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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陶陶    


  她又喟歎一聲。「我記在心裡,把他們當我最親的人看。到了十六歲那年,爹娘相繼過世,我傷心欲絕,可這回我沒有半點輕生的念頭,因為弟妹還小,我答應娘要將他們撫養成人。」

  「除了檀肆與淺舞,其它兩個都夠大了。」他直言道。「你已經盡到你的責任……」

  「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她試著讓他瞭解。「如果我真的做的好,就不會讓他這麼痛苦了。」一憶及此,她難受地低下頭。

  「他會熬過來的。」翟玄領簡單地說。

  「我知道,可我希望你能對他仁慈點。」她輕語。

  「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他扣起她的下巴。

  她沉默不語,感覺他的身體開始緊繃,她知道她又惹他生氣了。

  「我自然相信夫君。」她緩緩開口。

  「那你為什麼還見他?」他瞇起眼,對於妻子始終放不下尹槊貳,他已漸漸失去耐性。

  尹灩衣歎口氣,明白必是牛坤同他說了。「如果鳥兒沒了翅膀,還是鳥兒嗎?夫君。」

  她的怪問題讓他揚高眉宇,心想,這句話定有陷阱,可偏偏他又想知道她打算說什麼。「那是斷了翅的鳥。」他籠統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夫君喜歡斷了翅的鳥嗎?」

  他沒應聲,感覺自己快踏入她設的陷阱裡。「這跟我們說的話有什麼關係!」

  「夫君曾說過妾身有膽識,對嗎?」

  他頷首。

  「如果妾身沒有了膽識,就像那斷了翅的鳥兒一樣,哪兒也去不了,什麼也做不了。」她望著他,又道:「未出嫁前,我想飛哪兒就飛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嫁了相公後,就像鳥兒進了籠,什麼都得顧忌著。」

  「做妻子的本就是要以夫為尊。」他理所當然地道。

  她垂下眼。「若是丈夫無理呢?」

  「你認為我無理?」

  「官人誤會了。」她急忙安撫他。「我沒這意思。」她垂下眼。

  他撫過她腫脹的眼皮。「以後不許再落淚了。」

  她點點頭,將臉藏在他胸前,而後輕輕歎口氣,做人妻子,真是好難啊……

  「相公?」她遲疑了下而後才繼續道:「妗嫻姊姊一定不會像我這樣惹相公生氣吧!」

  他愣了下,不懂她為何會突然提及亡妻。「是不會。」

  她長歎一聲,將臉蛋埋在他的肩窩。「相公應該娶名門閨秀的。」

  「為什麼說這些?」他輕撫她的腰背,感覺她偎得更緊。

  「她們會擇詞而言,適時而止,不道惡語,也會曲從,逆來順受。」她頓了下又道:「而且行不回頭、語不掀唇、坐不動膝、立不搖裙、喜不大笑、怒不高聲……我一樣也做不到。」

  「我知道。」他又不是今日才認識她。

  「相公惱嗎?」她輕聲問。

  他微笑。「你又想拐著彎說服我聽你的意見?」

  「夫君真多心。」

  他輕笑著親吻的額頭。「你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我已經有過這樣一個妻子了。」

  她眨著水亮眸子。「你們都聊些什麼呢?娘說你在外頭的事不宜過問,府內的事又不能同你說,所以我很疑惑,以前你與姊姊都說些什麼?」

  「我們沒說什麼。」他與亡妻結婚兩年,可真要說起來,相處時間並下長。「那時我很少在家,幾乎都在京城跟江南兩地來回。」祖父為了讓他熟悉漕幫大小事務,所以讓他押運,因為實際參與是知悉運作過程最深入的方式,

  「那你在家時,都同她聊什麼?」她又問。

  「沒聊什麼。」他回答。「她是個很嫻靜的人,而且順從。」她不像灩衣,有說不完的話題,再者,他也不知如何與女人聊天,所以他們彼此很少交談。

  他對妻子的印象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她是個溫婉嫻靜的人。

  一聽到順從,尹灩衣便噤了聲。

  妻子突然的沉默讓他有些不適應,他撫上她的臉。「怎麼?」

  「沒有。」她不想與丈夫討論「順從」二字,不然恐又會再起爭執。

  尹灩衣望著丈夫溫和的臉孔,抬手輕觸他的五官,喜歡他在自己指尖下的感覺。「相公。」她軟軟喚了聲,望著他黑眸中的熠光。

  他沒說話,只是凝視著她,不知為什麼,每見她一回,便愈覺她美。

  當丈夫欺近她時,她臉兒酡紅,雙眸閃動醉人之色,她勾上他的頸項,沉浸在他熨熱的誘人深吻中……

  ☆ ☆ ☆ ☆ ☆ ☆ ☆ ☆ ☆ ☆ ☆ ☆ ☆ ☆

  甚少人知道翟家藏了一位絕美的三奶奶,因她深居簡出,只是恬適地窩在怡園中,對府上的一切事務向來不多過問,而尹灩衣在嫁進翟府三日後,才終於得以進入怡園一探究竟。

  當她第一眼瞧見溫絲縈時,確實為她的美麗而驚歎,可精確來說,她的美麗並不全因她的外表,而是一種特殊的韻味,一舉手一投足都有種醉人的酥軟。

  「三嬸非常美麗。」尹灩衣由衷地說。

  她的嘴角微微牽扯,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色不過皮相,再過十年,便要凋萎,再者美貌有時……」她頓了下。「不過是種詛咒。」

