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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陳希桐 「紹驊!紹驊!」 儘管晴絹喊得聲嘶力竭,一意孤行的紹嘩仍加緊腳步向前奔去,讓晴絹不由得蹙緊了眉、心絞氣逆。 她握了「系情石」,在楚宅大門前呆楞了一會兒,才拖著困頓的腳步蹣跚而去,那無神的雙眸,加上那比晨曦的露水還驟寒的心,令她忍不住將心中的那股怨慰之氣,朝著蒙靄的白霧喊了出去。「紹驊!你騙人!你可認真地考慮過我的感受,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難過傷心的豈止你家人,我也不好受啊!」晴絹放聲大哭,踽踽沿著碎石子,準備走回「文學社」,請同志們傾一臂之力,前往總督府救回楚紹驛。 而她渾然不知,在她身邊突然閃出兩道人影,而她手中的「系情石」似乎附有靈性一般,在她手中發燙了起來,這下讓毫無警戒之心的晴絹,手一麻,戒心也跟著提高了起來。 「誰!誰躲在樹後面?」她清晰地叫了一聲。 那兩道影子也全然不避諱地現出身來,此兩人,晴絹再熟悉不過了,是她爹養的兩個狗奴才。 「你們竟敢跟蹤我?」她將「系情石」偷偷藏進衣袖,兩眼怒瞪面前的彪形大漢。 「大小姐,小的怎敢跟蹤你呢?要不聽見了你的哭聲,這茫茫大霧中,還真不好找人呢!」兩名奴才相視一笑,一名留有老鼠胡、個頭矮壯的大肚漢,那神情還帶有點猥褻。 「李盛才,你這卑鄙的小人,在我爹面前是一張嘴臉;在外頭又是一張作威作福的土霸樣,你快給我閃開,否則我叫我爹饒你不得。」晴絹心裡頭根本就沒十足的把握,這牲畜不如的禽獸,早已忘了什麼叫講道理。 另一名較壯碩、頭頂微禿、牙齒前排大暴,笑得有點噁心的家奴說道:「大小姐,可別逼急了我們這做下人的,老爺可是有吩咐,小姐若不跟我們乖乖地走,可別怪我們倆……」 「你們敢怎樣?」她兩手一插,胸部一挺,毫無懼色可言。 「要是大小姐能跟我們配合,好好地跟我們走,我們是不會怎麼樣,要是讓我們兄弟倆難辦事,交不了差,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李盛才已繞到晴絹背後,截去了她的退路。 「你們……給我放手!救……」兩人迅速上前以麻繩捆住了晴絹,並用一塊布堵住她的嘴,再將她抬至一輛小黃包車上,瞬間便離開了現場。 「紹驊!救我!」她在心裡不斷吶喊。 她緊握著「系情石」,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希望楚紹驊能感應得到她的呼喚,然而她並不知,紹嘩也一步步踏進死亡的殿堂,境況來得比她更加不利。 ☆ ☆ ☆ 紹驊發了瘋似地先奔回「文學社」,步進地窖大門之後,直衝向械彈庫,他像只失去韁繩操控的野馬,從管庫的好友羅嘉翰的手中奪下鑰匙,準備提槍帶炮地衝進總督府要回雙親。 「發生了什麼事?」一群年輕、生氣盎然的知識份子,聽到庫房的爭論聲後,疾步趕來一探究竟。 「社長,紹驊他想取槍闖進總督府,怎麼勸也勸不聽。」羅嘉翰向社長蔣翊武報告。 「紹驊,你先冷靜一點,為何你這毛躁的個性依然不改呢?現在凡事都要謹慎而行,一點差錯都不能發生,你明白嗎?」蔣翊武雙手緊掐他的肩,用力搖晃,以喚醒他的神志。 「我爹娘危在旦夕,生死未卜,而我已從我家傳家的靈石上,發現我爹娘的生命紅印正慢慢消失,要是再不去搭救他們,他們恐怕就會沒命了!」楚紹驊的這一番話,讓思想前衛的眾人聽來,實屬無稽之談。 眾人皆向他曉以利害關係,知道只要是受牽連家屬的同志,反應一定都會如此激烈。 「反正早死晚死,走上革命這條路就是要犧牲,不如我第一個身先士卒,殺他一個少一個。」紹驊兩眼佈滿血絲,憤怒的拳頭上,青筋隱隱的浮動。 就在這敏感時刻,一名同志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說:「紹驊,不好了,剛剛我在購糧回來的路上,看見晴絹被一胖一瘦的人給綁走了!」 「你為什麼不救她?」紹驊扯住他衣領問。 「我……我看清楚的時候,她就被五花大綁抱走了。我怎麼救?」那提供消息者是一臉無辜。 紹驊將他逼進牆角,臉上表情百般痛苦,說:「難道你不知道晴絹跟我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不救她?