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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莫憂    


  「你不是我的天……」她的語氣有太多奚嘲。

  「我不高興這樣的你!」

  「可是,這就是我,恐怕你得繼續不高興。」

  「你的條件?」

  「有人還叫我別把自己當妓女。」她會玩火自焚。

  他許久沒有開口,是在醞釀怒氣嗎?她戰悚起來。

  她為什麼總是不由自主的怕他。

  嘴裡雖逞強就些不屈服的話,但她心裡絕對已向他投降,認為自己在他的掌控之中。

  否則,她不會想和他鬥氣。

  他厭制了她,她至少得在口頭上討回些便宜。

  「女人是來讓男人寵的,男人不必吝嗇於表現!」他低低地笑開:「我只是給你該得的。」

  他一字比一字說得更清晰有力。

  他要她明白,要她別再做無謂抵抗。

  他要的不是一夜的露水姻緣,而是今生今世的她。

  她不會是他的專屬妓女。

  而是他的妻子,除了「正妻」以外,她可以自由選擇他擁有的任何東西。

  「我要八人大轎抬我入你家們。」

  她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撿了一個最簡單卻又最致命的條件,她要做他的結髮妻,當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發過誓,她可以委身男人,但絕不做妾。

  即使,是自己用生命愛的男人。

  他,卻連什麼都還不是。

  上官翱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呆立了半晌。

  「除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他不是有意負她。

  而是,他的「正妻」人選,由不得他,早在有他之前,他無法表示一點意見之前,他就被預定了下來。

  預定成為凌家的女婿。

  「真是比我期望的還多。」她挖苦地笑說。

  「不要故意激怒我。」他鬆開她,把她困在河岸邊。

  就在她驚疑不定時,他伸手亂劈,少生生腰斬劈斷一棵柳樹。

  她的腰細,又著一身綠裳,不細看,也像一株搖曳風中的柳樹。

  她明白,他有傷害她的力量,或許該說是憤怒,但他卻鬆開了她,去打一株會使他雙手發腫的柳樹。

  她對他真的這麼重要嗎?奇怪的男人。

  她實在不懂他。

  他一方面出示他的慷慨,彷彿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不會眨眼,卻不願意娶她為妻,要她不顧名分地跟著他。

  「你成家了?」這是她唯一能想通的答案。

  「還沒,不過,明天就要下聘。」

  「明天下聘?你在下聘的前一夜找妾?」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還是男人都是這樣?

  「妻子是屬於家族的,而你,是我的!」

  「我絕不會做妾!」她說得決絕:「你說過你會滿足我的條件的,放我走吧!」

  他生平第一次這麼痛恨必須遵守諾言。

  「我會給你如同妻子的地位!」

  「妓婦永遠是妓女!」

  她想說些他不愛聽的話,她要離開這個男人了,她卻想要他記著她,即使是她的刻薄言語也好。

  「你可以在天亮前改變主意。」

  她沒有再抗拒什麼,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做了下來,她在昏暗中聽見吱吱叫的聲音,他大概也坐了下來。

  水聲依舊潺潺,風吹過柳梢的聲晌也一樣,只有她的心情不同自主地起伏著。

  她可以聽見他的呼吸,甚至感覺他的目光,如火般灼熱的投注在自己身上,彷彿要把她給看穿看透看徹看融,她成了他瞳中的獵物。

  不可能的,天是那樣地黑,他怎麼可能看得見她,他所看見的只是一幕又一幕的黑影吧?

  可是,她又偏偏感覺他用一種哀傷的失落瞅著自己,那種感覺強得仿若事實,她的心跳已經不受控制怦跳了起來。

  她突然明白,她慘了,她對這個男人有了眷念。

  不一定是情愛的那種,只是難以忘懷。

  「我得走了!」她站起來說。

  「好!」他會承諾的。

  因為他是上官翱,有眾人欣羨一切的上官翱!

  卻連一個女人也留不住,因為他是守信的上官翱!

  「還你!」她遞出隨候珠。

  「丟了它!」他毫不在意說:「你看不上眼的東西,就不過是塵土般的廢物!」

  「你……」

  「走吧!」他的笑聲極為瀟灑不羈。

  她彎身折了一片柳葉,遞進他的手裡:「就當我是你在河邊邂逅的柳樹精,不能留在你身邊的柳樹精吧!」

  她捂著一顆惶惶的心跑走了。

  他說過,他覺得她不醜,她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但她不想留到天亮,讓他看清楚她的容貌,她想留給他一個美麗的影子。

  做他記憶中迎風搖曳的柳樹精。

  永遠不知道她是凌柳兒。

  「少爺,早上凌家逐出了一個長工!」

  「不要拿瑣事來煩我!」上官翱站在窗前,面無表情地撫弄著手中的柳葉。

  江邦知道少爺有些怪怪的,他不明白是為什麼?少爺昨夜又沒安歇,直到天亮才回房,縱使連續兩夜沒睡,他不該看起來那麼消沉憔悴?

