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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莫憂 他不客氣地指陳事實,危言恫嚇,一來他下意識想用盡任何辦法留下她,二來,他想維持老闆的尊嚴。 他提供一個這麼優渥的工作給她,她至少該心懷感激口巴? 她抿抿嘴唇,撇撇嘴角說:「大不了我去申請低收入戶社會補助!」 她有一種得意的氣不斷在冒著火花,畢竟,她有太多年沒有這樣隨性地活著! 何況,現在她正成功地刺激惹惱一個她這輩子連做夢都不敢動他一根寒毛的人——她的前任董事長! 一樓到了,電梯門再度啟開。 「畢先生,謝謝你半個月來的照顧。」她平心靜氣,和顏悅色地向他告別。 他一把捉住她的右臂膀,說:「不准走,答應我,明天八點半我能在辦公室見到你!」 「不可能!請你放手,這樣拉拉扯扯很難看!」她的眼裡帶著威脅。 「跟我來!」 「我哪裡也不去,放手放手,別人在看!」她發現辦公室的其他職員也都陸陸續續下樓。 「要我放開你可以,可是你要跟我走!」 她發現自己已成為眾人側目的對象,在窘迫之餘,只好點頭答應,上了畢達遠的車。 丘希雅坐畢達遠的車坐得心驚膽跳,他在交通壅塞的大馬路上開得極快,不要命似的超車超速。 他開起車像毛頭小子!難道……丘希雅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一眼,他在生氣嗎? 她知道他是一個有些暴躁的人,對工作的要求尤其嚴格,不少高級主管都曾被他痛罵過,她更收過數不清的咆哮,不過,在工作之餘,她也曾目睹過他和別人談笑風生的模樣。 她鼓起勇氣對他說:「我要下車!」 「你的條件!」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鑽出來的。 「我說我要下車!」她避過他的問話。 「怎樣你才願意繼續留在公司?」他彷彿做了最後妥協。 「我……」她原先只想爭一口氣罷了。 「說聲對不起可以嗎?」他趁紅燈望向她。 「這很值得考慮。」她有些受寵若驚。至少,她替他工作十五天以來,她沒見過他向誰道過歉。 「那就好!」他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麼。 丘希雅屏氣凝神地等待他向自己說些道歉話語,結果他卻沒有半絲動靜。 她提醒般地咳嗽幾聲。 他詫異地睨著她說:「身體不舒服嗎?我先送你去看醫生。」 他是沒誠意還是裝傻?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你不是說你要道歉?」 「我說過對不起啦!」 「有嗎?」 「剛才說過了。」他不習慣於他的權威被人挑戰。 「那算嗎?」她總算明白他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有些好氣又好笑。 「不要忘記我還是你的老闆。」他倨傲地望向她,「不要做過火的要求!」 「等等,這是哪裡?」她發現她的老闆把車停在一家專賣歐美服飾的專櫃店前。 「我只是想讓你見見我的品味。」他有些賭氣地笑著,渾然忘了自己已屆知命之年。 「什麼?」 在她一頭霧水時,她被畢達遠半挾持半推送地趕進那家服飾店裡,裡面的衣裳琳琅滿目,看得她眼花撩亂。 「畢先生,我能為你服務什麼嗎?」女老闆滿臉堆笑,親自出馬熱絡招待貴客。 「莉莉安,我要這件、那件,還有那一件!」畢達遠露了個優雅的微笑。 「是這位女士要穿的嗎?」女老闆看了丘希雅的土模樣,內心詫異不已,表面卻不動聲色。 「沒錯!」畢達遠微微頷首。 就在丘希雅驚疑不定之時,女老闆已拿出布尺,替她量度身材。 「我挑的衣服不錯吧?」畢達遠趁女老闆去拿衣服時,踱步至希雅的身旁。 「我只發現一件事。」丘希雅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呃?」他挑起好奇的眉。 「你一定常帶女人來這買衣服。」丘希雅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語氣中充滿這麼多憤慨? 畢達遠卻樂得大笑,「猜得好!」 「不過這次你帶錯對象了,你沒看見那位女老闆眼中的疑問及竊笑嗎?」她有一種被侵犯的不自在。 「好敏銳,女老闆可要傷心死了,她一向自認很能百分之百掌握情感。」畢達遠依舊談笑風生,拿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角。「你卻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是在諷刺我向來懂得察言觀色、卑顏屈膝嗎?」話一出口,她才赫然發現自己竟渾身是刺! 她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 她對人一向溫婉,很少如此刻這般咄咄逼人,彷彿是小女孩在鬧性子。