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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常歡    


  「姨娘不怕,珞江,姨娘不怕!」「走開!」陳珞江別過臉,不想看她,也不跟她講話。

  「不要這樣對我,珞江……」杜秋娘哭著扳過她的臉。「你瞧,這是七採石,還有……還有這銀兩,你帶著,快點走,姨娘都安排好了。我已經要人在外頭弄了匹馬,你趕緊回棲楓山,你師兄兩天前才來找過你,可是被他們騙過了,聽我的話,回山去,不要管姨娘了。」

  她瞪著置於手掌心的那個絲綢袋子,還有那沉甸甸的銀兩。

  「聽姨娘的,快點!」

  「你……」

  「快!」杜秋娘扶起她。「沒有時間了,出去之後,你再也不要回曲家了,聽到沒有?」

  「曲承恩知道你這麼做,他不會放過你的。」陳珞江的步履顛躓了兩下,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

  「姨娘不在乎,拜託……你快走,快走!」帶著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決心,杜秋娘用力推扶著她出了後院。

  才被扶上馬鞍,小門後已經有人聲沸騰的喧嘩。杜秋娘臉色一變,抓著韁繩吃力地在曲珞江手臂上纏繞了幾圈,又抽下發上的金簪,用力戳向白馬的後臀。

  馬兒吃痛,嘶鳴一聲,飛也似的奔離了曲家。陳珞江被震得眼冒金星,她努力地轉回頭,卻在微亮的天光裡看到曲承恩衝出門口,把杜秋娘一拳打倒在地。

  狄家堡。

  才進川堂,遠遠的,狄無謙就看見那名覆著帷帽薄紗,一身素白的女子背手站在大廳中央,那麼孤傲地站著,有如風雪中的一株霜花,與四周的華麗形成一種怪異的搭配。

  狄無謙怯步了,初時那些恨意突然沒了,他強整著無所謂的面容,走進了大廳。

  今天一過,算來便整整四個月了。這期間,他沒有一天不念著她,表面上這場諜對諜的仗,看似狄家贏了,其實,他清楚知道,真正的輸家是自己。

  他悄然無聲地跨過門檻,沒出現一點兒聲響,但陳珞江還是感覺到了,輕輕回了身。

  狄無謙瞪視著她的人,有一段時間,拳頭在腰後被握得死緊,靴子在腳下重重地壓在地毯上,不敢移動半步,不敢衝上去打掉她的帽子。他咬著牙,怕自己不小心,會傷了她。

  再一次見面,他知道自己又輸了;面對她,除了心痛,他竟然什麼都不能做!不管眼前女子如何絕情負心,她都仍是他用盡心力愛過的人,就算有恨,他也不許自己傷她分毫。

  只是穎兒的死,叫他該如何自處?

  「蒙著巾子做什麼?怕狄家的下人認出你?」他冷淡地說。

  素手纖纖撥開了帷帽的紗中,陳珞江的眼眸在白霧間凝瞅著他。

  終於……再見到他了,她想微笑,卻因自己的不確定而收斂著。那淡淡的男人味是熟悉的,郢州被囚禁的夜,她最懷念的,就是這樣的味道。

  然而,沿路江湖各大派震耳欲聾的流言裡,她就再也不能確定這一切了。

  摘下了帽子,她讓自己完全面對那雙炯炯含著怨怒的眸子,陳珞江立刻敏銳地猜測到,狄家堡在她離開後,一定起了變化。難道他沒有瞧見那封信?還是那不足以讓他諒解一切?

  一見她右臉頰那片泛紫的瘀傷,狄無謙渾身打顫,是誰做的?是誰敢把她傷成這樣?

  「怎麼回事?」忍下想去碰觸她的衝動,狄無謙不斷提醒自己。他蔑視自己的婦人之仁,不過是個瘀傷,有什麼值得他在乎的?而他心口隱隱冒血的傷,又有誰來疼憐?

  「不小心弄的。」她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聽說……你成親了。」

  好久好久,兩個人就這麼彼此對望著,彷彿有千言萬語,到了嘴裡卻消失無蹤。

  「不是聽說,是事實。」他應該咆哮的,末了卻只能苦澀地把嘴角抿成一直線。

  「我……」她也辭窮,靜默半晌才說話:「我想給你個交代……有關七採石。」

  「交代?我想事實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我和如霞成親了,你何必多說這些廢話?」

  壓下從心底而起的那分冰涼,陳珞江定定地望著他。這些話絕不是出自他的真心,那不是狄無謙,至少,不是她傾心相愛的狄無謙。

  但是這一路上,江湖上每個人都傳頌的流言又怎麼解釋?連他……都親口承認了,不是嗎?

