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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常歡 為什麼?她抬起頭望著他,竟忘了她的手在他掌心停留得太久了。這個男人的掌心厚實柔軟,一點兒也不像他嚴厲分明的五官。 「為什麼?」他執拗的問,彷彿這是他唯一想知道的事。 為什麼?她心裡有一千一百個答案:因為我是女人、我是船娘、我的存在是因應你們玩賞取樂而生、生活的目的不是她自己能決定。這個人瘋了,第一次見面,她也才第一次見客,難道不覺得太唐突了嗎?還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他這樣霸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也有不回答的自由。 「沒有為什麼,就是這樣。」她花了一點力氣才把手掌抽出。 「風大,請公子爺回船。」背過身,她再也沒說半句話,走回了船艙裡。 回船艙的一路上,駱泉淨兩手交握,平靜的心湖卻興起一絲漣漪、一絲不安。已經離開了一段路,那男人手心的溫熱似乎仍源源不絕的自手掌裡傳來。從那日公堂上被休之後,她再無與異性如此親暱的碰觸。 這個男人,真的只是初次見面嗎? 很快的,她就適應了船上的生活。譚姑沒有替她安排場子的時候,她多半也會留在船裡幫忙。原因無他,湖上的景致比教坊裡多彩而更富情趣。 從那一次之後,慕容軒也只指定吃她做的菜、聽她隨意彈的曲兒,教坊其它姐妹為她交上的好運羨慕無比,畢竟這是她們熟識慕容軒多年來,初次見到他對某個姑娘有著特別待遇。 他氣宇軒昂,家世又好,若能飛上枝頭,未嘗不可能。 面對這種情況,駱泉淨只是一笑置之。天知道她陪在慕容軒身邊的時候,除了唱曲兒,多半時候,他們彼此之間根本搭不上半句話。 就算慕容軒真像外傳那樣,真的有所圖,只要他不開口,駱泉淨就抱定主意只當他是普通客人,絕不會多聯想其它的。 經歷了過去那一段,她的心變得很淡泊;偶爾她守在畫舫裡,從窗口靜靜盯著湖對岸矇矓多變的山光水影、水鳥晴空,常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若不思慮其它的,這樣的生活其實很愜意。從她見客,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不過,某一個午後,日子卻有了變化。 兩個原在碼頭上的男人,不知什麼原因上了船,見她單獨在甲板上,為首年紀較老的男人負著手走了過來。 聽到腳步聲,駱泉淨回頭,當距離近得足以看清那張臉,她瞪大眼,臉色突然變了!世界真是太小了! 她作夢也忘不了這張貪婪又殘酷的嘴臉,這個貪官鄭元重哪兒不好去,竟會讓她在這船上碰上面! 不,唐家那件事沒過半年,他便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丟了官,現下跟她一樣,都只是個平民百姓,什麼權力也沒有。但是那從金錢堆砌起來的架子一樣沒變,一樣惹人嫌恨。 「小美人!」 原來只是好奇孤身一個女子怎麼會守著船,沒想到上船一瞧,卻是個出乎意料的驚艷。鄭元重瞇著小小的眼睛,色迷迷地盯著她瞧,語氣親暱又不莊重的喚她,那張醜陋的、閃著油光的嘴微彎著,喃喃的張了又合。 她欲躲開,鄭元重擋住去路。她急急退了一步,彷彿被迫重新追憶跟那張嘴臉一般醜惡的住事。駱泉淨抿緊唇沒說話,這個男人顯然是不認得她了。 聽到聲音,同她一道守船的明珠只道是一般尋常客人,走出船艙,客氣的回話。 「今天初二,教坊裡照例是沒有設宴的,客倌若要聽曲吃菜,請明兒晚上再來吧。」 見又走出一名女孩,姿色聲調一樣悅人,鄒元重笑得更開心了。 「又是一位美人,我今兒個可真交上好運道了。大美人,你叫什麼名字?」鄭元重走上前,笑瞇瞇的靠近她。 「我……。」明珠嚇了一跳,身子略縮了縮。 「大老爺在問話,你們發什麼愣!」後頭趕上船的管家粗聲粗氣的喝著。「咱們大老爺可是前任縣令辭官下來,可別怠慢了。」 明珠顯然禁不住這一嚇,她囁嚅的開口說了名字。 「那你呢?」鄒元重滿意的笑了笑,彎身看著駱泉淨。 出乎意料的,駱泉淨撇過臉,一點兒也沒把他放在眼裡。 「回老爺的話,她是新來的妹妹,叫阿淨。」見鄭元重寒下臉,明珠有些焦慮,急急替她回道,手肘甚至擠過來輕輕蹭了她一下。 「你沒聽到嗎?這位爺兒不是普通的人。」明珠低語。 