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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寒漓    


  那麼,還有什麼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蕭衍呢?她的心裡越來越急噪起來。有那麼一天,她看著蕭衍在慧景宮的軟塌上睡著了,他在睡夢中微笑著。幾經考慮,幾度猶豫,樂雲終於向他舉起了跳舞那天沒有機會舉起的匕首,蕭衍渾然不覺,他舒服地翻了個身,嚇得樂雲的匕首差點跌落在地上。不行,不行,她又矛盾,又不安,為什麼,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面對著蕭衍,為什麼一次又一次錯過了殺他的機會?是因為蕭衍太信任她?還是她對他根本就是心軟的?她鑽進了一個愛情的套子裡,套得她喘不過氣來,套掉了她的執著,也套掉了她的狠心。

  這樣下去,她還怎麼報仇呢?她焦慮難安。祿兒見她總是捧著頭深思,以為她有頭痛的毛病,就對她說:「我們家鄉有個治療頭痛的偏方,藥引子用的是少量的砒霜,很見效的,只是砒霜的數量要掌握好分寸就行了。」

  樂雲一聽,眼前一亮,這可比她自己私藏的毒藥好多了。砒霜無色無味,下在茶水裡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每次的份量下得不重,他也不會有所覺察。等到時日積得多了,再發作時,誰能說得清是哪一次喝茶時飲下的砒霜呢?

  樂雲連忙吩咐祿兒去找劉公公來。這段時日,因為皇上常來這裡,劉公公到是和她們走得很近。她就是在等著這麼一天,等著這個一箭雙鵰的機會。

  不一會兒,劉公公就來到了慧景宮。樂雲笑著請劉公公出宮時帶一點點砒霜回來,因為她最近總是頭痛,想用一個要砒霜做藥引子的偏方。劉公公猶豫了一下,砒霜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但是,他經不住樂雲的一再懇求,終於答應為她買砒霜回來。只是,劉公公帶回來的砒霜劑量很少,這怎麼行呢?於是,樂雲就不得不頭疼了好幾次,才斷斷續續令劉公公帶回足夠份量的砒霜回來。

  備好藥,樂雲就開始了她的計劃。每次蕭衍來慧景宮,她總是慇勤地給他炮上一壺好茶,而且,每次都是劉公公在身邊伺候著端給皇上的。因為每次下的藥劑量都很少,所以,蕭衍一時到也毫無察覺。計劃在順利地進行著。

  一個月後,蕭衍在早朝中突然昏倒在大殿上,經太醫診斷,是中了砒霜的毒!宮中所有的人都大驚,什麼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給皇上下了毒呢?太后大怒,下令在後宮搜尋砒霜,一定要找出這個兇手。

  這其中只有祿兒隱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她嚇得面色發青,抖抖索索地說不話來。很快,在慧景宮就搜出了還沒有用完的砒霜。太后招樂雲去德景宮問話,問她的砒霜是從哪裡來的?

  樂雲淡淡地說:「是我求劉公公為我買的。」

  「你買砒霜做什麼?」

  「我一直有頭痛的毛病,這是皇上知道的,買砒霜是為了治頭痛,而且每次我買的份量都不多,根本就不足以制人於死命,這您完全可以去問劉公公。」樂雲昂然說道。她不管太后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能引太后去懷疑劉公公,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果然,太后大怒,馬上命傳劉公公。劉公公一聽太醫說皇上是中了砒霜的毒,他隱隱約約就覺出事情不妙了,似乎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為他做的一個圈套。

  他戰戰兢兢來到太后面前,趴在地上,縮成一團。樂雲輕蔑地看著他,他逼潘娘娘和紅袖喝毒酒的時候是多麼趾高氣昂啊,如今,卻又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的可憐。

  「你為什麼要去買砒霜?」太后厲聲喝問道。

  「回稟太后,是紅袖姑娘要我去買的。」劉公公可憐巴巴的說。

  「她讓你去買,每次的份量不是很輕嗎?你有沒有看著她喝下去?你自己有沒有私藏?」

  劉公公仔細想了想,他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你既不知道她買來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去買?」太后越來越嚴厲地質問著他。

  「我,我……」劉公公結結巴巴的,他怎麼能想到紅袖會用他買的砒霜來害皇上呢。她那麼得寵,應該是沒有理由的呀。但是,隨即,他想起來了,他想起那天他看著潘貴妃和「樂雲公主」喝下毒酒時紅袖那充滿怨毒的目光。她是來報復的呀。

  「太后,太后明鑒,我是中了那小賤人的計呀。」劉公公扯著嗓子喊,那樣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

