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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賀蘭真 然而不可諱言的是,不管是多有才能的人,若執意不見,或故作神秘,他通常聳聳肩,調頭就走,絕不會如此再三容忍。 因為秋子風是她的親人嗎? 他皺起眉,開始深思這一層可能性。 良久,他只得到一個自己願意接受的答案—— 因為,秋子風徹底引起他不服輸的個性,他不相信,他想見的人會見不到。 這就是他的理由,所以,不論花上多少時間、代價,他都一定會見著那個打死不見「外人」的畫師。 第五章 拉開柴門,秋子若不意外會再看見司徒悅文。 捫心自問,她甚至是在期待他的再次出現,因為只有如此,她才能見到他,和他交談幾句。 秋子若只能暗歎自己蠢動的心,卻又不想阻止自己因等待、期盼他出現時,而產生的快樂。 「你來,他還是不會見你。」她搖頭道。 她就是「秋子風」,怎能出現在他眼前。像他那麼聰明,具有如此銳利眸光的男子,她即使扮成男裝,亦極有可能會被他認出。 一旦她畫偽畫的事傳了出去,不但維繫生活的經濟來源會受到破壞,也可能連累幫她的頭子,所以她絕不能讓秋子風現身。 「我今天不是來見他的,而是來和你談筆生意。」司徒悅文笑得極為優雅,生意兩字由他說來一點也不顯市儈。 「生意?我能和你談什麼生意?」她一怔,直覺就是輕蹙眉頭。 她唯一的才能就是畫畫,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會。 「我知道你爹的事,也明白這看病抓藥所需負擔的銀兩是筆大數目,我猜測這也是令兄弟畫贗品的理由,是嗎?」 司徒悅文邊說邊注意著她的神情,只見她黑沉平靜的眸底,倏地波浪翻騰,便知曉自己的猜臆正確。 「是又如何?」她沒想過他會調查自己,對自家狀況被他知道,心底竟有說不出的尷尬自卑。 他知道她是個害死自己母親、弟弟,害殘父親的煞星嗎? 他會看不起自己嗎? 在擔憂、志忑的情緒外,她的心底又有種秘密被人探知的不愉快感覺。 她與他本就雲泥之別,但真讓人明明白白攤開來說,又實覺不悅。 「秋姑娘切莫多心,我只是想提個兩利的法子,讓我們都能如願。」感受到面前女子溫婉面容下的恚怒,司徒悅文放柔聲音,語氣更加誠摯。 秋子若望著他微笑、不帶絲毫鄙視目光的俊顏,半晌,不由得歎口氣,心中的怒氣瞬時消了大半。 對著那張無害的笑臉,她竟然沒用的發不起脾氣。 是因為自己對他尚有一絲癡心妄想吧?否則怎會如此忍讓呢? 「公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此時,司徒悅文收斂笑臉,認真說道:「我可以為你爹延請最好的大夫治病,直到他完全痊癒為止。」 聞言,秋子若先是一怔,半晌才由驚愕中回過神。 「然後呢?你要我做什麼?」秋子若冷靜的問。 「讓秋子風出面見我。」 「就只是想見他?」她無法置信他會為見秋子風,而提出這樣的條件。 「沒錯。」 「為什麼?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你為他花這麼多的心血?」她好奇他的想法,更詫異自己心中受到的波動。 他是個識才之人,他對自己的執著,是不是就代表著她真有才能? 「因為他的畫。」更因為他意欲隱藏自己的做法,導致他想一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司徒悅文在心中暗加了一個真正的理由。 秋子若被人肯定,自然欣喜,但激動不是她的個性,只是微微露出一抹淺笑。 「他若知道司徒三公子如此賞識,必定備覺榮幸。」 「你知道我是誰?」司徒悅文這才想起,前次來,他被拒於門外,是以忘了自我介紹。 「三公子忘了我們曾在聚雅齋外見過嗎?那時那裡的掌櫃喚你三公子,我自然會聯想。」秋子若輕笑道,眉宇問的愁鬱紆解不少,看起來明亮許多。 司徒悅文看著她輕淺的笑容,雖不似艷光四射,倒也雅致溫婉,他這才發現她是個極適合笑的女子。 有霎時的恍神,當他察覺自己竟盯著她的笑容看,趕緊斂下心神,將注意力移開她的臉。 「你的回答呢?」他重提先前的問題,將瞬間的莫各情動壓回心底。 