她當然知道他是誰,若不是拜此人昏庸愚昧之賜,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她不想跟這種人渣說話,連拋給他一個施捨的眼神都不屑給,駱泉淨緊抿著唇,自始至終都繃著臉。 對方再怎麼笨,也能從她臉色輕易察覺到她的敵意。 「見了老爺不說話,瞧你個兒不大,脾氣可不小,充其量不過是個歌妓,有什麼了不得的?!」那管家率先發難,耀武揚威的想壓住她。 駱泉淨轉身就走,弄得場面更尷尬。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明珠又開口了: 「老爺,今天畫舫裡沒場子,您就別為難……。」 「老爺沒問你話!」管家端出官架子,喝住明珠。「囉嗦什麼!」 從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客人,明珠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然住了口。 鄭元重負著手,嘻皮笑臉湊向前去。 「小美人有心事?何苦板著臉,讓我老頭子陪你說話解解悶,不用這麼拒人千里。」 「就是拒人千里又如何?」她終於冷冷的開了口,進了船艙。 沒想鄭元重厚顏無恥,她前腳才沾地,他後腳跟著踏進門。 「小美人個兒小,脾氣倒很大,」鄭元重涎著臉,仍是那討人厭的笑。「我老頭子偏偏不識相,今天陪定你了。」 她在船中坐定,表情冷若冰霜,態度上仍不把他放在眼。一會兒,弄得鄭元重臉色也難看了,明珠趕忙走近,卻不知該如何緩和氣氛。 「她不喜歡說話,大人又何必這麼為難一個小姑娘?」 「谷公子?」鄭元重眼一亮,笑嘻嘻的起身招呼。 「我是這教坊裡的老主顧,怎麼說姑娘們都是認識的,鄭老爺就給個薄面,別逗她們了,如何?」谷樵生微笑。 鄭元重一怔,小小的眼珠子忽溜溜的在兩人之間流轉,隨後,他色迷迷的笑了。 「我懂了。敢情這丫頭是讓谷公子給包了,噯,這是老頭子的錯,見諒見諒。」 「好說好說。」不知怎地,谷樵生有些歡喜,言語之中竟也將鄭元重的話認了真。不過一瞧駱泉淨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立即打住笑,不敢再多說話,以免真惹怒了她。 他家中四個嬌妻美妾,個個都是出名的美人胚子,論及姿色,駱泉淨雖然差強人意,但說起溫柔體貼,她難得言笑的冷淡更是萬萬及不上了。可就是不知為什麼,越是這樣,她越在那群巧笑倩兮的姑娘中越顯脫俗,尤其是她那對任何事都喜怒皆不形於色的表情,總是忽遠忽近,又若即若離的挑弄他。谷樵生既著迷,也心亂。 「聽到這些話,我還當我是走錯了路,到天仙樓來了。」慕容軒在身後嘲弄道。 「公子爺,」乍見慕容軒,明珠又驚又喜的喊道。不過經歷了幾分鐘,但她真是怕了這位難纏又好色的官老爺;加上一旁狗仗人勢的管家不時的吆喝,如果下是慕容軒到來,她真不知道對方會做出什麼事來。 「今天可真熱鬧,畫舫上來了這麼多貴客。」 話雖如此,但慕容軒的表情可不是客客氣氣的,他的目光冷冷盯著鄭元重,弄得對方渾身不安。 「棲雲教坊的姑娘賣藝不賣身,鄭老爺逛慣了窯子,不明白這規矩也便罷了,怎麼連谷老闆也跟著糊塗了?要是話傳出去,你要姑娘們怎麼想?」 谷樵生心中一涼!同樣是男人,慕容軒那話裡頭的含意太明白了。如果有人想動駱泉淨的腦筋,那真的只有自找麻煩。就他所知,只要認識慕容軒的人,就沒有肯與之為敵的。 更有小道傳聞指出,一年前鄭元重因故被摘了烏紗帽,還挨了新任縣大爺不多不少二十個大板子,落得狼狽丟官,這件事也是慕容軒背後策動的。這雖然只是酒餘飯後的閒言,但在慕容軒面前,沒有人敢問,更遑論證實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唱個曲兒來樂樂吧。」鄭元重身旁的管家顯然是沒什麼大腦,也完全不明白慕容軒的身份,他傲慢的指著明珠,見她呆呆的動也不動,乾脆抬腳去踢她。 不等葉飛有所行動,慕容軒手中的折扇已經平平飛出,那管家仰天朝後飛去,再狼狽起身時,只見他捂著滿是血的鼻樑,淚眼昏花的嚎叫起來。 「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還是你這位管家天生是個聾子,聽不清楚我話裡的意思?」他湊近鄭元重,聲音和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