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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芭芭拉·卡德蘭    


  「因為你看起來不快樂,」孟黎莎回答,「你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本來我不應該這麼跟你說的,不過我想讓你瞭解這樣對你並不好。」

  「我記得你說過你很怯懦?」

  「是的,我很害怕這麼說會惹你生氣,」孟黎莎回答,「對我本身倒沒多大關係……最多一走了之……但和齊瑞荷關係可大了。」

  公爵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孟黎莎站起身來。

  「也許我說得太多了,」她說,「如果我對你有什麼偏見的話,就像你對查理斯的偏見一樣,可否請你就此忘掉我冒犯之處?」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就這件事好好想一想了?」公爵問。

  「不知你是否也願意放棄偏見?」

  他慢慢站起身來,現在她得抬起頭來看他,因為他要比她高多了。

  「你的要求我答應了,威爾登小姐,」公爵緩緩地說,「那年輕人來這裡的時候我會接見他,也許再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全盤情況——那是你向我顯現的另一個角度。」

  「真的嗎?」孟黎莎幾乎屏息,問道,「你會這樣嗎?」

  「我從沒說過不打算這樣做,」公爵回答,「但我並沒有允諾什麼,我打算看看那年輕人,看他怎麼會使一個女孩子為了他的事成為一個勇敢的鬥士。」

  「哦,謝謝你!」孟黎莎叫了起來,「真是太謝謝你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又說:「你能……原諒我說話太過……坦率嗎?」

  「這對我來說倒是新的經驗,或者,我也可以說,是我多年來沒有經歷過的一種經驗。」公爵說。

  孟黎莎抬頭望著他,一時還不能確定他的意思,他補充:「我得為我的侄女有這麼一個卓越的辯護者稱讚一番了——就像剛才你提起的大法官閣下一樣,真是使我印象深刻!」

  他的聲調似乎有著什麼,使孟黎莎覺得他在嘲諷她。

  「我可否告訴齊瑞荷,今晚我們和閣下一起進餐?」她問。

  「當然可以,我會期待著晚餐的時刻。」他回答。

  孟黎莎向他行禮深深致意。

  接著,她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只感到他一直注視著他,就盡快沿著走廊行去,上樓找齊瑞荷向她報告這個好消息。

  齊瑞荷的眼睛仍然有點兒紅腫,不過聽了這個消息後還是強打精神,帶著笑臉下去進餐,  公爵倒是一反常態,顯得十分愉快,也沒有向齊瑞荷提什麼,反而很有興味的談起這裡的一些事跡,看來顯然是希望侄女對日後的產業有所瞭解。

  「近幾年來我作了很大的改革,」他說:「在先父管理的時代,齊瑞荷,那時候還跟過去幾個世紀一樣,而我卻希望能隨著時代的演進而有所沿革,譬如引進一些新的農具、建造更多的房舍、組織更多的村落,對現存的一些事物予以改進,使它更為欣欣向榮。」

  孟黎莎知道這時候齊瑞荷的心思完全被查理斯填滿了,對其他事務根本就心不在焉。為了使公爵繼續保持愉快的心情,又不致使齊瑞荷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她比下午說的話還要多得多。

  她款款而談,向公爵提出了得多問題,公爵也將自己的計劃—一細訴。

  她問起宮內很多事,尤其是查理斯王子如何逃走的情形,公爵敘述得比米杜夫人要詳細得多:當時克倫威爾的軍隊由主樓梯間追了上來,他立刻鑽進了教士洞,之後就失去了他的蹤影,直到夜幕低垂、王子才由秘密通道中爬出來,馳馬逃走。

  晚餐後孟黎莎和齊瑞荷在大廳中只逗留了一會兒,因為齊瑞荷哭得太厲害而疲倦不堪,孟黎莎昨晚睡眠不足,眼皮沉重,打起瞌睡來。

  「我想你們都該上床睡了,」公爵說,「情緒上的變動最容易使人疲倦。」

  他的表情仍有幾分嘲弄,但聲音卻仁慈溫和。

  齊瑞荷向他行禮致意,並且說:「桑傑斯伯父,我要向你致謝,因為你總算願意見見查理斯了,我相信他明天就會到這兒。」

  「那麼我們希望明天早上就能收到他將抵達的信息。」公爵很平靜地回答。

  齊瑞荷向門邊走去,孟黎莎也忙彎身行禮,並主動和公爵握握手,低聲說:「謝謝你,我想言語已不大能表達我的謝意了。」

  她抬頭凝視著公爵,只覺他眼中的神色十分奇異,她不能解釋那是什麼,因為他好像有點迷惑地凝視著她,彷彿他透過事物的表層深入進去,但他究竟在探索什麼?她也為之茫然。

  接著她又很快地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幻想罷了,他仍然一如平日般冷酷淡漠.  和齊瑞荷道晚安時,她的臉上已沒有淚珠,不像昨晚一直在那兒怨著伯父,反覆尋思著如何接近查理斯……,當時孟黎莎幾乎是極力壓制著不讓她從宮內跑走,而現在齊瑞荷十分平靜,深信查理斯會勸服公爵允准他們的婚事,那麼她就能和他一快兒到印度去了。

