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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關關    


  「嗯……」那尾音是高高上揚的,伴隨著她滿意的笑容,十分讚賞。

  雋擎對自己的手藝當然是有把握的,他並不擔心婕雍嫌棄,倒是舉了舉那名牌的骨瓷咖啡杯問她:「我拿了你的漂亮杯盤,不生氣吧?」

  婕雍搖搖頭。「那些東西買來就是要用的。」她苦笑,「只是平常都沒什麼機會用就是了。」

  「我看得出來。」他很快回答。「人家的廚房是積滿了油煙,你的廚房卻只有灰塵,鐵定很少開伙。」

  「沒時間,也不大會弄。」婕雍誠實地說了實話。「在外面看見這些漂亮杯杯盤盤的時候,腦海裡總會浮現一幕坐在家裡的餐桌上,悠閒地拿這些杯盤喝下午茶或用餐的影像,於是就毫不猶豫地買了。只不過買回來之後,多半的時間它都是躺在櫃子裡,不是拿來用的。」

  她手握著那幾乎沒使用過的骨瓷杯,感覺當它盛著熱咖啡時,那棕奶色的液體與潔白的杯麵搭配得是如此協調。杯子本來就是拿來盛裝,不是擺著當裝飾品的啊。

  她輕輕啜著咖啡,早晨的陽光治著廚房的窗戶灑在餐桌上,窗台上的綠色植物漾著一片亮翠,這無疑是最怡人的景致。

  她的視線由窗欞移到雋擎身上。這個外型俊挺的男人,她已經漸漸認識他了。她知道他有個輝煌的過去,有個落魄的現在,知道他幽默、風趣,喜歡逗她笑,知今天早上,她又發現了他是這麼的sensitive。

  sensitive,這個很難用中文全然翻譯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勉強算是感性吧。

  「謝謝你,」她由衷說,拿起杯子朝他舉了舉,像是在敬他,「讓這些杯子在我腦裡的悠閒影像有實現的機會。」

  她柔和的語調、瑩燦的明眸中漾著一股柔媚,臉龐上閃耀的溫柔幾乎是醉人的,他發現自己好像很難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靜靜望著她,深邃的黑眸輕柔地滑過她臉上的線條。

  「沒想到你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他心動地。

  柔和的氣氛立刻被刷掉,婕雍板了冷臉,「我就應該隨時都像個恰查某是吧?」

  「我相信那只是你其中的一面,」他認真地說,似乎很想維繫剛才那和諧而美妙的氛圍。「你當然也有可愛的時候、溫柔的時候、惹人憐的時候,只是你並不常讓它們表現出來。」

  「因為沒有必要。」婕雍決絕地說,「在這個社會上,強勢的女人比較佔優勢。」

  「但也把你自己搞得不快樂,對吧?」他下了結論,「你的壓力似乎很大,造成你不穩定的脾氣,喜怒無常。」

  婕雍的臉色又往下沉了一分。這樣的題目像是在分析剖解她似的,而她不想當解剖桌上的小白老鼠。

  她有意無意地歎了一聲。「唉,一個舒舒服服的早餐,你為什麼一定要提這麼沉重的話題,影響我的情緒呢?」

  雋擎警覺地看了她一眼,果真發現婕雍的眼中有暴風雨的影子,他即刻換成了輕鬆的語調:「煎蛋的火候怎麼樣?要不要再來點咖啡?」

  婕雍滿意地笑了,暴風雨被驅逐出境,她舒舒服服地喝完了她的咖啡,吃掉了她的早餐。

  假日婕雍若無約會,通常就是她整理家居環境的時間,洗衣、拖地、還有她前後陽台種的一大堆綠色植物,都需要照顧;只不過現在她家多了個長工……可以分擔她的工作。

  「不是啦,這種花不能灑這種肥料,要用這種。」陽台上,兩人正在替植物分株,弄得一地都是培養土,鏟子、花盆散了滿地,雋擎對花藝一竅不通,每每搞得婕雍笑翻天。

  「花還挑食啊?」雋擎手拿著一瓶液體花肥,完全大外行的樣子,讀著商標上的標示。

  「這你就不懂了,」婕雍遞給他一盒古早肥,換下他手中的花肥。「每種肥料有每種肥料的功用。」

  「那水要不要講究啊?」他開玩笑地。

  「你不曉得?澆花的水質影響很大呢,」婕雍擺出一副行家的模樣,笑道:

