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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常歡 「算了,女兒好不容易回門,要算帳你也另外挑個日子,事關他一生幸福,這種事兒子本來就有主張,你又何苦氣成這樣?」言下之意,是幫子不帶夫了。 慕容大宇的幾名看熱鬧的小妾見情況有變,一使眼色,紛紛也開口勸了:「老爺,公子爺不懂事,慢慢說便是了,何苦動氣呢?壞了身子可不得了。」 「阿飛,你跟公子爺進去吧。」慕容夫人一使眼色,待葉飛走到跟前,她才低聲囑咐道:「今兒個老爺子心情不好,你們倆能離多遠便離多遠,別到他跟前就是了。」 葉飛連連點頭,扶著慕容軒走了。 「你有本事就別走!」 「你也夠了吧你!」慕容夫人一擋身前,不耐煩的盯著丈夫。 「你走開,我在管教兒子!」慕容大宇惱怒的瞪了妻子一眼,多少有些怨她偏袒。 「你動不動就搬出家法打人,你有當他是你兒子嗎?」丈夫不聽勸,慕容夫人也發急了。她鮮少在他人面前對丈夫大呼小喝。「他也是我兒子,他想娶誰就娶誰,你不是總覺得咱們慕容家了不得嗎?難道這一回非要許家幫襯才上得了檯面?」 慕容軒錯愕的回過頭!他作夢也沒想到,母親的立場會這麼明顯的站在他這一邊。他眼眶發熱,只覺得心頭溫熱無比,背傷似乎輕了一些。 「婦人之見!這樁婚事你懂個屁!這孽子全都給你寵壞了,你和外頭那個賤人同氣連枝,跟這混蛋一道來氣我!」慕容大宇破口大罵,偏偏又不敢真的衝上前對妻子無禮。 妻子的個性外柔內剛,雖入幕谷家,但這麼多年來,洛陽娘家仍一直對她疼愛有加,再怎麼魯莽,慕容大宇也不敢造次。 這番話並沒有激怒慕容夫人,對丈夫動輒而出的粗鄙之辭,她早就學會聽而不聞了。 「女兒難得回門一趟,你想拿這種事讓她笑話,就隨便你!反正我懶得跟你這種……瘋子說話!」慕容夫人鄙視的看了丈夫一眼,一甩袖,扶著兒子,面無表情的走了。 ★ ★ ★ 吉時未到,慕容府外早命人清出了一條要道,專程為容妃接駕。 鞭炮聲響徹雲霄,慕容大宇夫婦領著家中幾個侍妾、兒女,及上百個奴僕婢女全跪在門口迎接。 再見入宮數年的女兒,慕容夫人有些歡喜,也有些傷感。如今,女兒久居皇室,身份尊貴無比,再不是從前那承歡膝下的孩子了,就連稱謂她也不敢造次。 被簇擁著入了屋內,容貴妃命人打賞了一些家丁,才吩咐了一屋子隨侍的太監侍女。 「我有幾句話私下對老夫人說,你們下去吧,沒要緊事,別進來。」 「得令!」為首的太監喊了一聲,一甩拂塵,領著其它侍女退出了房。 褪去容貴妃的尊榮,慕容嫻握住親娘的手。長年來的思念之情,終在握住手的那一剎那得到慰藉。 「爹怎麼了?他眉頭深鎖,好似心頭有事?」 慕容夫人一呆,勉強的笑了。 「你也瞧出來了?」 「怎麼說我還是慕容家的女兒,見父親發愁,做人子女的,怎麼會視若無睹。」 「還不是為了軒兒。」 「軒哥哥?」慕容嫻恍然大悟。「我不在的這些年,他們之間難道都沒有改變?他也快娶媳婦了不是嗎,您老人家還替他操心?」 「今兒個一早,老爺子差點沒把他給打死,要不是把你省親的事搬出來,只怕他不曉得還要發多久的瘋。」 慕容嫻越聽越糊塗,她搖搖頭,笑問著:「能不能說清楚些,我是真不明白。 軒哥哥不是早跟許家的小姐訂了親,怎麼又會……?」 「是這樣沒錯。」慕容夫人打斷她的話,隨即沉重的歎了口氣。「可他幾天前自己親自過許家門,退了這件親事。」 「有這種事?」慕容嫻一愣,秀眉微微蹙起。「可婚事……不也是他同意的?」 「是你爹一廂情願,他當時沒同意,可也沒說不好啊。」慕容夫人搖頭。 「唉,畢竟不是同個娘生的,他那脾氣,我怎麼勸也勸不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父子天天吵,我想幫也幫不來。」 慕容嫻不贊同的搖搖頭。「噯,娘,這事兒都過了這麼久了,您別再說了。」 「我並非他親娘,你哥哥早就知道的。」慕容夫人握住她的手。「其實倒也無妨,我早就打算這麼告訴他;這孩子向來跟你爹處得就不好,這麼多年來,也沒改善過。我雖沒生他,但看著他長大,哪裡不清楚他的脾氣。都是你爹不好,處處招惹是非,他扛著慕容家,為這兒百來張嘴,他犧牲得夠多了。倘若在這婚事上真要委屈他,逼他娶個他不愛的女人,讓他一輩子有遺憾,我也不願意。」 「穎弟弟若知道娘這麼愛護哥哥,肯定會吃醋的。」