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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常歡    


  這番話,說得方仲卿一時啞口無言。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是忿然不平。

  「方、楚兩家婚約定下之時,她就注定此生是我方家的人,你這麼說,好像是我棒打鴛鴦,拆散了他們!」

  「你不能否認,薇楓的確是這麼想的。」

  「這不公平。」他緊握拳頭,似乎恨不得此刻便衝進牢裡,痛揍那莫韶光一頓。「他拐騙我最心愛的女人,要我不計較,怎麼可能?我一定要將他送官究辦!」

  沈和顏抬起眼,笑得淒清。

  「你也承認,薇楓是你最心愛的人。」

  「我不是……和顏,你瞭解的!」方仲卿語塞,知道自己又傷了她。

  「你不放他,我就再也不進楚家。我不要在贏得薇楓對我的信任後,又背信於她。」

  「你……」他呆望著她,未了終於嚥下這口不平之氣。他在心裡暗暗下決定,一旦將楚薇楓迎娶進門,他必竭盡所能,奪走她的心。「我懂你的意思,和顏,謝謝你這幾天為我做的。」

  「有什麼好稱謝的,我欠你的,今生是還不清了。」這份感謝,令她苦澀莫名,沈和顏強笑,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相戀至今,他對她一直敬愛如賓,夜來環抱,晨起相擁,孕育了孩子,卻孕育不出愛苗,反而是一個陌生的楚薇楓,竟讓他有著莫名的迷戀和深情。這些,都是她曾經渴望擁有的,無法擁有,她只能悲情而寬大地接受這一切。

  「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誠實回答我,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會再幫你。」語鋒一轉,沈和顏的口氣非常嚴肅。

  「你說。」

  「如果,她嫁你時已非完璧之身,你還要她嗎?」

  兩人間靜默了一會兒.方仲卿心裡在掙扎,最後,他抬起頭,語氣堅定不移。

  「我不在乎。我要她,從見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要定她了。」

  沈和顏點點頭,不知為何,淚水紛紛墜落。

  仲卿最得她鍾情的,便是這一點,即使他是對另一個女人癡心,她仍是無怨無悔。

  「那麼,好好休息吧。婚禮的事,我會做好準備。」

  「和顏……」他一再喚著她的名,除此,說不出半個字來。太多抱歉在眼裡、在心裡,但只要想到楚薇楓,方仲卿終究還是忍下了。

  「你別擔心,我絕不與她爭寵。論身份,我該喚她一聲姐姐的,但私下,我會像多個妹妹一樣疼她。」

  「我知道,你是那麼好的女人。」

  只是好,不足以讓你愛我是嗎?沈和顏想問他,畢竟她有權利如此。可是她不忍,也不敢,就怕聽到的答案會讓她無法承受。

  沈和顏轉身走出房間,一掩門,滿眶的淚水終是滾滾而落。

  ★  ★  ★

  身處監牢,夜裡睜不睜眼都沒差別,因為他的心一直都是又黑又冷。

  今日連天窗外也沒半絲月光透進,倒是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添了不少寒意。

  這樣沒日沒夜地囚禁著,莫韶光早就不去計算日子過了多久,反而在這樣非人的環境中,他在良心上得到一絲被救贖的解脫。

  只除了,遇見楚薇楓後常有的那場迷離夢境,不時在黑暗中悄悄到來。

  床榻間,少女安詳地死去,男人趕不上見她最後一面,只能咬破指頭,在她眉心滴入陽剛之血,冀望能守護少女,抵禦一切邪煞侵襲……

  夢了多次,夢裡的情節已愈來愈熟悉,他已經不像初次,會覺得那夢境近乎真得嚇人。

  如今的心境,早就超越了對一切的恐懼。

  輕盈的腳步聲中斷了思緒,他再度睜眼,眼前的世界陡然亮了起來。

  近日,沈和顏常會瞞著方仲卿,隻身一人進楚家來看他,或送傷藥、或送衣食,兩人獨處,沈和顏從不擔心他會傷害自己。也許,她在莫韶光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命運,因而對他起了相憐之意。

  她舉來的火光令牢內添亮不少,待她安好火燭,開了牢門,將一套新衣放在他面前。

  「再過兩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他抬起頭,沈和顏卻無法面對他詢問的目光,急急避了開去。

  「她的婚期,在這一兩天,是不是?」

  他問話的表情,幾乎讓沈和顏沒法呼吸。天性裡的仁厚憐憫,令她對莫韶光更覺愧疚。

  「我……」

  「謝謝你。」

  她呆了呆,不明白他這聲謝何來。

  「沒有你在一旁勸著,她很容易胡思亂想,也不可能輕易點頭,如今,我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如果他真如自己所說的想得這麼透徹了,那為什麼臉上會這麼哀傷?沈和顏楞愣地看著他,把盤旋在心裡已久的疑問說了出來:「讓她點頭的,其實是你。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在被俘後拒絕了她?」

