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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常歡    


  「我……謙哥,我沒別的……意思。」

  「我不希望任何人拿珞江來當假設。」

  「我只是……只是在推演那種……可能性。」

  「連推演都不要!」

  玉如霞踉蹌地靠在石柱上,覆著嘴,忍住尖叫的衝動。

  不是這樣的!她應該是狄無謙最在乎的那個人,她是狄無謙的妻子!從她八歲那年,就負著這個阿姨為她塑造的理想過活,即便是六年前他娶了永家的姑娘,但她從來不擔憂這個問題,因為她相信、毫不懷疑謙哥的一切。

  這些年來,只有她能靠近狄無謙身邊,因為,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啊!

  「對不起,如霞。我不曉得今天晚上是怎麼了,似乎每件事都不能如願。」他知道他嚇著她了,平常他從不會這樣對她吼叫的。但是這兩天,他失去了冷靜和理性;先是那無視狄家堡的該死刺客,再者是那個高傲的小女人,他該怎麼樣才能打動她?

  喟然歎了一聲,狄無謙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玉如霞盯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突然為那時光飛掠的變化而驚悚了!她慢慢地回想著狄無謙和曲珞江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慢慢地整個人癱跪在地上,任無聲落下的淚沾濕了襟前一片毛裘。

  她必須……找個人談談,找個人幫她解決這些事。玉如霞捏著荷包,拚命地點頭。

  第四章

  那一晚,在朝霞閣外,他碰上玉如霞,虧得有她,才得以逃過追捕。

  楊炎那柄餵過迷藥的刀,讓他昏沉睡了兩天;要不是另有佳人相助,只怕連曲珞江都保不住他。

  醒轉後的他沒有跟她道謝,在穎兒虎視眈眈的監視下,他與玉如霞雖同處一室,卻刻意保持著每一寸距離。

  沒有人提起暴風雨的事,好像彼此之間都有了默契,只有穎兒不瞭解主人的轉變。儘管那一晚她努力要阻止主人做此等荒唐的行為,得到的卻是玉如霞的漠視。

  被姜幼玉派來伺候玉如霞數年,穎兒從不曾見她如此固執。她不敢將此事告知姜幼玉,只能暗自祈求讓這個陌生人早點離去。

  手臂上的傷纏得過緊,他笨拙地解開衣袖,慢吞吞地換上藥。玉如霞看在眼裡,一語不發地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藥瓶。

  巫青宇抬起視線,卻瞧見一雙紅腫的眼睛。

  突然,巫青宇知道讓曲珞江改變的那個男人是誰了。

  而玉如霞這幾日憂憂鬱郁的悲哀,他突然也明白了一些。送曲珞江回曲家的那段日子,他斷斷續續為她所搜集的資料裡,多少都讓他知道些狄家堡內部的事。

  只是他不懂,曲珞江怎麼會捲入這種難題——

  「你的丫頭要是瞧見,會不高興的。」他淡淡地說道,拿回她手上的瓶子。

  玉如霞臉上僵了一下,隨即惱恨地別過臉。穎兒有什麼資格不高興?在朝霞閣裡,至少她還是個主子吧!在外頭,人人都可以把不高興隨手丟給她,為什麼連到了自己房裡,都還要這麼不自在?

  浮著淚光,她咬咬牙,回過身又把他手中的藥瓶拿走。

  「穎兒姑娘不在,你一個人弄不好的。」她的靠近,讓巫青宇莫名焦躁起來。他變得心煩無比,卻只能忍下。「你沒必要這麼做。」他又加了一句。

  「就當是……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以後,我們誰都不欠誰。」

  空氣凝結,把兩人之間的氣氛凍得死死的。巫青宇沒再說話,焦躁的心情轉化成惡劣。

  該死的傷口!他心底喃喃詛咒。

  「不連累姑娘,在下一會兒便告辭了。」

  她不明所以地搖頭。「這兩天守衛很嚴,等明天一早,我再安排你走。」

  「不了,誠如姑娘所言,你欠我的已經還清,不需要了。」巫青宇冷冷一笑,踉蹌走到門外。

  那微跛的背影瞧在玉如霞眼底,把她忍了許久的淚水給逼落下來……

  從得知狄無謙的改變後,她的眼淚一直沒斷過。

  「我總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要進狄家堡吧?」基於對狄家的職責,她僵硬地問著。

  巫青宇不想對她說謊,但也不願意開口說實話。

  玉如霞背著他,輕輕地攤開袖子裡那枚香囊。這是趁他昏睡時,自他掌心裡取下的,她沒有還狄無謙,一來無法自圓其說,二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發現太過震驚及傷、心了。

  「你認識珞江,是不是?」

  巫青宇不語。

  「是不是?」她追問了一句:「在這裡,只有我能證明,你並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更不可能在殺傷她之後又潛進川風苑找她……」

