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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黃容    


  「不麻煩了,我睡這兒也很舒適。」雩娘腦中塞滿八股的傳統尊卑觀念,無論如何不敢僭越到他房裡休憩。

  「囉唆,叫你去你就去。」唐默的怒火源自於對她不可遏止的想望,她再不趕快遠離他的視線,就很難保證他不會有邪惡的念頭。

  「是。」雩娘真是衰呆了,每個人都愛吼她,但錯的又不是她。

  迅速扣好衣服上的鈕扣,她兩手環住胸口,輕巧地拾級上了二樓。

  唐默始終背轉著身子,擔心一個不小心,剛才的忍抑又將功敗垂成。

  雩娘戰戰兢兢地走進他私人的聖地,訝然於這房間有別於屋子其他地方的整齊素雅。床鋪正中懸著一幅王維的水墨畫,對面牆上則張掛著不知名的西洋油彩圖。兩個原本格格不入的作品,放在這樣的空間裡,卻協調極了。

  她不敢大著膽子去審視臥房裡的每樣東西,每樣東西對她而言都是禁忌,包括唐默的床。她輕手輕腳地將自己擺到彈簧床上,被褥裡猶有餘溫,散發著一種奇詭的動情激素,侵佔她仍屬少女的芳心。

  雩娘無法明白,自然更不能預測自己究竟陷入一個怎麼樣的境地。她把生命交付給唐默,他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由於白天過分疲累,而今全然鬆弛的安心,使她很快地沉沉入眠。

  宣到確定雩娘應該不會再來考驗他的定力,唐默才悵悵落落地蜇入書房。

  儘管坐在書桌前,堆積如山的案子等著他審閱,他卻了無工作的情緒。

  她睡了嗎?會不會又作噩夢了?

  唉!他根本阻絕不了對雩娘的綺思妄想。這個神經兮兮、傻氣十足的女人,她憑什麼騷擾得他浮躁異常?

  為了摒掉惱人的思潮,他起身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或許可以讓他冷靜拒絕誘惑。意外地,他發現樓下圍牆外,有個賊頭賊腦不斷往屋子裡伸長脖子的男子。唐默迅即扭熄案前的枯燈,再倚到窗邊看個仔細。

  那人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一身牛仔衣褲,樣子相當眼熟。可惜天光不足,沒能看出他的嘴臉,但唐默可以確定,他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他的目的是什麼?錢?重要資料?!還是……小雩?為什麼會想到她?唐默也說不上來,只是隱隱約約覺得那人應該不是小偷,而是……

  不及往下細想,他已操起牆邊一截長棍來到主臥室。不驚動警方、私事私了是他一貫的作風。他自負倨傲的相信,他解決事情的能力遠勝於那些所謂的執法人員。

  雩娘睡得很甜,他沒打算吵醒她,只輕巧地踱到窗前,咦?那人不見了!

  他探出頭再看仔細。

  好傢伙!企圖攀牆而入?唐默冷笑一聲,將三尺餘長的棍子,凌空擲下——「啊!」高掛在圍牆頂端、還來不及跳下的夜賊,應聲跌落地面。這一跤

  似乎摔得滿重的,掙扎了半晌才蹣跚爬起,驚恐萬分地仰望二樓窗台,見唐默岸偉的身軀昂藏而立,即刻嚇得落荒而逃。

  「誰?」雩娘畢竟是名練家子,方纔那聲驚呼馬上將她從睡夢中擾醒。

  「一名小毛賊,已經逃走了。」唐默拉上紗窗,盡量將目光瞟向別處不去看她。

  「可惡,我去把他捉回來。」她家小王爺的宅邸是如何高貴神聖的地方,豈容毛賊自由來去?零娘霍然起身,護主心切地想躍窗而出。

  「就穿這樣?」是她逼得他不得不正視她的存在。

  「呃……」這身「清涼」裝扮,的確不適合緝捕盜賊。雩娘靦靦地綻出她甜死人不償命的招牌臉。「我一時心急倒是忘了。」

  唐默扭開立燈以後,她姣好的身段益發無處遮掩。雩娘紅著臉蛋兒趕緊躲回被子裡。

  「安心睡,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才僅僅一晚,他就被她搞得七葷八素,往後呢?

  他能忍耐多久,十天?半個月?

  第五章

  次晨,第一道陽光透過窗簾時,雩娘立刻從床上跳起來,衝到樓下廚房,準備為她的主子烹煮清粥小菜當早膳。

  今兒天候格外晴朗和煦,亮晃晃的晨曦一如跳躍的精靈,將屋子裡外照得銀輝閃爍。

  雩娘立在廚房中央,訝然於裡邊的空蕩蕩,連一根蔥、一顆蒜頭、一粒米  都沒有。他是怎麼過活的?

  餐廳!是了,書懷帶她去的那種現代客棧,每樣吃食都濃烈得嗆人,一大早就吃那種東西,不太好吧?

