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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常歡 「為什麼?」她語帶憂傷的問。「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誰都不要先點破,我不求你什麼,你也不該這麼貪心。」 「難道,你真願意如此?要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慕容軒收回手,苦澀的問。 「不是這樣的。」她搖搖頭,心裡有著矛盾的天人交戰。總有這麼一兩個恍惚的理由讓她無法伸出手去,但另一部分的任性,卻又想著有什麼理由不能伸出手去。 最後,她只能轉身,急急的離開涼亭,上橋出去。 知道他不會跟來,駱泉淨雖鬆了口氣,卻也一直沒有回頭,胸口滿滿的鬱悶,怎麼也沒法隨著自己移動的腳步消失。 反而像塊越滾越大的石頭,壓得她想哭。 她很想掩住臉,掩住自己欲哭的衝動,又怕他從身後瞧出自己的異樣。她不瞭解自己到底怎麼了,一直以來的冷靜沒有了,她明明困惑,卻又那麼想要流淚…… 與他之間是還沒開始,還是早就不知不覺相偕走了一段?若非如此,那求之不得、又甜又苦的滋味為何會在此時令她難過不已? 那麼,那重重的明天又明天呢? ★ ★ ★ 看清楚一直在教坊外徘徊的男人,放下戒心的韓鶯兒眼一亮,滿臉歡喜的迎了上去。 「谷老闆,久沒見您來了,近來可好?」 「鶯兒。」他微笑招呼。 「最近有事,瞧你瘦了不少。」再見谷樵生,他人憔悴了許多,韓鶯兒掩不住關心的問。 如果駱泉淨能有韓鶯兒對他的一半好,該有多好?谷樵生楞楞的想,任韓鶯兒細心的替他撥去衣上雨絲。 「您坐著,我馬上就來。」鶯兒也沒問他要不要,逕自就去沏了壺茶。 原想坐下來好好說話,可是才與谷樵生聊上幾句,韓鶯兒就察覺他的不對勁。 笑容從韓鶯兒臉上消失,谷樵生仍未察覺,他的目光在房門流連著。 「你不是……來找我的?」她僵笑。 「嗯,對不起,我想問,泉淨……在不在?」 「在。你要找,她怎麼會不在呢?她在船上,我要人叫她去。」韓鶯兒點點頭,後頭那句加得有些酸苦。 「不了,我自己去就好,不打擾你了,謝謝。」似乎也察覺到韓鶯兒的眼光特別炙人,谷樵生連忙告辭。 這麼棄之如敝屣,她沒有辦法忍受這種待遇,韓鶯兒重重咬住下唇,突然把那壺茶大力摜到地上。 她瞪著四處飛濺的熱水和茶葉,恨恨的拭去淚,哽咽的咒罵著: 「有什麼了不起!」 畫舫上,駱泉淨陷入沉思,在她身前的小矮几上,林林總總擺了十幾樣的釵環珠練。 她掌心裡攤著一張被揉過的紙箋,指間扣著一隻手環。 在她識得字後,信箋上的內容她早就明瞭能詳,只是那些字除了語帶曖昧不明外,她什麼都參不透。 參不透的並不只局限這一封信箋,眼前的她,始終無法冷靜下來思考。所想的事情,總在三五分鐘後自動繞回昨日和慕容軒在亭子裡相處的一點一滴。 「泉淨,泉淨。」 抬頭望了谷樵生一眼,她並無特別的反應,只是低頭收拾桌上所有的東西。 谷樵生喊了兩聲,走進船後悄聲坐下。駱泉淨對他而言,總有種特別的魔力,教他不敢在她面前喧嘩造次。 見她收拾的東西,谷樵生突然很好奇,尤其一見信箋旁邊的男用玉鐲,基於職業心態,他本能地拾起來,把那鐲子在掌心間把玩許久,瞇著眼瞧了許久。 見他瞧得起勁,駱泉淨也不惱他,只把信箋收好。 「慕容公子送你的?」他問得很突然。 她扭頭不置一詞,挑眉不解的看著他。 「這鐲子是男人的。」 「那不代表就是他的。」駱泉淨明白了,原來他又把慕容軒和她聯想在一起了。 谷樵生自袖裡取出一枚小玻璃片,一會兒要她坐下來。 「這塊玉很別緻,是崑崙生產的軟玉。這鐲子的老虎牙端還刻著小字,工很細,定是專業的匠人刻的,如果沒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普通的師傅根本做不來。」說罷,把鐲子遞還給她,長長的指甲還指著鐲身下緣一塊非常小的凹痕。 「就是這裡,你瞧。」 她湊上前,那凹痕很小,尤其落在虎嘴邊的光影暗處,普通人幾乎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谷樵生將一枚小小的鏡子放在她眼前,那凹痕變大了些,才隱隱瞧出些端倪。 「確定那是字嗎?」她疑惑的問。 