  莫韶光抬起頭,多日未刮的鬍子不顯猙獰,反而顯得特別荏弱。

  「薇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也看得出來,你不是個會輕易屈服的人。」

  「她也一直在追問這個答案。無妨,這一切都會隨時間過去的,在她嫁入方家後,她與我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

  「可是……」

  「請你好好照顧她,雖然,這可能很為難你。」

  沈和顏咬著唇,知道問不出什麼結果,只能點頭,將那盞燭火留給他,便走了出去。

  透著熒熒微光,莫韶光將懷裡擁緊的披風抽出,披風上香氣已杳,但仍是那麼輕柔保暖。

  愛,如果是氣味,散去後就該無蹤無跡。如果是傷,等結癡後,也會忘得一千二淨。可楚薇楓胸口的傷,好像移到他身上似的,避不開、躲不了,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明明深愛,卻不能愛。

  地牢之上,這座豪華的庭院,會有另一個男人取代他,帶走楚薇楓。曾經深吻過他的唇、環抱他的手,也都會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

  而他只能無言訴說著他孤獨的深情。自此刻起,刻骨的相思和濃濃的罪惡將永遠啃噬著他,直到死去。

  ★  ★  ★

  幾天之後,方家以一乘八人大轎娶走了楚薇楓。

  婚禮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兩個多月,所以進行得相當倉卒,但楚連和方家耗下的大筆銀子彌補了所有不足之處。

  那一夜新娘企圖逃婚的事,像是個錯覺,兩家的奴僕女婢,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大夥兒默默地守口如瓶,沒敢外露半句。

  洞房之夜,紅帕揭下,新娘子一張嬌艷無比的臉,映在方仲卿眼中。

  「薇楓,你真美!」他屏息,渴望的眼神,幾乎要吞噬了她。

  她抿緊唇,不發一語地垂著頭。

  短短數日,她變了很多,依舊是冷淡不多的脾氣,但其中的倔強傲慢和喜怒無常,已隨流盡的眼淚深埋在深不可測的心井。

  「過來。」

  她站了起來,木然地走到他面前,任他擁進懷中。

  方仲卿的懷抱很溫暖,紅袍上精繡的金線紮著她的臉,沒有韶光擁抱她時所給予的那種心安及騷動。他的手游移在她粉嫩的頸間,指腹的觸感是細膩單薄的,沒有韶光那種粗繭中帶著柔和而渾厚的樸實感。

  他親吻她的額,唇拂過她的眉、她的眼瞼,跟著輕嚙著她的耳垂。

  楚薇楓閉上眼。她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斷他高張的熱情,但天知道,她真的痛恨這一切!雖然,他的吻並不惹人厭,但思及莫韶光仍受牢獄之苦,她只想不顧一切地推開這個人。

  「你什麼時候放他?」

  這句話令仲卿一僵,手臂朝她的背脊施力一壓,楚薇楓被迫對上他的臉,呼吸頓時變得侷促起來。

  「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不該在我面前提起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楚薇楓勉強吸了一口氣,仰臉看著他。「我只要知道,你什麼時候讓他走。」

  「楚薇楓。」他低沉的聲音中帶著警告。

  溫柔不見了,忿怒和固執支配了他,他猛然攫住她的唇。

  這麼強硬的侵略前所未有,令她很不舒服,她不由自主地想掙扎,但一會兒便放棄了。

  掙扎是沒用的,他是她的夫君,自古以來,他賦予絕對的權利,可以恣意從她身上索求他要的。

  楚薇楓心裡浮起一股無力的憤恨。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與莫韶光以外的男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

  在沒有抵抗後,裸裎相見變得自然而然,她也沒有一般新娘子的侷促、遮掩和慌亂。

  她只願自己成了一具木雕,只想無悲無慾地挨過這一晚,但是當仲卿的手掌摩挲過她挺立的乳尖,接著撫摸她身下最隱私之處時,她還是無端地顫慄起來。

  原來女人天性裡會有這樣矛盾的快樂,無關淫蕩,說是本能的慾望還來得較真實,這種感覺,會隨著身體每一個敏銳的起伏而來,並不是依賴意志,就能控制一切的。

  韶光……她喘著氣,身下因另一個男人手指的闖入而濕濡潮紅。

  緊抱她的方仲卿突然全身一僵,臉色由紅轉為青白,一張臉亦由震驚轉為忿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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