你說,你給我說啊!」 眾人忙將兩人拉開,雙重打擊下,紹驊更加忍無可忍了,他已聽不進眾人的勸慰,直闖械彈庫,此刻,蔣翊武也耐不住性子,將他身形一轉,狠狠地賞了他一個清醒的耳光。 「醒了沒?」一句咆哮般的吼喊,震往了所有的人,紹驊更是摀住臉頰,神情激動。「你希望革命大業就這樣毀在你手上嗎?」 「可……可是,晴絹一落入她父親手中,恐怕……」紹驊倉皇了起來,他不敢預先設想太多畫面,全是不利於晴絹的第六感。 「我們都知道晴絹對你十分重要,而我們又何嘗沒有家人、愛人或摯友?你曾幾何時看過我們為了兒女私情而大鬧不已的,生於這動盪不安的時代,本應以國家為重,若你執意要為了晴絹一個人而毀掉數千、數萬人犧牲生命而奠定下來的革命根基的話,你就儘管去吧!」 第二章 他向羅嘉翰使了個眼色。「給他吧!他要多少就讓他拿多少,如果他不怕後世子孫唾棄他、辱罵他,就儘管他去吧!」 場面一時變得尷尬異常,眾人都十分能體恤他的心情,那種父母生死不明、愛人又被挾持的雙重打擊,怎不教人痛徹心扉呢? 楚紹驊直奔回自己的房間,門外的人皆可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聽見他摔東西、發狂的吶喊聲,原以為讓他發洩完後便能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大方針,以民族大業為重責大任,可是,待他情緒真的紓緩下來之後,他第一個念頭——依舊是深沉的報仇,那急如星火的原始本性始終逾越過他良善的理智,畢竟年少輕狂,親情、愛情的桎梏仍繫於他那沉痼的心鎖上。 「對!今晚就行動,我不能失去晴絹的!」紹驊的腦海早已方寸大亂,除了晴絹和他父母的身影之外,他早已容不下別的。 一直到了深夜,他趁著大家都熟陲之際,悄悄地將守庫房的值勤同志擊昏,打開庫房,拿出了兩把手槍及三、四捆炸藥,便單槍匹馬朝著武昌知府而去了。 ☆ ☆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夏晴絹被帶回武昌知府總署後,便被夏雲葆派人將她囚禁在一處密室內。 「女兒呀!不是為父的忍心關你,我可是為了你好,朝廷現在在抓亂黨,你要再跟他們那夥人廝混在一起,被抓到後,是要砍頭的!」站在牢寵外的夏雲葆,開著門上的一個小窗口與其對話。 「爹!我不明白,這大清的氣數已盡,又盡做一些喪權辱國的事,國運日漸弛衰,這種封建的老王朝再不下台,咱們中國在這世界上將會被列強給瓜分光了!」 夏雲葆忙趴向窗口,神情緊張。「你不要命了啊?這種叛國的言詞也敢亂講,要被有心人聽到,咱們父女都得遭殃的。」 「爹!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響應孫中山先生的革命大業吧!新局面的政府一定會比現在好的……」她仍不斷灌輸革命新理念,可保守迂腐的清朝舊臣,哪塞得進這些刺耳逆意的字眼。 「夠了!你別再說了,我知道你會如此鬼迷心竅,完全是楚紹嘩那渾小子所害,我告訴你,過兩天,梁巡撫會帶他的公子來提親,你就乖乖許配給他,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膽等著朝廷派人抓你。」夏雲葆抖一抖寬袖,便背手離去。 「爹!你不能這麼做啊!我絕不允許你這麼做的,你怎不問我的意見就草率決定我的終身大事,我恨你——」不管夏晴絹如何哭喊,也喚醒不了那守舊的夏雲葆一點點人性。。 一直到傍晚,晴絹是滴水未沾、粒米未食,好不容易東藏西躲避開父親快四年了,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正要完成革命大業之際,卻…… 她望著小鐵窗外一輪皎潔明月,柔和的鵝黃月影篩進牢籠內,正好灑了她全身,令她備感呵護的光輝。 她全然忘了「系情石」就在她的衣袖內,此時,藉由月光天然精華的照射,那石頭宛如被賦予生命般地逐漸暖煦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望著隱隱泛著紅彩的「系情石」,眼中充滿訝異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