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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黃蓉    


  第一章

  明朝崇貞末年仲春時節,桃花綻紅,鳥鳴啁啾,雷聲乍響,又屆驚蟄。

  夜間,下過一場江南春雨後,繁星點點,霧氣繚繞,白堤上空高懸著蓮花燈,淒迷倒映在湖中。

  蘇州盛產美景,自煙霞洞、石屋洞、永樂洞到蘇堤的映波、鎖瀾、蹤虹……更是風光明媚,教人流連忘返。

  除了美景,當然還有美女和美男子,總歸和「美」這個字扯上關係的,均在歡迎之列。

  位於西冷橋畔的杜家便是一例。

  話說十五年前,杜萬里因機緣巧合,結識了華北大富王崇售,得其襄助,提供特殊的紡織技術及染料,生意日漸興隆,幾年之間,已成為富甲一方的商人。

  本來杜家再怎麼有錢;田園如何遼闊,根本不關別人的事,外人即使有點羨慕或非常嫉妒,可,杜萬里把樂善好施當成罪大惡極的勾當,因此,大伙連瞧都懶得瞧他一眼。

  然而,自從杜家美麗的獨生女及笄之後,艷名四播,每天拚命往她家窺視的人便多如過江之鯽。

  民風雖然保守,但杜氏豪門一家三口卻依然我行我素。這一家之主杜萬里首開驚世駭俗之先例──公然賄賂官員,還津津樂道,唯恐天下不知。

  女主人莊子寧醋勁奇大,猶擅捕風捉影、斬草除根。任何人一旦被謠傳與她的夫君有染,她鐵定二話不說,拿著刀子就……呃!不是自殺也不是把對方幹掉,而是架在她寶貝女兒杜飛煙的脖子上,要脅她家相公──不絕色念便絕後!

  幸虧杜萬里行事機密,街坊鄰居、親朋好友也大多各人自掃門前雪,有看沒有到,否則,莊子寧不是自殺就是出家,因為她正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女人。

  說也好笑,莊子寧不吵不鬧,杜萬里就不偷不買;她越發脾氣,他就越卯足勁去花天酒地,全杭州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他「相交滿青樓,知己七、八人」,唯獨莊子寧至今仍被蒙在鼓裡。

  這對行事乖張、性情極差的夫妻,生下的女兒自然而然也不可能太平凡。

  杜飛煙,在家中一處依山面湖的別業中出生,當時正值隆冬,湖光水色一片煙嵐濛濛,青山嫵媚,霧雲氤氳。

  杜萬里抱著粉撲撲的女兒,望著碧山綠水,用力思付了三天三夜,硬是取不出一個像樣的名字。忽然間,他聽見丫鬟們高呼!炊煙裊裊向晚天。

  有點耳背的他,把好好的「炊」字轉成「飛」字,於是便起了這名字──飛煙。

  美麗的女兒激起他更大的野心。依他萬貫家財而言,充其量只能算富,還談不上貴,要有錢並且有勢,方能稱之為富貴中人。

  憑他大字識不了幾個,要想應試求取功名,進而榮顯極貴,想必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偏偏送子娘娘不幫忙,讓他獨獨生下一個賠錢貨,既然希冀父以子貴這路走不通,現在只剩下「攀龍附鳳」這招險棋,可以完成他畢生最偉大的心願了。

  因此,女兒從小他即費心延攬名師,教導他女兒讀書、寫字、武功、騎術、刺繡、裁衣、撫琴、繪畫、烹飪,與相夫教子的基本常識。期望她學會十八般武藝之後,再任仔細細的替她挑選個貴氣逼人的婆家。

  奈何咱們這位杜大小姐,別的本領習不到五成,調皮搗蛋倒是不學自通。

  她的靈秀娉婷、脾氣火爆和刁鑽古怪,使她聲名大噪,鋒頭之健直接蓋過她老爹。

  然而,那些都還不是她備受鄉民「愛戴」的主要原因。杜飛煙素來看不慣她爹為富不仁的諸多行為,尤其似擁有富家千金的頭銜而深感自卑,因此她平日總是青衣粗布,「微服」逛大街。

  泰半時候,她會扛著一隻麻布袋,裡面裝滿白米,沿街有人乞討她就給,有時白米不夠發,她連頭上、手上的飾品也毫不吝惜地大方送,送完為止。

  反正她家裡有的是錢,而她又是唯一的繼承人,憑她五尺不到的身高,哪吃得了、用得了那麼多?