  「你是皇上身邊的人,如果這麼容易上別人的當,皇上的性命還有保障嗎?陛下的飲食還能由你負責嗎?」

  劉公公涕泗四流,他懇求著請太后看在他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他一命。

  「好,就賞你個全屍吧,來啊,賜三丈白綾。」太后漠然地說,任你多少次忠心也不能抹殺掉一次過錯。

  看著劉公公被拖下去,樂雲的心中暢快極了,她的第一個報復計劃已經成功了。潘娘娘和紅袖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你還有什麼話說?」太后直直地凝望著她,每次她看見「紅袖」,總覺得心裡特別不自在,這份不安攪得她徹夜難眠。憑直覺,她認定「紅袖」會毀了兒子一生。此時不除去她,更待何時?

  「我無話可說,如果太后一定要冤枉我,我能分辨什麼呢?」樂雲不屑地說,她只要能得到蕭衍已死的確信,她就滿足了。至於她自己,她不是已經安排好毒藥了嗎?

  「你先別得意,我現在還不想讓你死,我要等皇上親自來審問你。」看著她囂張的模樣,太后恨恨地說,皇上怎麼就沒有看清她這麼跋扈的一面呢?

  這段時間裡,她被太后下到大牢裡去關了起來,只等蕭衍病好了之後親自來審問她。忽然之間,她心靈上的負擔放了下來,讓她無比的輕鬆。她只耐心地等待著蕭衍的消息,她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毒藥,蕭衍一死,她就下去陪他。

  只是,每一次只要她一想到,蕭衍此時正處於生死邊緣,她的心就沒來由的隱隱作痛起來。那種痛楚沒有來路,沒有去處,就那麼根深蒂固的鬱結在她的心中,讓她分不清是外來的因素引起的,還是她本身所固有的。

  這幾天,時光在牢獄裡彷彿凝固了起來,看不見日昇日落,看不見黑夜白天的更替。她的希望一點一點坍塌陷溺,蕭衍並沒有死嗎?為什麼她得不到半點消息?如果他死了,世界斷斷不會這麼平靜。然而,她的心裡竟然有一點點的竊喜,那份喜悅還在緩緩擴大,逐漸充盈到她的全身。

  冷姐姐說得沒有錯,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都要想想做這件事之後,自己能不能獲得平靜。那麼,她的快樂居然是構築在蕭衍的生之上了?那與她時時刻刻希望的他的死是背道而馳的呀。但是,不管怎麼樣,她的喜與悲都是建立在他身上的。她無助地想著。

  突然有一天,牢門大開,牢役對著她說:「你出去吧,皇上在外面等著你!」

  在那一刻,她突然有股想撲到他懷裡痛哭一場的衝動,是她害了她,她其實是沒臉見他的。她躊躇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留留走走之間,她彷徨無依。誰能告訴她,她行走的方向到底在哪裡?

  牢役不耐煩地催促著她,她磨磨蹭蹭地走出來。外面的陽光突然一下湧入她的眼睛裡,刺得她睜不開眼。冬天的陽光不應該是這麼毒辣的呀,她心酸的想。但是,感謝陽光,感謝這突如其來的刺激,令她深藏了許久許久的淚水終於發洩出來。

  她閉著眼,流著淚,她是不敢去面對蕭衍啊,她不知道面對他,她是該痛恨呢,還是該悔恨?

  「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蕭衍朗聲說道。是的,他是一國之君,沒有任何病魔能催垮他,現在,他不是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嗎?一切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他不願再提,他也不願她多想。

  樂雲看著談笑風生的蕭衍,忽然之間百感交集。她終究是逃不過他的審判的呀,她的過錯是因為他的大度才得以化為無形,他可以讓她生也可以讓她死。而她卻不能,她不能讓他死,也不想讓他生,她第一次發覺了自己的渺小。

  她突然之間那麼那麼的恨著自己,恨她的心屈從在他的深情裡,恨她的人屈從在他的度量裡。她不要這種感覺,她的仇呢?她的冷漠呢?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堅強的外衣呢?為什麼頃刻之間化為無蹤?她的血管裡奔流的應該是復仇的血液,現在,為什麼它們都披上了溫情的外衣?

  她默默地和蕭衍走在回慧景宮的路上。一路上,他牽著她的手,生怕她遺失了似的,珍而重之的牢握著。

  樂雲沒有爭脫,從昏暗的牢房裡重新看見溫暖的陽光,她的心裡仍是無限的依戀,就讓她短暫地貪戀一會人間的溫暖吧。是的,和蕭衍在一起,她由衷地感到溫暖,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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