「沒錯,這鐲子雖外不便宜,但想找到相同的極品,刻同樣的一隻老虎,其實也不是件難事;不過,要在這種小地方上刻字又不傷鐲子本質,就非功力深厚不可了。」 「是什麼字?」她吃力地望了半天,仍瞧不出半點名堂。 「軒。」 「軒?」她重複那個字,臉色微變。 「普天之下,米刻工夫到家的帥傅不多,要刻得如此精細巧妙又不落痕跡,就只有慕容軒了。因為他的刀法細膩,尤其在這種細微之處,更是一般師傅遠不及的功力,所以我才問,這是不是慕容公子送你的。」 她在腦子裡飛快的想著。是的,慕容軒提過,他曾埋首於玉器雕刻十年,那麼,這是真的了。 「你以為他只精於談判、收買?從商之前,他學的是五器雕琢,面對玉的時間比面對人的時間還多。」谷樵生嘴裡說著,心情卻複雜無比。對於手裡的這件玩意,他簡直愛不釋手,但一想起這是駱泉淨受贈的訂情物,不免又有些落寞。 「況且據我所知,從他回慕容家後,玉器行之前出自他手刻的東西更是水漲船高,他也從來不送任何人這樣的東西。」 駱泉淨低下頭,慢慢的把繪著蓮花的信箋從袋子裡抽出來,一面想著谷樵生給她的訊息。有些事情像電光火石交錯,忽明忽滅的在腦海閃過。 當鋪裡的葉飛……刻著軒字的鐲子……。 駱泉淨捏著鐲子,手心冒著汗,神色越來越惶苦,偏偏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涼亨裡的那幅字畫。 莫非真是天意?原來只為一份報復的快感,她從當鋪裡陸陸績續贖回這些唐家的東西,卻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 葉飛的言行,還有慕容軒對她特別的的態度,她都不曾想過……駱泉淨抱住頭,心裡明明是慌亂的,偏又想要咬著牙冷靜過濾著那一點一滴。 「你確定……。」她問,突然露出一個淒艷的笑容,便而低頭盯著那手鐲。 「是的。」 她跌坐下來,閉上眼,彷彿想極力聯結那看似不相干的線索。 「泉淨,我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她仍陷在那謎團一般的泥淖裡無法起身。 「泉淨……你怎麼了?」 「你說……你有件事要告訴我?」她喃喃重複著,表情突然變得慌亂失措,像完全換了個人似的,那是谷樵生所不熟悉的駱泉淨。 「你到底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你說,什麼事情?」她不耐的揮揮手,把鐲子收進袋子。 「慕容軒和京城首富許家訂了親。」 「是嗎?」她茫然的看著他的嘴型。這些話像蟲鳴,一閃而過。 「泉淨,你不在乎嗎?這車一年前就訂下了,只是拖到這時候才公開。」谷樵生困惑的問。她看起來大受打擊,語氣卻又那麼不在乎。 駱泉淨不明白谷樵生說的話。她該在乎嗎?她滿腦子亂烘烘的全是這枚鐲子帶來的震撼。 「泉淨。」 「我累了,你回去吧。」她捏緊袋子,慢慢的坐下來。 「泉淨!」谷樵生再也忍不住了,他握住她的肩膀,無何奈何的嚷起來:「你不在乎,他要跟別的女人成親了!泉淨,不管你在想什麼,求你這一刻醒醒吧!」 她愣愣的望著他,掌心裡,仍舊捏緊那個袋子。 第六章 天還沒亮,駱泉淨就醒了。她睜開眼,昨夜翻了一夜的床,睡的時間少得可憐。那些心事並沒完全淡掉,心頭似乎總有著這麼一個解不開的結。問題是,她卻無從解起,就連要說個所以然來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昨天谷樵生前腳一走,她後腳就拿著鐲子回去那間當鋪問清楚,確認真是唐家小廝拿來典當的東西,她一步跟著一步,走回了船上。 傍晚,她約了慕容軒見面。 「怎麼突然想找我?」 她看著他,突然翹起唇角。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你在湖邊寫的那首曲兒。」 「我原想,那應該是可以編個曲譜的,」她垂首羞赧的一笑。「就是忘性,忘了幾個字。」 慕容軒笑了,並不懷疑什麼。「這有何難,我寫給你便是。」 這其間,只有她自己明瞭,她幾乎是瞅著心等他寫完的。然而當那洋洋灑灑的一篇字映入眼中,她還是禁不住眼前一暗,腦子昏沉,腳步也跟著虛浮,胸口一腔血好似全結了冰,一切一切——萬念俱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