  今兒她爹說有點事,要她跟著到南城門一趙。她縱使百般不願,卻扭不過她爹的威逼利誘兼惡言惡語。

  「去南城門做什麼?」包準沒好事,她用腳底板想就知道了。

  「你別管,跟著我去就是了。」杜萬里瞄了眼她身上那件像「一級貧民」的衣裳,當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進去給我換件像樣的衣服。」

  「喔!」應付她爹最好的方法就是言聽計從,橫豎他的嗓門大,想爭也爭不過。

  杜飛煙才轉入臥房,背後立即跟上四名奉她爹命令的丫鬟,為她大肆妝扮一番。

  前後僅僅半頓飯的工夫,內廊下翩然步出一款麗影。她穿上了最時興的絲羅襦裙,裙幅有細撿,飄帶上還佩了一個玉環,一身素白。

  丫鬟們特地用鬱金香草研汁,浸染了裙子,所以,在旋身走動之時,會散發出陣陣暗香。

  杜萬里十分滿意,看女兒像看待一件待價而沽的貨品似的。

  「走吧!」他不愛坐轎子,昂首闊步走過眾人面前,看大伙羨慕得眼睛快突出來的樣子,是他此生最大的享受,雖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根本是在瞪他。

  但今天似乎很不一樣,鋪子裡的人、擦肩而過的行人,突然全變得好友善,有的甚至老遠就對他拱手微笑,諂媚點的還哈腰鞠躬,看來,他做人真是越來越成功了。

  杜萬里得意洋洋地把下巴高高舉起,益發地不可一世。

  跟在後頭的社飛煙委實看不過,忽然閃身到右側她家開的布莊,拿起一條絲緞將自己的頭臉遮住。

  說也奇怪,她這麼做了之後,方纔那些熱絡恭敬的鄉民,態度馬上做一百八十度改變,紛紛背轉身子,用屁股對著他。

  怎麼會這樣呢?

  杜萬里猶覺得納悶,苦思不出其間的道理時,後邊頓時已喧鬧成一陣,他立刻回過頭想瞭解怎麼回事。

  只見杜飛煙冷不防地轟出一巴掌,將高坐在馬上的一名公子哥兒打落地面,還害他險些被馬蹄踩成肉泥。

  杜萬里趨前一看,天哪!這位少爺不是別人,正是他使出渾身解數,想攀為乘龍快婿的兩江總督二公子,穆天魁是也。

  杜萬里眼前一黑,哆嗦地質問他女兒。「你……怎麼可以胡亂逞兇?」

  「是他先調戲我,我才稍稍給他一點教訓,不信你問他們。」杜飛煙手指往眾人一指,大伙立即點頭如搗蒜。

  「你……簡直胡鬧!」杜萬里沒時間跟她辯,慌忙彎身將他的「第一志願佳婿」

  攙扶起來。「穆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會有什麼事?」穆天魁揮揮手,示意他那些張牙舞出的鷹犬們不必太過緊張。

  「呃,杜姑娘……」

  「滾開!」杜飛煙無視她爹拚命的擠眉弄眼,在眾目睽睽之下,硬是讓穆天魁碰一鼻子灰。

  沒想到穆天魁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為她的率真無邪感到神魂顛倒。

  「爹,走吧!你不是要到南城門嗎?」杜飛煙無視於他的存在,衝著她爹問。

  「不用去啦!咱們要見的人已經在這兒了。」杜萬里原本和穆府的管家商議好,假藉上香拜佛的名義,帶他女兒到南城門金佛寺,和穆天魁碰個面,彼此熟識熟識。

  如果蒙穆天魁看上眼,他就準備選個良辰吉時,把他女兒推入火坑……呃!不,是嫁入穆府。

  「見他?」杜飛煙右跟上豎,左眼下垂,小嘴輕撇,非常不屑地冷哼一聲,「見他做什麼?」俏臉倏地凝上一層冰霜。

  若是不要太計較穆天魁那雙邪媚淫濁的眼,其實,他的樣貌還算得上是英俊瀟灑。

  在壯僕的攙扶下,他刻意表現出翩翩風采。

  瞧他那副假惺惺的德行,杜飛煙恨不得再補送一掌,讓他直接躺在地上當死人。

  不等杜萬里回話,穆天魁已搶著答道:「見我當然有重要事情囉!杜妹妹,怎麼你今兒特別俊俏嫵媚?」他向前走了兩步,伸出白晢得像女人的手──「做啥?」他的魔掌在勾上她的下巴之前,杜飛煙已猛地踹起兩個迴旋踢,不僅打掉他的右手,更便他整個人原地轉了一圈,踉蹌地跌退了四、五步,幸好兩名壯僕適時扶住他,才沒讓他摔了個狗吃屎。

  「大膽臭丫頭!」穆府管家狐假虎威地大喝:「來人,抓住她!」交代完才在頭昏腦脹的穆天魁耳邊道:「二公子,這杜家丫頭刁蠻潑辣,咱們且先拿下她,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諒杜萬里也不敢多說廢話。」

  穆天魁撫著疼痛的手肘,臉色變得猥瑣獰邪,他揮開僕從,對著好不容易才讓僕傭們制伏的社飛煙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賤婦,也不掂掂自己是什麼身份,膽敢對本少爺無禮?原本念你尚有幾分姿色,心想姑且收你當個小妾,誰知你『歹花』入不了『名門』,只合著給本少爺玩玩。哈……哇嗚!」樂極生悲的淒厲吼聲霎時響徹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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