  他轉身,眼底洩露出一絲野蠻。

  「一個字都別說出去,否則我殺了你!」

  她臉色發白,顯然被他嚇住了,但隨即那心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沉的怨恨。這一生她從沒怨過誰,就連事事控制著她的阿姨,玉如霞總是能柔順地接受;可是曲珞江不同,她真的好怨好怨那個女孩。

  「我說到做到,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手。」巫青字冷淡地瞥過她。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玉如霞喃喃自語,臉色慘淡。

  「那最好!你最好記住這一點,我會盡一切的力量來維護她的安全,至於我的傷,不勞你再費心,該還的,你都已經還清了。」

  被他話裡引出的痛苦,狠狠攫住了玉如霞,這個男人不說太多話,但言語中那分對曲珞江的關愛,她聽得清清楚楚。

  那女孩何德何能,竟能讓兩個男人如此相待!

  「我只想知道,你跟珞江是什麼關係?」她捏緊荷包,哽咽地問。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記得,別找她麻煩。」他轉開頭,朝門外望去。

  玉如霞被擊垮了,她木然地別過臉。

  「當然,我聽得再明白不過了。」

  拉門的聲音響起時,她抹掉了滑在臉上的淚。

  「想走,你就走吧!」

  帶淚的聲音像條鐵鏈,突然緊緊勒住了巫青宇欲離去的腳步;他轉過頭,見女孩默默地拭著淚。

  終於,他默默地收回腳步,又安靜地掩上了門。

  「收留我不是明智之舉。」

  「我很清楚,但……誰在乎呢?」她走到竹窗前,輕輕拉開簾鉤,將長長的竹簾垂置下來。那眉睫半垂的側臉在巫青宇眼中,是如此優美如詩,卻帶著幾許哀愁。

  這樣的女孩,值得讓男人對她全心全意,只是那狄無謙……注定是無緣了嗎?

  如果為了她,硬把曲珞江和狄無謙拆散呢?光想到那種可能性,巫青宇就不願再思考下去……那是曲珞江的感情,不是他的,他沒權利決定這一切。

  再者,強求來的愛,真能幸福嗎?

  巫青宇的心頭更沉重了。

  傍晚向姜幼玉請安後,玉如霞記掛著巫青宇的傷,很進房卻找不到人。

  「他呢?」她遍尋不獲,低聲問丫頭。

  穎兒秀眉微皺。「穎兒不知。」

  「什麼意思?」玉如霞心一沉。莫非他走了?為什麼他非這麼固執?他忘了他還有傷嗎?

  「方纔送藥來,就沒瞧見人,大概走了吧!」

  玉如霞盯著那些藥半晌,忽然抽出裡面兩瓶貴重的內服藥,轉身就走。

  「小姐!」穎兒衝過去,擋在玉如霞身前。

  「有事等我回來再說。」玉如霞推開她,聲音有些焦灼。

  「小姐!穎兒不讓您去!」丫環固執地不肯離開,口氣嚴厲。

  「穎兒!」她跺跺腳,視線越過丫環,朝外看去。

  「小姐,您難道忘了姜夫人所教的?如果讓人瞧見小姐追個跛子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巫公子救過我,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至少,你該讓我幫他一次。」

  「小姐!」穎兒又急又惱,不知該拿什麼話勸她。

  玉如霞推開她,順手取下門口的燈籠,急急地走了。

  身後夾著喘吁吁的小跑步聲,令巫青宇停下腳步;轉過身子,見玉如霞總是沉靜的臉龐泛出難得的汗珠。

  待她走近一些,燈火掩映下,他才看出她的眼眶是紅腫的。那瞳孔裡還泛著些水氣,彷彿隨時一眨,就會落下一串串淚珠來。

  巫青宇不確定該說什麼……看見小磁罐緊握在她那小小的胸口,他突然明白她的目的。她是為他送藥來的嗎?唉!這又何必呢?

  她的情事已經很痛苦了,不需要讓他人再介入。只是看到那盈盈的淚光,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憐惜。

  「我說過,我真的沒事了。」巫青宇開口。每回見她這模樣,只教他更有衝動想要為她做些什麼,就像為她拭掉眼淚,然後,看她露出燦爛的笑靨。

  今早,他不是故意要對她凶的。

  玉如霞垂下頭,盯著青石板一會兒,才怯怯地把瓶子遞出來。

  「這藥對公子的傷勢復原很有幫助。」光線暗淡的天井裡,她沒敢抬眼看他。那是不合宜的,一如穎兒厲聲吩咐的。

  「我知道。」他用手指輕輕夾走,不再碰她一分一毫。

  「保……重。」

  「你也一樣。」他也點點頭,再次深深地看過她。巫青宇清楚,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個在她平穩生命裡意外出現的過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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