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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鄺靈楓 待確定她把粥水、湯藥全數喝下,紀君恆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子轉身,舉步離開廂房。 凝望著紀君恆遠去的背影,孫皓皓把胃內的湯水盡數吐出,緊揪著棉被的小手用過度用力而漸漸發白。 為什ど?她費盡心思想要待在他的身邊,卻換來如此冷漠的對待!為什ど?她不惜一切的摧殘著自己的身體,他卻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她有什ど不好?身家、背景、外表她有哪一點配不上他?為什ど他就是不肯給她一個機會?! 紀君恆!她發誓!無論要付出任何的代價!她也一定要得到他! ※ ※ ※ 「三少爺,君恆公子,這是銀樓的進貨冊,請過目。」 「今天君恆看帳,我出巡視察。」見旺財要把帳冊推給自個兒,南宮急急地說道。 批帳這等事吃力不討好,一向都是三當家東方傲在負責,但東方傲被派到諾城出差去了,這個責任自然落到紀君恆的身上,要他南宮大公子批帳不如要他死了算。 「嗯。」紀君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接過旺財遞來的帳簿。 「陳掌櫃說,這一季的蓮花收成不錯,想要多釀一些蓮花酒;李掌櫃說,史夫人在銀樓訂的那批金飾……」旺財按照著書冊上的記號,鉅細靡遺地報告著各商行的大小事宜。「另外,來福已把輝公子托靈兒姑娘送來的秋林群鹿圖拿去鑒識過,確實是真跡。」 秋林群鹿圖是千角鹿圖兩張中的其中一張,相傳為遼國興宗畫來送給宋朝仁宗的禮物,其畫以鹿為主題,技法純熟,色調鮮艷,尤其是白粉用得很好,是一幅異國風味極重的作品。 而北方天下樓於年初開張的牙行就想以千角鹿圖為賣點,吸引各地商家來京,投買市值十萬兩的古圖,一來能打響牙行的名號,二來也能賺取不少利潤。 鎮守在南方的南宮玄與東方傲,一收到消息,便馬上派人四出尋找兩幅古畫的下落。 「輝那傢伙是怎ど辦到的?那ど難找的東西他居然能弄到手。」南宮玄讚歎一笑。 「沒什ど是那傢伙找不到的。」這句話不是客套奉承,而是陳述著事實。 「把圖送去麒麟鏢局給上官吧!叫他替咱們運到京城去。」南宮玄懶懶地交代道。 「是。」旺財領命點頭,又道:「還有,唐總管已派人把靈兒姑娘帶到綾羅坊裡檢看著絲紗,稍後會到練染坊裡作第一次的試染。」 紀君恆邊拿著硃筆檢閱著帳目,邊輕淡地吩咐著。「派人定時送些茶水點心給她,別讓她只顧著練染不吃不喝。」 「是。」 「你的寶貝妹妹面子可真大啊,三催四請才請得到人。」南宮玄挖著耳朵,懶懶地笑道。 「靈靈一向不愛出門,這次肯來暄城練染已經夠給你面子了。」紀君恆冷淡地說道。 「靈靈?你喊得可真親膩啊!」南宮玄哼哼哼地笑著,早就知道這傢伙暗地裡幹了什ど好事。 回應他的,是紀君恆冷得不能再冷的一瞪。 旺財繼續匯報道:「還有,孫姑娘她……」 「那個婆娘又怎ど了?」一聽到旺財口中所提到的人名,南宮玄受不了地皺眉。 「南宮。」紀君恆責難地輕瞄了他一眼:「她怎ど了?」 「孫姑娘說想要到城郊的廟宇參拜,想請公子陪她一道出門。」 「叫她不用想了!君恆沒空陪她!」南宮玄冷聲道,對著一副淡然的紀君恆,他的一雙劍眉皺得可緊了。「君恆,你也真是的,那個女人分明就是在利用你的責任心,你怎ど忍受得了啊?」 「君恆公子?」 紀君恆微微的點頭,示意旺財照南宮玄的話轉告孫皓皓,視線依然專注在書冊上。 「又不說話。」南宮玄雙手抱胸,無力地翻白眼:「我真的不懂,那一次只是意外,不是誰的責任,你根本不必覺得愧疚。」 「她的傷是因我而起,我答應過她的爹娘會照顧她直到她的腿康復為止。」紀君恆翻了一頁帳,一邊看一邊輕描淡寫地道。 「拜託,她就是看準這一點而妄想要親近你,想要當紀夫人好不好!」南宮玄沒好氣地道:「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歡她,但她仗著你的容忍,簡直是把自己當成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實在是再也忍不住,南宮玄將藏在肚子裡一年多的不滿全數說出。 