  她要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了要這個答案,她沒有回棲楓山找巫青宇,也沒有再進曲家探杜秋娘,她帶著七採石,直奔北方,為的就是這個答案。

  「是你發現的,還是你爹看出來的?」

  「什麼意思?」

  「我說七採石。」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拿到一顆假石子,竟然在這幾個月內,完全都不知曉。」

  狄無謙爆出大笑,刺耳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廳,陳珞江嘴唇打顫,她忽然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難堪。

  「你明明……把東西交給了我!」

  「沒錯,但你可別忘了,七採石讓你曲家的人偷過一次,那時我就學乖了,命人鑄了一顆幾可亂真的假石。誰曉得那天石匠才把石子刻好給我,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你什麼時候識破我的?」

  「這很重要嗎?」他嘲弄地問。

  「是的,對我而言,這很重要。」無視狄無謙輕蔑的笑,她咬緊牙關。

  「比你想像的早。」

  有多早?在他們相約結髮之前,還是之後?

  不是真的,狄無謙不會這樣待她的!他承諾過的,他要生生世世捉住她,不離不棄。

  「什麼時候?告訴我,我要知道。」

  穎兒的死,姜幼玉的警告仍歷歷在目。他的實話出不了口,這一輩子,他從來沒如此狼狽,他不需要再藉著回答實話來提醒自身受欺的恥辱。

  「你第一次受傷的時候。」他說,突然微微一笑。

  他無法坦白,在她面前,他已經夠狼狽了,何必藉實話來提醒自身所有的恥辱?

  眼前的笑容足夠說明一切,陳珞江身形晃了晃,很快地穩住自己,她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從來沒得到他一絲半分的愛,狄無謙比她還會作戲,把她耍得團團轉。

  所謂生生世世,原是渺如輕煙的謊言。曾經無悔的真心真意,也只是墜泥的一蕊黃花!

  臉上未消的傷忽然抽痛起來,她想提袖撫拭,但立刻又把手緊緊鎖在身子後。

  拭什麼呢?對於疼,她早就習慣了,又何必多此一舉?

  就像她捧著石子到這兒來,也是多此一舉,到最後,只落得一場自取其辱。

  陳珞江不敢再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希望粉碎中會做出何種舉動,快速的覆上帷帽,沒有再多言一句。

  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連……最後的一絲尊嚴都被人踐踏了,她僵硬地轉過頭,滿眶的淚水隱在垂眸中,不肯落下。她不哭,這男人不值得她愛,因為他連感情都背叛了她。

  「然後呢?你在我昏迷的時候,派人查了我的身份。」她木然地接問。

  狄無謙沒有說話,就當是默認了。

  陳珞江深吸一口氣,望著正前方那個貼著鮮艷嬌紅的字,一幕幕的往事快速地映掠過那喜氣洋洋的牆。初見狄無謙,是在這座廳,那天,她挽扶著朱清黎,在串串鞭炮和賓客祝福聲中,謹慎徹底的將自己隔離開;那時候的她懷的是多麼嚴肅的心情,她記得她小心的跨過了門檻,記得她跟著新娘子抬起頭,然後,看到狄無謙,明銳的眼眸卻有著溫柔的笑靨,隨即,嘴角的笑卻變成極不自然的苦澀……

  猛然,陳珞江回過身,她知道答案了。

  曾經疑惑的,也都恍然大悟。

  在凝聚強大的劇痛之下,陳珞江驚醒了。她眨掉淚,視線回復原有的清晰,還有她的心,也跟著被沉澱的清澈洞明。

  莫怪那樣的眼神總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川風苑裡,她笑說要與他結髮,卻再也沒有探索的心思去深入追憶,甚至比較;或者,是那些日子裡,狄無謙給她的愛意太過於敦厚。不!那不是愛,那只是個謊言、遊戲,陳珞江反駁。可笑的該是她自己,日夜懸在狄無謙和七採石之間的抉擇掙扎著,現在想來多愚蠢!

  如今,她總算是完全看清楚了。

  還有什麼理由恨他背叛?自始自終,他想的都是另外一個女人!

  第一次望見狄無謙,他就是這樣的眼眸,驚喜過後的苦澀。她比誰都看得透,只是那時候的她,並不知情愛為何物。

  不過,也沒關係了,陳珞江小心地退了一步,那瘀傷的容顏因突來的一笑而變得淒艷。

  所有的一切,她忽然都不在乎了。陳珞江知道為什麼,自從狄無謙釋放她的感情後,她就再也無法去恨誰;要不然,她在面對杜秋娘時不會這麼難了斷,要不然,她不會千里迢迢跑來,就只為個解釋。她被釋放了,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一心只有師父令喻的曲珞江。

  親娘去了,生父死了,連左右她一切的師父也離開了,比起身旁親人的一一死去,狄無謙帶給她的羞辱和欺騙,又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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