  「有人說要用礦泉水。」

  「礦泉水!」他誇張地嚷,一臉暴殄天物的表情。「那是我在喝的。」

  他臉上豐富的表情實在令婕雍發噱,她玩心忽起,拿起灑水器往他身上輕輕一灑,「給你喝吧。」

  「喂!你真不像話……」

  他連忙舉起手來擋,不過那細細的水絲挺會跑,灑得他臉濛濛的,婕雍惡作劇成功呵呵大笑,他則一臉悻然,「好,別怪我……」

  報仇的宣言已經立下,他抓起另一個水壺當武器,也朝著婕雍如法炮製,嚇得她邊躲邊笑邊叫:

  「不行!不行!你敢潑下來試試看!」

  那意思是,被潑到水就要翻臉了,雋擎還有法寶,他陰側惻地笑,「我捏死你的花!」

  「喂,你敢!」婕雍連忙又衝回去護她的花,抓得太快,手撲了個空,碰得一下巴是土,兩人又笑翻了。偏在這時門鈴響起,婕雍只得先去開門,邊開門還邊不忘回頭笑罵:「你別碰我的花,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門一開,門外站的竟是以徇,怔怔望她,「你在跟誰講話?」

  婕雍還沒問答,雋擎一手拎著鏟子,一手抓著一株草氣急敗壞地進來,「喂!你的草還有陷阱的?扎得我手上都是刺!」

  她看見雋擎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又想笑,但礙著以徇在,又不敢笑,因為以徇一看見雋擎的出現,已經臉色轉白了。

  「你朋友嗎?」以徇在還沒弄清楚狀況之前,自然不好發火,勉強還維持著風度。「我以為我已經夠早了,沒想到有人比我更早。」

  「他當然比你早。」婕雍笑笑,往門邊一讓,刻意吊以徇胃口地卡著個下文不講完。

  「怎麼說?」以徇沉聲問,進了屋門,把帶來的花交給婕雍。

  「他住在這。」婕雍這下回答了,隨手把花放在鞋櫃上。

  「什麼?!」以徇的臉色煞時由白轉青,放大的音量,幾乎要掀破屋頂。

  婕雍也不是好惹的,她倔倔說:「他是我的新房客。」

  一直沒開口的雋擎,看看婕雍,再望望以徇,夾在兩人中間,他決定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主動微笑向以徇伸出手來:「你就是那個齊白石先生吧?」

  以徇遲疑著,手伸得很慢,皺眉不懂雋擎在說什麼。

  「什麼齊白廠先生?」

  婕雍也知道以徇不懂,她亦懶得解釋,只替兩個男人介紹:「駱以徇,左雋擎。」

  以徇伸出手去,重重握了一下雋擎,鉅細靡遺地在他身上掃射了一番,似乎想占出這傢伙有多少能耐。

  「你們剛認識的吧?我不記得你有這樣的一個朋友。」

  「我交個朋友也要經過你過濾嗎?」婕雍口氣中已經蘊含了風暴的意味。

  以徇轉身向婕雍,不贊同地道:「至少,不必為了氣我就找個男房客進來住。」

  婕雍下巴一昂,「不管是不是為了要氣你,這是我的房子,我要找什麼樣的房客是我的事。」

  以徇素日一向很寵婕雍,她做什麼他都縱容,但這回可真是太不像話了,教他如何忍受?他訓斥出聲:「你們這樣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婕雍冷哼:「你不也跟個女人住在一起?」

  以徇忍耐著不發脾氣,「那不一樣,她是我太太。」

  婕雍斜著眼看他,揚揚眉,「你的意思是,如果左雋擎是我老公,那就無所謂嘍?」

  以徇只覺渾身熱氣都往頭上衝,怒不可遏!但他太瞭解婕雍的她脾氣,跟她硬碰硬只會弄得下場更糟,他之所以能收服驕傲的婕雍,讓她甘心做他的外婆,一向只因為一個字:軟。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平心靜氣,再度開口,他已經可以溫言軟語:「雍雍,我不跟你鬥嘴。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氣,所以想法子氣我。我說過的,只要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要我怎樣都行,上次的事是我錯,我會盡一切可能彌補你。」

  婕雍哼了一聲。

  以徇走向婕雍,輕輕攬了攬她,又哄又寵地,完全不當旁邊的雋擎是個人。

  「雍雍,我們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凡事講個情分,這次饒了我吧?嗯?」

  婕雍推開以徇,沒讓他攬到,但看得出來,她已經軟化了些。

  「我想想。」

  「別想了。」以徇的語氣與其說是討好,倒不如說是在求婕雍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婕雍也並非真的想把事鬧大,最後落個分手下場。她只不過是想氣氣他,報復一下罷了,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差不多也已經達到,她倒也不介意在這時找台階下。

  「保證下次不再犯?」她又重複了一次。

  「保證。」以徇連忙舉手發誓。

  婕雍沒說話,只是眼波往他那一掃,嗔怪中卻帶著幾分妍媚,真是足以把以徇的心魂都給勾走,他同時也知道,自己的危機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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