秋子若垂下眸沉思,半晌慨然道:「如果能夠,我不會答應,但是為了讓爹能有更好的治療,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隱瞞身份和醫治父親,在她心中自是不能劃上等號,事到如今,她只有放手一搏,狠下心賭了。 「可是,我必須先告訴你,我的雙生哥哥對人並不和善,也不喜人大過接近,希望三公子能夠同意,不要靠近兄長三尺之內?」為以防太近會被他看出破綻,她只有先設下條件,讓兩人之間保持距離。 雙生子?原來秋子風和她是雙生子?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期待看到另一個長得與她一般模樣的男子。 「無妨,只要能和他親自面對面談談,我不在乎拉開些距離。」司徒悅文大方的答應,燦亮的黑眸中因達成目的而神采飛揚。 秋子風,總算讓他等到他了! 距京城兩里外的臥佛山上,有一座安靜、人煙罕至的祥安寺座落其中,寺外一片古松密林,即使是正午的烈陽,也未能完全穿透林於,致使行走其問,在夏日中仍有股沁涼之意,若是秋冬之際,則顯得寒氣逼人。 祥安寺的建築談不上恢宏、壯觀,僅兩個院落,且外形樸實,較之其他寺院的柱樑、斗拱、門窗、牆壁等絢爛色彩,樣安寺僅一律塗成土紅色。綠樹紅牆,蒼松翠柏,顯得十分肅穆,予人心生寧靜之感。 為了在與司徒悅文見面時,能夠拉出一些距離,秋子若選擇了這裡,不但人煙少,尤其濃密的林木,能提供最好的隱藏效果,司徒悅文即使眼力再好,也無法在微暗,又有些距離不認出她。 一身男子裝扮的秋子若,站在樣安寺外,望著莊嚴的寺宇,耳中隱約聽見自寺內傳出的誦經聲,一顆倉皇不安的心,因那低沉、規律的聲音沉靜下來。 她雙手合十,暗自祝禱著,盼父親能早日恢復清明神智,即使仍不諒解自己,她亦無悔。 遠遠地,馬蹄踏地揚起的塵沙與聲響,將她遠揚的思緒拉回,她轉首望向聲響來處,只見兩匹馬由遠而近,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奔馳。 秋子若在一株大樹旁站定,大半個身子幾乎隱於樹後。 轉瞬間,兩匹馬已至祥安寺外,司徒悅文仍是一派瀟灑的高踞馬背上。 向來溫和斯文的氣質,在此刻卻增添一股飛揚的神采。他的外貌、舉手投足時的優雅、及溫煦中帶著矛盾的冷凝氣質,總讓她興起強烈的作畫慾望。 司徒悅文躍下馬背,將韁繩交由隨侍而來的福安,炯亮黑眸瞬即捕捉到立於樹後的身影。 不知是否刻意一身黑衣,但他大半個身子隱於樹俊,必是蓄意。 看不清他的面容,司徒悅文以目測估量,他的身材較一般男子更為消瘦矮小,甚至和秋子若的身材相當,是因為雙生子的緣故嗎? 「你要見我,現在我來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秋子若故意壓低聲音。 司徒悅文走近她,卻被她出聲阻止。 「等一下,不要再接近了。」她緊張的盯著他。「你沒有忘記和我……我妹妹說過的話吧?不能大靠近我。」 司徒悅文挑眉微笑,果然不再向前靠近。 他凝視著那抹黑色的身影,直接了當地開口:「我看過你的畫,希望你能夠真正畫出屬於你的作品。」 「我已經在畫我自己的畫。」她低聲回道。 「用別人的筆法畫他人的畫,並不真正屬於你。何況,你不曾想將自己的才能讓眾人明白知曉嗎?隱藏在別人的畫後,你就真能滿足?」 「我對出名沒野心。」秋子若淡淡地笑。 「畫自己的畫並不是野心,而是你潛藏的慾望。」 一句話震得伙子若干靜心湖起波濤,卻還是逞強回道:「不論是不是畫我自己的作品,我都能感到滿足。」 司徒悅文不以為然地輕笑道:「是嗎?但我卻在你的畫中,看到欲展現自我的慾望——」 「我沒有!」秋子若一驚,顧下得壓低聲音,直接大聲否認。 司徒悅文的銳眸忽地一瞇,一種怪異的感覺掠過他心底。縱然只是一句話,卻勾起他個性中的謹慎。 他將心裡一閃而過的懷疑暫且壓下,回笑道:「不必否認,你該知道我的監賞目光,絕不出錯。」 他的自信讓秋子若啞口無書。半晌,她才搖頭反駁。「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見得就代表是我的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