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常歡 > 失落卿心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3頁 常歡 這一番話,好像真令她忍無可忍了。楚薇楓抬眼,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令她的聲音特別凜然。 「我叫你走開,天底下只有畜生才會像你這樣看人,你不知道嗎?」 跟在梁律身邊的侍官驚喘一聲,他不記得曾有任何平民敢這麼大膽無禮地跟一位官爺這樣說話,而且還是個女人。 沒想到梁律哈哈大笑出聲,灼熱的呼氣帶著難以忍受的膻酒臭飄進車。 「我當只有那些恃寵而驕的窯姐兒會發脾氣,沒想到你這水蔥般的美娃娃,話竟比她們還辣!」 說完,他的行為更加放肆,一手已經往她臉上摸去。 突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呼呼閃過,侍官警覺地想拔刀,下一秒是刀子連人跌落馬下。梁律回頭察視,隨即一陣灼熱的痛楚像飛蟲攫上他的右臉。 梁律座下的馬兒嘶鳴一聲,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連連退了好幾步,將梁律撞倒於地,待他終於能回神,伸手一探,在臉上摸到滿滿的血。 楚薇楓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是那個臨時受命趕車的莫韶光,他揮了梁律一鞭。她見識過他的身手,是屬敏捷,但揮這一鞭,除了靈活,更要勇氣。 莫韶光跳上車,重擊馬臀。 馬車顛了一下,楚薇楓身子仆倒,額頭用力叩上車梁一角,她來不及喊痛,車子已像發了瘋似衝了出去。 她只能用背緊緊抵著車廂,攀住窗沿,才沒讓自己在這種速度不甩出去。 「追!給我追!」梁津痛極敗壞地咆哮,狼狽地爬上馬,拔刀直著離去的車子。 五、六匹馬在主人帶著酒意的鞭擊下,也跟著揚蹄追去。 拖著車的兩匹馬兒,在沒預兆的驚嚇之中狂奔著,似乎要將一切拋至腦後,沿著來時路的好景致,全成了一圈圈搖晃的水影,楚薇楓整個人昏昏眩眩,胃部翻攪著。 莫韶光回頭,車後塵沙翻捲、蹄花飛揚,風雷般席捲而來。 不暇多想,突然鑽進車裡。 車裡的楚薇楓,唇色蒼白,不舒服的感覺愈來愈淡,她只覺得身子變輕了,茫茫然中,只覺得有個人像鷹隼那樣,野蠻地攫住她,將她整個身子拖出車外。 迎面呼嘯的風讓她精神振奮,卻無助於她虛弱的情況,她勉強睜開眼,然而只是浮光掠影。 莫韶光抽出匕首,斬斷繫馬的韁,在過彎靠林蔭處,抱著昏厥的楚薇跳了下去。 ★ ★ ★ 狂囂的黑暗,漫天漫地撲掠而來! 楚薇楓察覺一種似曾識的恐懼,貫穿她的額心,洶湧而來。 拼了命地想掙脫,卻是徒然。楚薇楓輕喘一聲,在噩夢之中睜開眼睛。 但現實仍是延伸了夢裡窒人的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只感覺到長長的散發覆著臉,撥開發,仍是什麼都瞧不見。 她懷疑自己是否死了。突然,有個人在身邊低低應了一聲。 是他的聲音,距離很近。楚薇楓眨了眨眼,良久,仍然無法確定他的位置。 「把火點起來。」她本能他說道。 「不能點火。」 她像只小獸,在陌生的環境裡,輕易地激怒了。 黑暗裡起了淺促的呼吸聲,雖然看不分明,楚薇楓仍是瞪視他。 「叫你起個火,你敢拒絕!」 「一有火光,不出一刻,他們便找到我們了。」 她呆了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 「我在哪裡?」 「山裡。」 她下意識地摸摸頭,額上一陣難忍的刺痛,才恍然明白,方才夢中的恐懼從何而來。 「小春呢?」 「不知道,她要我先回車上守著小姐,我才出廟堂,就看到那群人。」 「你好大的膽子,連那個自稱什麼軍爺的畜生都敢傷。」她嘲弄道,卻沒有發怒之意。 「他冒犯了小姐。」略帶磁性的嗓音,低低啞啞的,寂靜中格外好聽。 「他冒犯我,幹你這奴才什麼事?」 「管家交代過奴才。」 「愚忠!」她忍著痛,冷斥一聲。按著額頭,在上頭摸到些許濕糊的液體。「我要回去!」 「請小姐再忍一忍,等他們離開。」 「我為什麼要忍?」她惱怒他說:「我並沒做錯事,為什麼要偷偷摸摸躲在這裡?你有膽抽他一鞭,難道還怕死?」 莫韶光默不做聲,也沒說話,只隨她低聲咒罵。 「死,有什麼可怕的?」像是有感而發,向來不多話的她,此時此刻,竟忍不住滿腹的牢騷,一併爆發了出來。 「總好過像我這樣半死不活地拖著,能有什麼比這個還折磨人?」 