟停了下來。

  而見姑娘終於肯搭理自己,仇星莫名地感到開心。

  她是這一路上第一個理會他的人呵。他笑,臉上的酒窩也跟著浮現。

  只是,他不曉得自己那麼呵呵笑了好半晌,換來的竟是那姑娘一記凶悍無比的白眼。

  「你是笨蛋是不是?你既然長了眼睛,不會自己看看牌坊上的字,杏花鎮三個字大的像牛一樣,你難道看不到嗎?」

  碎花羅巾底下,覆著一張俏生生的臉蛋,而那張臉,此時怕是氣得比火更紅了。

  「呃,呵呵,原來是這樣,我……那個……」誰讓他不認識字呢,所以即使字再大,他也肯定不會懂。

  仇星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反應,只好又笑開,而且盯住姑娘紅通通的臉直瞧。

  呿,原來是傻子一個!

  轉回臉,那姑娘低低咒了聲,而後又準備向前走,可這時的仇星卻又擋在她面前。

  「喂!你作啥擋著我的路,都跟你說了,這裡是杏花鎮沒錯呀!」她左閃右閃,就是閃不過仇星高大的身軀。

  「姑娘,我……」知道這裡是杏花鎮,可他卻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哪裡可以過夜……

  「你再不讓開,小心我……」話未說完,她腳下就踩中一顆石子,讓她頓時失去了重心,眼看著就要倒下。「快!救救……救救……」人摔了沒關係,可她背著的東西卻不能有事呀!

  瞪住身前那唯一能幫忙的人,她急呼著,而在她身子剛傾斜時,不見他動作,等那大甕即將落了地,才見他反應過來。

  仇星往上一躍,隨即落到她身後,跟著他將兩掌分別往大甕和姑娘的臀一托。

  「呵,救著了。」

  救著?那姑娘頓了頓,等她回過神,她已連人帶甕回復到原先的姿勢。

  危機一時之間化解,她還有點懵懵懂懂,望著仇星那張無時無刻都在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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