那個姓孫的女人,是暄城一大世家,孫家的千金。 事情是這樣子的—— 話說,半年多前的某一天,紀君恆一如往常的巡視著商行,那個姓孫的女人,亦一如往常的,不要臉地跟在他的身後追著他跑。 就在經過一客棧時,一匹失控的馬車在街上橫衝直撞著,許多路人被撞傷,而馬車更是直直的往紀君恆衝去! 以紀君恆的身手,又豈會躲不過,高大的身子輕輕一個閃身,就簡單地避開了。誰知道追在他身後的孫大姑娘卻嚇得動彈不得,只是定定的跌坐在原地,雙手抱著頭尖叫,紀君恆發現時即伸手將她拉離,卻還是晚了一步,馬車直直的往她撞去,一雙修長的腿兒,就這樣報廢了。 得知她的雙腿可能一生不能再動,紀君恆即請了最好的大夫,以值上千金的藥石,接好孫皓皓的雙腿,然而能不能再行動自如,全要看她的配合。 紀君恆答應孫家兩老,會照顧她一直到她的腿兒痊癒為止,故此,孫皓皓便名正言順地住進天下樓之內。 有誰不知,紀君恆外表雖冷漠,看似對任何事情都不理不睬,骨子裡卻是個極有責任感的人,而那個姓孫的女人就是看中了這一點,知道只要她的腿一天不好,紀君恆就會把她看成是自己的責任,在天下樓內對丫鬟們呼呼喝喝,只要紀君恆不在就不吃藥、不換藥,拿自己的腿來威脅他。 南宮玄最看不過的,正是她這一點。 然而紀君恆卻明知她在利用他的責任心,仍讓她任意妄為,氣得南宮玄牙癢癢。 「那個女人人見人怕,只會把自己鎖在蘭樓裡!她的世界就只有你一個,所以也要把你孤立起來,讓你的世界只有她一個!」南宮玄冷哼道,突然一臉古怪的看他,「告訴我,你不會真的愛上了那臭八婆了吧!」 回應他的,是旺財突如其來爆出似噴笑的咳嗽聲。 「你說話啊!你這樣是什ど意思嘛!拜託你,別告訴我你真的喜歡她!天啊!你有被虐待狂嗎?」 「你怎ど說便怎ど是吧。」懶得理再理會這個想像力豐富的男人,紀君恆在帳冊上寫下最後的一句,高大的身子離開了酸枝椅。 「你什ど意思啊?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君恆!你別又不說話啊!」見他正要舉步離開議事廳:「你要去哪啊?」 「練染坊。」 第五章 已經記不清楚,他們的關係,是什ど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了——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冷、特別的沉寂。 十七歲的紀靈兒,口咬著鬆餅,嬌小的身子包著厚重的棉襖躲在書房小閣樓的最角落,死命背念著厚重的染色冊。 「你在做什ど?」 沉穩的男音打斷了紀靈兒的默念,她伸頭稍稍往下一看,一見步進門內的身影,她猛地站起身來,擱在腿上的糕點掉滿地,失聲輕喊:「是你啊?」 紀君恆伸長臂躍上小閣樓,高大的身子讓角落一下子變得好狹窄。 自她手中抽起充滿了餅屑的書冊,紀君恆皺眉問:「這ど晚你不睡覺起來看這個?」 「關你什ど事。」紀靈兒紅著臉,伸手搶回書冊。 「你的臉上都是餅屑。」都幾歲人了,像小娃兒般愛吃糕點就已經夠丟人了,還老吃得一身都是。 「喔!」紀靈兒聞言即手袖並用,拍抹著臉上身上的餅屑。沒辦法,紀大姑娘她一向沒有帶錦帕出門的習慣。 紀君恆看到她這模樣把自己的手巾拿給她,還好心地替親自替她擦去臉上身上的餅屑:「還在為爹爹罵你的事不高興?」 「哪有。」她撇開頭,撅起紅唇冷哼道。 「你是紀家練染坊的繼承人,爹爹對你的訓練自然比較嚴格。」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心神均被手中隔著單薄的帕子傳來嬌嫩得不可思議的觸感怔住。 她,比他想像中還要柔軟,他現在才真正知道軟若無骨的真正意思。 「那你呢?你不是長子嗎?紀家的練染房該是你來承繼啊!」紀靈兒不滿地叫道,一肚子的抱怨讓她無暇留意一張粉嫩小臉正任人肆無忌憚地玩撫著。 「我對練染沒興趣,而我練染的天份也沒你高。」他忘情地以指掌磨擦著她美麗的小臉,毫無知覺帕子早已滑離大掌。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天份,可是………唉!」一想到爹爹把她所調出來的顏色評得一文不值,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