  尹灩衣詫異地注視她,溫絲縈微笑。「嚇著你了?」

  「這說法有點嚇人。」她也笑。「但也未必不是事實。」

  「女人只有美貌那是空殼,加上才慧,便是絕色,可若無好運相襯,都只算悲哀。」溫絲縈雖是笑著,可語氣卻帶著苦澀。

  「三嬸覺得悲嗎?」她輕聲問。

  她為她斟滿茶,美眸輕掩。「悲嗎?」她輕語。「不,只是有點兒瑟索。」

  尹灩衣正欲追問,她卻轉了話題。「嫁來翟府還習慣嗎?」

  「還好。」她目不轉睛地瞅著她,雖已年過三十,可她看起來仍像少女般,卻又此少不更事的閨女多了份成熟的韻味。

  溫絲縈盈笑著。「你比妗嫻強韌多了,應該能適應得很好。」

  她訝異地睜大眼。

  「主子,大爺來了。」溫絲縈的身邊人汐朝突然出現在門口。

  尹灩衣轉過身,瞧見翁舅翟治臨走了進來,她急忙自椅上站起。「爹。」她福身行禮。

  翟治臨有些訝異見到她,不過立即恢復鎮定,他點個頭。「不用多禮。」他身材修長挺拔,今年四十七,面容溫善,留著美須。

  「汐朝,為大爺泡壺茶。」溫絲縈說道。

  「是。」汐朝微笑離開。

  翟治臨將手上的印著福字的紅色紙盒放在桌上。「這是從京城運回來的核桃、甘棠梨跟李子旋櫻桃,還有些芭蕉干與人面子,都是軫懷愛吃的。」

  「大哥會寵壞他的。」溫絲縈搖首。

  「哪兒的話,不過是些吃的東西。」他露齒而笑,在椅上坐下。

  「灩衣,一塊兒坐。」溫絲縈望向站在一旁的尹灩衣。

  她立即道:「不了,我還得教紅笙寫字,改日再來叨擾三嬸。」她朝公公行禮後,便獨自離開怡園。

  溫絲縈望著她遠去,眉心輕斂。

  「怎麼?」翟治臨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沒什麼。」她溫婉地笑著。

  「再過幾天就是三弟的忌日。」他望著她。

  她沒說話,只是捧起茶杯小啜一口。

  他環望一眼她清幽的屋子,除了一排排的書冊外,沒有其它多餘的東西。「你想回杭州一趟嗎?」

  她放下茶杯,聽他繼續道:「這些年你足下出戶,我擔心你會悶出病來。」

  「我很好,大哥毋需擔心。」

  他開口,原想再說什麼,最後卻改變了話題。「陪我下盤棋吧!」

  她淺淺一笑,起身去拿棋盤。

  第八章

  「大嫂。」翟亞坤朝她點個頭。

  尹灩衣在走出怡園後即碰上翟亞坤,她在心底歎口氣,感覺麻煩來了。「五弟,怎麼今天沒去船幫。」

  他指了下自己的臂膀。「昨兒個壓到,舊疾復發,所以在家休息幾天。」

  「嚴重嗎?」她詢問。

  「沒事,修養一下便成了。」他轉個話題。「大嫂還適應翟府的生活嗎?這一大家子的人……」

  「還好,有娘理著家,我這做媳婦的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她虛應著。

  「那是,這家多年來都是大娘掌著。」他頓了下,往怡園的方向看去。「說句不中聽的話,嫂子還是少到怡園走動的好。」

  「為什麼?」她疑惑地問。

  「也沒什麼。」他微笑。「大娘不喜歡咱們往怡園那兒去,說是會打攪到三嬸,以前妗嫻嫂子不知情,去了幾次後,惹得大娘不高興,從此沒敢再去。」

  「灩衣記下了,多謝五弟提醒。」

  「哪兒的話,都是自家人了,不用這麼客氣。」他靠近她,在她身前停下。「嫂子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她不解地瞧著他。

  「你還沒進門前,翟府上上下下便耳聞大名,大哥說有了中意的姑娘,把媒婆提的幾個千金都給回絕了,這可是大哥第一回對親事如此堅持,連大娘的話都不聽。」

  尹灩衣白淨的瞼上浮著兩朵紅雲,雖懷疑他說話的確實性,可聽見相公如此重視她,讓她心兒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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