  他一向最神采奕奕不是嗎?

  「因為那個長工不知死活地說他和寶兒小姐兩情相悅,而寶兒小姐也懷了他的孩子,他求凌家老爺做主,不要把寶兒小姐許配給上官翱。」

  上官翱沒有答話,只是眉頭微皺,唇角有些鄙夷。

  「少爺!」

  「江邦!」上官翱突然回過頭來瞅著他:「我不管是非曲直是有人故意陷害凌寶兒還是怎樣,反正,我受夠了凌家的勾心鬥角。」

  「是的,少爺!」

  「待會兒,我就去向凌家老爺下聘,中午,我們就回洛陽。」他緊捏著手中的柳葉。

  「太急了,少爺!凌家老爺不會放行的。」

  「你把行李一切打點好就是,不要囉嗦。」

  江邦不解地問著:「爺,你是怎麼了?」

  上官翱沒有答話,他並沒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脾氣失控,他向來用笑意斥著江邦,而不是像現在的暴躁。

  他凝望著手中的柳葉出神發怔。

  「爺!」江邦小心翼翼地喚他。

  上官翱歎了口氣,有一股說不出的深沉意味,在江邦的屏氣凝神下,他開了口:「江邦,凌家有哪六個千金?」

  「爺,你決算回來了!」

  「你在說什麼渾話?」他威風凜凜地覷了他一眼!

  剛才你失魂落魄的,我以為你的心不知去了哪還沒回來?」

  「江邦,我不知該賞你還是殺了你?」

  「爺不會殺我!」他狡黠一笑:「江邦對爺有用處!」

  「江邦,你一定得時常提醒我,以大局為重!」上官翱苦笑:「我沒想到我會忘了!」

  人不都說他,是為了繼承上官家而出世的嗎?

  「是的,爺!」

  「是我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爺,凌家的六個千金最受寵的寶兒,有美名的君兒,還有玉兒、仙兒、蝶兒,還有柳兒!」

  「柳兒?」了低聲沉吟了一句,撫著手中的柳葉。

  「爺,寶兒能給你整個凌家,但人說娶妻娶賢,君兒可以替你分憂解勞,照料掌理上官家上上下下。」

  「你說柳兒不受人寵?」

  「是的,爺!」江邦詫異不已,爺怎麼突然問起最不顯眼的一位。

  「江邦,你相信世上有柳樹精嗎?」

  「我想一定是美麗非凡,爺!」江邦直視著他。

  上官翱豪爽地笑開:「江邦,我若死於非命,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中!」

  這是他給他的最大讚美及肯定。

  江邦不僅能掌握他的心思,還能左右他的心情。

  「江邦,古人是不是說過傾城傾國,佳人難得?『上官翱這次的笑容有此落寞。

  「天涯何處無芳草?「

  「好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上官翱霍然半站起身子,看來他已經下好決定。

  「爺,你去哪?」

  「去尋凌家的芳草!」

  「你要娶柳兒?」凌振宇驚訝地落回座位,久久不能言語。

  「是的,希望凌伯父能成全這椿親事!」上官翱不能理解他的反應。

  柳兒不也是他的女兒嗎?為什麼他會失望成眼前這個樣子?要他上官翱成為他的女婿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他到底有什麼企圖?這真的只是一椿單純的世家聯姻嗎?上官翱不由得狐疑了起來。

  天意,難道這就是天意,詩音,二十七年前你拒絕了我,凌振宇僵勁的身子微微地動了一下,嘴角浮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十七年後,你的兒子又再次拒絕了我。

  二十七年前,他懾於柯詩音不顧死活的決絕,念及和上官弘毅的過命交情,他大大方方地從對柯詩音的爭奪中退出,他有他的驕傲!

  但二十七年來,他沒有一天或忘過柯詩音。

  他不娶正室,他的正室只為柯詩音而留。

  他的妾,全都酷似柯詩音,只要有一絲像柯詩音地主,就能獲得他一時的寵愛,哪怕只像了一對眉毛。

  他的妾沒替他生下兒子,但是,卻生下了宛如柯詩音一模子印下來的寶兒和君兒。

  寶兒容貌像,君兒有她的絕佳氣質。

  他一心盼望,上官翱能在寶兒或君兒之中兩者擇其一,將他心中多年的秘密帶回洛陽。

  他作夢也沒想到,上官翱在他的六個女兒中,哪一個不選,偏偏選上了柳兒。

  那個孩子連他都記不清她的模樣,只知道,她長得沒有一絲像柯詩音的味道,連一丁點地方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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