  她到處搜尋,希望找出一些些足以下鍋的菜餚。可櫥櫃裡空空如也,除了酒杯就是酒,還有「咖啡」。什麼玩意兒?雩娘拿到鼻下嗅了嗅,唔,挺香的。吃這東西就會飽嗎?再找找著。哇!這櫃子好大,但怎麼開呢?她摸到凹陷處用力一拉——陡地,寒氣逼人。

  原來是一台電冰箱。雩娘機伶伶地退後數步,慎防裡頭出奇不音心地發出暗器來。等了好一會兒,啥動靜也沒有,她才安心地「檢視」這座神奇的「機關」。

  冰箱內零散地放著幾瓶飲料和兩包沒吃完的餅乾,看來並不具任何殺傷力。小王爺太奇怪了,區區幾樣不起眼的小東西,需要動用這麼大的機關來掩藏嗎?

  耗掉半個小時的時間細心研究過後,她已百分之二百確定,今兒的早膳必須到市集張羅。

  幸好她的洋裝已經乾了,乘唐默尚未醒來,趕緊換上。然後,她得上街去。

  現代人不時興用銀子,他們喜歡用紙鈔。昨晚鄭依霖塞給她的千元大鈔還擺在桌上,她隨手抽了兩張,覺得好像還不夠,再抽兩張捏在手中,才安心的朝屋外走。

  唐默一整晚都睡不安寧,不,他根本沒睡,只是破曉時分靠在椅背上假寐了一會兒。雩娘起身、下樓、到廚房「遊蕩」,一直到離開屋子,他全都看在眼底,沒有出聲叫喚,純粹是為了欣賞她玲瓏嫵媚的身影。這女人對他始終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她回來了。唐默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不對勁,雩娘的輕功應該相當了得,不然怎麼跟蹤得了他?這樣沉重而急切,莫非出事了?

  他火速的奔到樓下,打開房門,恰巧將驚慌失措的雩娘收攏入懷。

  「怎麼回事?」他扶住她踉蹌的身子,驚問。

  「十幾名歹徒,企圖加害於我。」雩娘將手中的早點遞予唐默,彎身查看小腿肚,剛剛因不留神擦傷的皮肉。

  「我以為你武藝高強。」見她並無大恙,唐默一反關切的神情,順便譏諷她兩句。

  「我縱有蓋世神功,終究不過是名女子,怎麼打得過十一名大漢。」她小腿肚那道傷口不淺,鮮血汩汩直流。

  想想也真夠窩囊,短短一天一夜,從頭到腳全部掛綵,真是丟臉丟死了。

  「了不起。你初到『敝』寶地,就跟人結怨生仇,算得上是交遊廣闊了。」

  唐默取來藥箱,清涼微刺的優碘沾著棉花輕輕輾過傷痕,拭去了血漬後,新的殷紅血絲立刻又淌了下來。

  「被什麼東西傷到的?」看來傷口頗深。

  「鐵勾。我穿過矮巷時,出其不意的從石柱後刺出,正中我的腳。」雩娘的裙擺讓他撩得好高,害她除了疼痛之外,還要細心維護淑女風範,將兩腿夾得緊緊的,謹防春光外洩。

  「你得罪過什麼人?」出手如此狠毒,絕非善良之輩。

  「沒有啊!」雩娘這一路風塵僕僕,只為了找他。雖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只費了一點點功夫,可,她怎勻得出時間去與人結仇?

  「想仔細點,這一兩天有沒有跟人吵架?出手打人?或是自我防衛地嚇阻歹徒騷擾?」

  「應該……沒有吧?」她一搖頭,一絡長髮撩過唐默的鼻端。

  他貪婪的汲取,潔淨的清香是他喜歡的氣味。昨夜她肯定偷用了他的洗髮精。呵!這節骨眼,他竟然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啊!我記起來了,昨天在一家美術館內,我確實出手打了一個人。」

  「你在美術館內打人?」找死嗎?

  「也……沒有真的打,因為他欺負書懷,我看不過去,就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是誰?」

  「書懷的心上人,好像叫劉學松來著。」

  是他?唐默總算恍然大悟。子夜時分,在圍牆外探頭探腦的不正是他嗎?

  「以後不准單獨出去,我到公司上班後,你就將大門鎖緊。沒我的允許,誰都不准進來。記住了?」不管劉學松和書懷是什麼關係,膽敢侵犯她,就得付出代價。

  「是的。」包紮完畢,雩娘馬上盡忠職守地拐到餐桌去。「對不起,耽誤您用早膳了。」

  她一共買了四份燒餅油條、四個蛋餅、八個水煎包,和六個蟹殼黃、四杯豆漿、兩杯牛奶。足足可供四名大漢撐破肚子。

  「過來一起吃。」唐默的話總帶著命令的語氣。

  「我?」那可是失分寸呀!零娘一欠身,冷不防被他拉到椅子上。

  唐默相信那票歹徒絕不敢膽大包天的闖進他的住處,但等他出門以後可就難說了。所以,現在是難得的清靜時光,他們更應善加把握,好好享用這頓豐盛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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