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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黃容 是的,很顯然的,唐默連這基本的權利也不肯給她。 「你要女傭跟我講一聲就行了,何必找書懷的同學呢?人家好歹也是個大學生。」語氣已軟化了許多,目的只為委曲求全。 「我不是,書懷開玩笑的,其實我是——」 「她是菲律賓的華僑。」唐默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替她圓謊?雩娘落落大方的向鄭依霖招供,反而令他沒來由的憂心忡忡,他在緊張什麼? 「原來是這樣。」鄭依霖從不掩飾她對窮苦人家的蔑視。「不容易嘛!中文講得這麼流利,我還以為你是大陸妹呢!」大陸演員的京片子也不過如此而已。 雩娘陪著苦笑,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盛載著諸多惶惑。現代人的用語太「艱澀」,她一句也沒聽懂,因此鄭依霖的諷刺根本是白費唇舌。 「很晚了,你可以走了吧?」唐默說話時眼睛一逕睇向窗外。 「既然都這麼晚了,我不如留下來過夜。」 唐默猛地轉頭,瞪著鄭依霖。「小雩,送客。」 「是的,唐先生。」 唐默兀自走入臥房,留下雩娘單獨面對餘怒未除的鄭依霖。 「鄭小姐……」 「住口!」鄭依霖望著唐默掩入房中的背影,想追上去又沒勇氣,但又嚥不下這口氣。 全天下的女人就屬她最沒用了!他們馬上就要——呃,很快就將成為夫妻了,他憑什麼愛理不理的沒把她放在眼裡? 不是為了這個「菲傭」,她很清楚,這個叫小雩的頂多是他發洩的對象,絕不會是他的新寵。話又說回來,沒有舊愛哪有新歡?在她的記憶裡,唐默還不曾真心對待過哪個女人。每個女人在他的生命裡都是過客,都只能短暫停留。他偶爾興起的激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永遠令人捉摸不定的情感,是他特意製造的假象。 他看似酷寒的外表,其實有顆火熱的心。 鄭依霖雖然多半時候粗枝大葉,但對於這點她倒是觀察細微。只是她癡心想燃起他內心的那把熱火,卻始終未能如願。他是個怪人,非正常族類,這是她最後的結論。 然而,即使有了這樣的體認,她仍傾心於他,狂戀著他。 「你真的要留下來?」鄭依霖凶巴巴的問。 「是的,我——」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勾引他。」她把眼睛隨便瞄向雩娘的雙腿,火氣更旺。 人長得漂亮就已經很沒天理了,身材竟然還好成這樣,過分! 「我沒有。」零娘好生無辜,眼眶霎時轉紅。「我之所以穿成這樣,實在是因為方才在廚房不小心弄傷了,血跡沾到衣服,所以……」 「真的嗎?」鄭依霖看她額頭包著的紗布猶有血絲滲出,熒然含淚的臉龐,更是教人很難懷疑她會說謊。 「真的。因為我沒衣裳替換,唐先生不得已,才讓我穿上他的……呃……」這比袍子短、比短襖長的東西叫什麼來著呢? 「好,我姑且相信你一次。」鄭依霖蹬蹬蹬地走到樓下,從散亂的化妝品當中拾取一隻小皮包,掏出一疊千元大鈔,塞給雩娘。 「您這是……」雩娘大惑不解。 「給你的。你幫我用心服侍唐先生,聽清楚,用心,不是用身。閒暇的時候就幫我留意來訪的客人,打進來的電話,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趕快來通報我,我另外有賞。」說明白點,她就是要雩娘當「抓耙仔」,替她監視唐默啦! 有刺客要暗殺小王爺? 雩娘不明所以,傻兮兮地跟著她煞有介事地「商量」如何慎防「宵小」入侵,並且滿口應承一發現任何風吹草動,第一個就知會她。 「這樣就對了。」鄭依霖很高興的發現她只是個「傻傻動人」一美女。沒心機的女人最好利用了。「明天我會派人送一些衣服過來給你,記得,以後不可以再穿唐先生的襯衫,而且……」她瞄了下雩娘顫巍巍的雙峰,馬上又充滿危機意識,「你不會連胸罩都沒有吧?」 「啥?!」那是什麼? 「鄉巴佬!」鄭依霖快口吐白沫了。「明天,明天我會統統幫你準備好。」 出到門口,她突地又回頭問了句:「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雩娘面皮薄,陡然紅成一片。 