許久許久,楚薇楓才明白,她竟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輕易道出這些年來藏在心底的辛酸。 更該死的是,他並沒說半句話,而她竟在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一種模糊的寬容和明瞭。 沒有知心話,亦無知心人,十八年來,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能懂得自己,即使血緣上親如父親,生活上近如杜夫人及小春,都沒能窺透她心裡那一部分。 一直以為這些話會隨著自己躺進棺材,就此寂然,但如今卻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莫名其妙地出了口,楚薇楓覺得窘迫又生氣,她咬住唇,恨恨地發誓,絕不再多言一句。 沒有火、沒有光、沒有熱的山林,加上怒意,她漸漸冷了起來。 這麼倉卒地逃離,馬車只怕是找不到了,能御寒的衣物全放在車上,這樣下去,不用入夜,她就會因為發冷而導致急促心悸而亡。 有一刻,楚薇楓很焦灼,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沿著手腳蔓延而上的冷意更加深了這種慌亂,她不想死,明白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無助地拱起身子,瑟縮地顫抖。 在不遠處,她看到微弱的點點亮光,還有模糊不清的呼喝聲。 那群人依然沒放棄尋找她,楚薇楓朝莫韶光的方向看去,不如為什麼,那難過的感覺消失了,只任身子一寸寸地冷去。 這全然沒道理,她不該這麼冷靜的,楚薇楓譏誚地想,不過,要是死在這裡,其實也不是件壞事,畢竟今日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這麼想著,那緊緊扼在心口的疼痛和壓力突然沒那麼嚴重了,抬頭看著天空,那兒,無星無雲也無月。 她的生命,是否就注定跟著這山谷的夜寂寂而終? 呼喝聲中偶爾傳來幾聲高昂的怒罵,半燭香後,亮光紛紛消失了。 危機解除,莫韶光朝她移去兩步,這才發現她似乎安靜得有些異樣。 愈靠近她,愈不能忽略她身上傳來那長年散之不去的淡淡藥香。 莫韶光碰觸她的臉頰,發現那兒冰涼如雪。 他沒有驚慌失措,亦沒有心情想其它的,摸索到她的衣裙,沿膝而下,他單手輕柔地褪掉她的鞋襪,另一手拉開自己的衣裳,然後,把她的一雙玉足裹在懷中。 溫暖突如其來,刺痛的炙醒了她。 楚薇楓睜開眼,卻什麼都看不清楚。 「你在做什麼?」聲音驚嚇柔弱,不同於方纔的尊貴冷漠。 「替你暖腳。」簡潔的二字,再次明示他不多話的性格。 她身子瑟縮了下,對他的舉動,楚薇楓竟無話可說。 這種行為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很卑賤的,可是她在他身上感覺不到,反而像是他得到她的允許,為她而做。 就算是尋常夫妻,也少有這樣大膽親暱的碰觸。 楚薇楓只慶幸在黑暗中,對瞧不見她發燙的臉。 只是,有些事是無法忽略的,就像,緊貼在她潔白赤足下,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男人的心跳……她有些模糊地想,倏然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他在救她,而她的身子居然也沒那麼冷了。可是她不要,如果挨不過,死便死了,在他沒令自己分神前,她不是一直在冀望那解脫的痛快? 她突兀地縮腿、蹬腳,在對沒預料時,重重踹在他胸膛上。 莫韶光悶哼一聲,全沒預料到她會有如此的舉動,狼狽地撞倒在後方的樹幹上幾隻林鴉怪叫拍翅,從林中驚飛而起。 「你是什麼賤東西,竟敢這樣碰我!」甫溫暖的雙腳踏在冰涼的露水上,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一踹,幾乎用掉她所有的氣力,可是楚薇楓仍不急著穿鞋襪,她朝他仆倒的方向揚手又甩了一巴掌。 「你這個賤東西!竟敢欺侮主子,真該死!」她怒啐,跌坐下來。 要不是認為有比生氣更重要的事要做,莫韶光早就拂袖而去。 他三兩下找到她的腳踝,很不溫柔地握住並將之拖向自己。二度碰及她的肌膚,這次心境突然不再穩固,他異於那兒的纖弱,進而起了一份微微的憐惜。 楚家的錦衣玉食,井沒讓她比尋常人快樂。 「放手,你這該死的……」這一次,她的聲音更大了些。 他放開她的腳,轉而抱住她微涼的身子。 「你當真這麼想死嗎?」她聽到上方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