這輩子,她只曾像這樣向母親撒過幾次嬌。 撒嬌?她在對畢達遠撒嬌,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她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驀然間,她不知在急些什麼,激動地抄起外套和皮包,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地方,以及畢達遠。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 畢達遠執拗的個性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再次霸道的攔截住她。 「你去哪裡?試衣間在那邊。」畢達遠的笑容總是多了分不懷好意,多了分不安於室。 「我要回家!」她輕嚷著掙開他。 「丘小姐,我常帶來的女人是我的亡妻和十七歲的女兒。」他微微一笑。 「我?」她一時無語,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她總是不知所措。 「去試穿衣服。」他用一種很溫柔的語調,卻堅決地令人無法抗拒。 「我?」胡糊塗塗中,她被送進了試衣間。 不知過了多久,畢達遠才發現自己的嘴角有一抹遲遲沒有隱去的笑容,有沒有搞錯?他竟看著丘希雅遠去的背影傻笑? 這樣的疑問不只這一次了!應徵面試的那一天,他也懷疑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想錄取她? 雖然她和他有一點點的姻親關係,她亡故的丈夫是他的遠房表叔,也就是說,在輩份上,她是他的表嬸呢!他在工作上可是公私分明,杜絕濫用親人的。 可是,他卻為她破了例,錄取既不精明也不能幹的她,畢達遠吐了一大口煙,手插在口袋旁,透過玻璃窗望向窗外,他為什麼會為她做出這麼失去理智的事? 好在,他在公司一向有高高不可侵犯的權威,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質疑這件事的荒謬。 至少她刻苦耐勞,想起她剛才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的凶悍模樣,他不由得苦笑出聲,目光卻異常溫柔! 「畢先生!」 「好了嗎?」他捻熄手中的雪茄,笑著轉身回頭,不想這一回眸竟帶給他終身難以忘懷的驚艷!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錯。 女老闆還替丘希雅盤了個美麗的髻和畫了淡妝。她的模樣像極了中年的奧黛麗赫本,那成熟優雅的純真是令人難以抹滅的記憶! 畢達遠帶著一種膜拜的目光向前走去,步向他的女神。 「畢先生,你喜歡嗎?」女老闆自己也頗得意。 「她像脫胎換骨了般!」畢達遠的話使得丘希雅更加困窘,雙頰泛紅。 在無言的目光交流中,時間彷彿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丘希雅才在畢達遠的引導下,離開了服飾店,回到白色賓士上。 「你也看自己看得入迷了!」畢達遠捉住她的小辮子,發現她在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你!」她窘漲紅了整張臉,在萬分難為情之下,不加思索,立刻開門準備下車。 畢達遠在確定自己已經把她安全拉回後,便極不紳士地猛然大笑。 她滿心想找一個地沿鑽下去。 「有時你真像一個少女。」他在笑夠後,才止住笑意地說。 「我……」她忘了生氣的事。 或許是他的話太有魔力,她竟不由自主地接腔說:「我不記得自己曾有過什麼少女情懷,我很早就被許配給我丈夫,而他……」 「我的七表叔是個怎樣的人,我明白。」畢達遠投給她一個瞭解的眼神。 「我都忘了我是你的表嬸。」她佯裝出長輩垂垂老態的模樣。 「我一輩子都不會叫你表嬸。」他若有深意地說。 他應該是說得飛快,卻又一字比一字還要清晰有力,重擊在丘希雅的心版上,語氣彷彿很輕忽,卻又沉重地令丘希雅無法忽略。 我怎麼了?丘希雅有些發慌地捫心自問。像個小女孩似的胡思亂想,荒謬至極! 為了掩飾自己的忐忑不安,她掩飾地笑問:「因為你希望我繼續留在公司,當你的秘書?」 「沒想到幾件衣服就真的讓你回心轉意。」他開玩笑地瞅她一眼。 「你以為這樣就能買到下屬的忠貞嗎?」她半調侃半諷刺的說。 趁著紅燈,他轉頭堅定地望向她說:「我從不收買別人的忠貞。」 「真的?」她臉上掛著挑釁的笑容。 「因為我會讓他們自動把心交給我!」他用著更驕傲的笑容。 「這裡是……我家!」丘希雅驀然發現車子停了,而且是停在她家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