「明天順便幫你介紹一個。」鄭依霖人都坐進轎車裡了,還猛嘀嘀咕咕:「讓這種女人待在唐默身旁,簡直比引狼入室還危險……」 ※※※ 捧著大把她一輩子都沒用過的新台幣,雩娘當它們是廢紙一樣地擱在餐桌上。 真的很晚了,她得找個地方先睡一覺才行。奇怪,已經睡了七萬兩千個夜了,怎麼還會困? 她不敢貿然上樓,生恐驚擾了唐默的好眠。沙發雖然窄小,容她纖小的身子卻綽綽有餘。 絲質的襯衫相當單薄,涼夜如水,寒意不斷侵襲她的週身,令她輾轉反側,無助地只能緊抱著靠墊取暖。 她不安地蠕動的瘦小的身子,使著一雙原來空洞無痕的眼湧起一抹歎息——唐默執意降至冰點的心緒有如水車啟動,因她而逐點逐絲地燃起細微的火花。他冷然踱到樓下,一雙溫暖的大手放肆地撫上她的臉,並沿著肩胛滑向背脊,停在她光滑裸程的腿上。 她沒有睡著,沒有完全進入夢鄉,夢魘在全然沒預期的情況下霸道地吞噬她昏眩的神志,她孤孑地被放逐在幽暗闈寂的細縫中作垂死的吶喊——「救我。」她驀然驚醒,鬢髮的汗水亦無聲淌落兩側,額間點點晶瑩,像歷經了一場暴風雨般,連身上的襯衫也濕透了。 唐默抿成線條的唇顫然翕動,手指來到她的胸前。 他在脫她的衣服! 雩娘愣住了。他想幹嘛? 「小王爺?」她本能地推開他的手,掙扎著要坐起來,可他不允許。 「不要再叫我小王爺,也不必自謙為奴婢。你的衣服濕了,必須換掉。」 他還擔心她會冷呢!怎知她居然熱得渾身發燙。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並沒有為她拎來另一套衣裳,難道要她就這麼光著不成? 零娘遲疑地盯著他,他流連在她身上的目光,使她羞赧難當地夾雜著勃發的春情,原來淋漓的汗水更加洶湧而下。絲質的襯衫整個黏貼在皮膚上,形成一幅十分撩人、十分魅惑的圖像。 唐默蓄著火苗的眼閃過紅焰,強自抑制下腹的躁動,別過臉道:「我去拿衣服。」 雩娘緊繃的神經得以稍稍鬆懈,可一眨眼,他已抓著另一件襯衫從樓梯口奔過來。 「趕快換上,免得著涼。」為避免尷尬,他移步到窗前,由口袋取出一支菸點上。 裊裊成網狀上升的煙霧,籠罩著他的五官,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好不真實,宛如虛幻中的假象。朦朧月色中,他逐漸幻形……變回皇族貴胄的小王爺。 雩娘盯著他壯碩的身影,手腳變得遲鈍異常,她多希望此刻是在怡親王府的翠華園,而不是這陌生壅塞的小城市中的蕞爾毛邸。 「好了?」他回眸問道。眼光不經意地瞟上她才穿過一隻袖子的玲瓏軀體。 雩娘急往沙發退縮,她這一掩飾更形成晦澀的曖昧。 唐默摁熄香菸,挪身到她面前,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宛然賁起的酥胸,指腹更沿著曼妙曲線滑至她可愛的肚臍眼。倒湧逆流的血液灌入他原已充血的眼,那兩粒被慾火深深折磨的瞳仁,變成深不見底的黑潭。 「跟我在一起很危險,知道嗎?」他的定力並不是每天都這麼好。 雩娘荏弱地點點頭。坦白說,她並不怕他所說的「危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會義無反顧地獻上自己,因為她原來就是他的——她的心和她的人。 「怕不怕?」他是追捕溫馴綿羊的獵人,明知殘忍,卻身不由己。 「不怕。」雩娘真是老實得可以。晶晶亮亮的秋瞳,眨著懵懂的清純,和不諳人世的天真浪漫。 「為什麼?」他的眼如炬,癡纏著她柔軟的身。 「因為奴——呃,我,我早已是你的人,在十三歲那年,我爹將我賣入怡親王府的時候……」 他明白了,她不怕、她願意都只因一派愚忠,和情感、愛慾無關。這女人嚴重灼傷了他高傲的自尊。 「你到樓上睡吧!明天我會教人把客房打掃乾淨。」他並非完全沒有人性的掠奪者,雩娘的坦承令他意興闌珊。 他不要讓自己變成一個施暴者。和不愛自己的女人做愛,與施暴者何異? 「我來打掃就可以了。」他忘了她就是女傭呀!雩娘婉約地一笑,該死地又觸動他剛剛才澆熄的烈火,收攏回來的理智立刻潰不成軍。 他如臨大敵的放開她,背過身子拉開彼此的距離。 「隨你。我現在要到書房整理一些文件,你可以上樓先到我的房間睡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