慕容嫻笑了。 慕容夫人摸摸她的臉。「兒呀,娘對你們三個,哪一個偏心過?要是穎兒肯安分些留在家就好了,我也不會這麼寂寞了。唉,穎兒也算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要他接下你哥的棒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偏偏這孩子就是玩心重,聽人家說哪裡好玩便往哪兒鑽。依他這性子,氣都把人給氣死了,又怎麼肯把家業托給他。」 慕容嫻握住娘親的手,眼底閃爍著淚光。「這些年,一直想回家一趟看看你,可惜找下到機會和皇上說。」 「我懂。你是我生的,我怎麼會不知道。」慕容夫人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忍不住拭淚。 母女倆親暱的偎在一塊兒說了些話,一會兒宮女來報,說是慕容家長公子到了。 「請他進來。」慕容嫻在位子上坐定。 「娘,就讓我單獨跟軒哥哥談談好嗎?」 「好吧,你沒進宮前,跟軒兒感情最好,有些事情,讓你勸勸他也好。」 ★ ★ ★ 「娘娘吉祥。」 「這兒沒有別人,別這麼多禮數。」慕容嫻揮揮手。「坐吧。」 一進門,慕容嫻就瞧見他脖子上那道明顯泛紅的傷痕,也不禁皺眉,暗咒父親的脾氣也太火爆了,居然對兒子下這麼重的手。 「敷了藥沒?」 「沒事。」慕容軒搖頭。 「許家的事,我方才聽娘說了,也難怪爹發這麼大的脾氣。不是妹妹說你,軒哥,你也太任性了。」 「娘娘想說的就是這些?」慕容軒沈悶的說。 「軒哥,」慕容嫻委婉的說:「我是為大局著想。你為了區區一名女子如此,值得嗎?」 值得嗎?慕容軒苦笑了。這些日子,他問自己不下千次這樣的問題。駱泉淨恨他入骨,偏偏他還是放不下手,像個殉道者,任人唾笑,他依然一意孤行。 「鍾家的二少爺,你還記得嗎?」慕容軒突然開口。 慕容嫻渾身一震,彷彿也被碰及了什麼痛處。 「好端端的……怎麼扯上他來。」她仍強顏笑著,笑容卻失了真。 「去年,他害癆病死了。」 慕容嫻又是一僵!這一次,她閉上眼,強自嚥下旁人所不能體會的驚愕。 「我很抱歉這麼殘忍的提起他。但我想說的是,世事難料,如果當年你沒有進宮,今日鍾家的遺孀就是你了。」 「別說了。」她搖搖頭,沒有悲傷,只是重重的跌在床沿,髮髻上金鳳釵垂落的珍珠輕晃,相互交錯,擦出淚痕般的光澤。 「當年為了你入宮的事,爹對鍾家毀了婚,你也哭過求過。我還記得,你和鍾家二公子真的是兩情相悅,可是後來,你為了爹,還是當了聽話的女兒。」 這些話令慕容嫻情下自禁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驀然,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尤其一想到宮裡這些年的孤獨寂寞,她的眼淚差點忍不住流了下來。 「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她咬牙說道。 「被強迫去接受一個陌生人,即便是當今身份最崇高的天子,強迫就是強迫,情況沒什麼不一樣;就因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要歷史重演。我還記得,當時我在玉器雕刻和慕容家產之間所做的抉擇。這些年我在慕容家,不曾快樂過;我也曾經問過自己千次萬次,究竟值不值得?但每每想到,以娘的地位,竟要低聲下氣的跑去玉器行求我回家,要我接手慕容家的事業,我縱有千百個不願,都忍下了。因為娘為我做的,我就是辛苦一輩子也還不起;我也感激娘沒有堅持要我娶許家小姐。我知道,如果她真的再求我,說什麼我也會答應的。」 這番話懇懇切切,慕容嫻竟說不出話來。 「那位姑娘,真的有許家小姐好?」 「我沒見過許家小姐,」他坐了下來,眼神迷惘的盯著窗外花園一角,園裡,落葉大部分都被清掃乾淨了,地上什麼都沒留著。 「也許……並沒有許家姑娘好。」慕容軒哀傷的一笑。「也許……無從比較起。但誰又真的明白呢?這世上每個人看每件事的角度都不一樣,我只知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飄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