  孟黎莎倒沒這麼樂觀,不過見到齊瑞荷不再那麼愁眉苦臉的倒也十分安慰,最後她吻別齊瑞荷,進入自己的房間。

  她交待過女僕不要等著侍候她,自己脫下衣服後躺到床上,一碰到柔軟的枕頭後,立刻進入夢鄉。

  睡了好幾個鐘頭後,一陣聲音使她猛然驚醒,一時她還以為是齊瑞荷在喚她。

  點燃了床邊的蠟燭,她被上一件白色睡袍,打開和齊瑞荷臥室相通的那道門,這時她再凝神傾聽卻又沒什麼聲音。齊瑞荷顯然仍在熟睡之中。

  「剛才一定是作夢!」孟黎莎這麼想。

  她輕輕關上門,再回到床上。

  房裡非常窒悶,她這才記起昨晚上床時因為太累而忘了開窗。在家裡她一向習慣開窗睡覺,即使冬天也不例外。

  拉了一下窗簾,打開一扇厚厚的百葉窗,她吸了口氣向外凝望。

  夜空星斗滿天,月亮慘白的斜掛空中,花園裡輕柔如夢,美如仙境,花兒似乎也沐浴在月影星光下沉睡著,噴泉的水雖不像白天一樣四處飛濺,盆底的水珠卻閃著一片銀白。

  「太美了!」孟黎莎發自內心的讚歎。

  突然間,她聽到下面傳來一陣輕微移動的聲音,不禁把頭伸出窗外瞧個究竟。

  起先她以為是小動物在園中發出的聲音,看看是不是小鹿在園中迷失了?她很清楚它們會損壞草地花卉,然而定睛一看移動的卻不是什麼龐,而是兩個男人。

  她驚訝地張大眼睛注視著他們,兩個人都彎著腰在花床和灌木間移動著,慢慢地向爵邸接近,乍看之下幾乎就像兩隻動物。

  現在他們跨過了花壇,接近爵邸的牆邊,往上看著。

  孟黎莎驚愕了好一會兒,他們在做什麼?要爬上上面的窗子或屋頂去救某一個人嗎?

  她把頭伸得更長,這樣才能看得更清楚。他們窺探的房間是誰住的呢?她衡量了一下,在齊瑞荷和她的房間樓上,也是一些臥室,還有廂房。他們的目標顯然就在那裡。

  突然間孟黎莎領悟過來,那是公爵的房間!

  她再往下望,那兩個男人不再站在花壇那兒向上窺探了,其中一個開始沿著一道牆爬上來。

  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她想起那就是在葛文斯·貝拉馬車上那個禿頭的僕人!

  他也就是飛狐旅館裡面那個要找工人修理教堂塔尖老頭!

  第五章

  孟黎莎打開房門,向走廊跑去。

  邊跑邊想昨天葛文斯來拜訪公爵時一定就計劃好了,葛文斯在裡面與公爵周旋,那位禿頭才能在宮外四處觀望。難怪他會在飛狐旅社托人幫他找一個去爬高塔或煙囪的修理工匠。

  現在她更瞭解:為什麼昨天葛文斯在和公爵談到他的壽命時帶著譏誚的口吻說「在上帝的旨意之下」。

  「葛文斯真正的意思是說一旦他安排了公爵被謀殺的事實之後,問題很快就會解決。」孟黎莎心想。

  這些念頭飛快地在她心中掠過,由於跑得太快,白色睡袍就像翅膀一般在身後飄動。

  走廊十分幽暗,牆上雖有一列燭台,卻只有一枝蠟燭發出微光。

  偌大的房間一片黝黑,一邊的窗簾沒有拉下,垂著百葉窗,在依稀透進的星光和微弱的月光中,勉強可以看到四個床往瀉下的陰影。

  已經沒什麼時間再想別的了,孟黎莎走向床邊,腳上的拖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毫無聲音。

  才走到床邊,她就發現自己太過緊張,呼吸都感到困難,簡直難以開口了,接著她鼓起勇氣發出微細的聲音:「閣……閣下!」

  一時沒有什麼反應,她知道她的聲音太小,公爵一定沒有聽到,就彎下身去,輕搖公爵的肩膀,再叫了一聲,  「閣下!」

  她的叫聲終於使公爵在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  「什麼事?」

  「噓!」孟黎莎示意他別出聲,低語:「有個人沿著牆邊爬上來了,我想他要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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