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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凱晞 這些食物足以餵飽一支軍隊,深深心想。 「你會把我寵壞了,停雲。」她笑,聲音有些許低啞,因為聲帶剛復原。 「我可不是為你。」緊閉的蚌殼終於忍不住開吐。 她還是笑瞇瞇的。「我當然知道,你是愛屋及烏。不過我終究是那個坐享其成的人,說聲謝不為過。」這一餐她吃得齒頰留香。 「他早該殺了你。」停雲終於擱下深藏心中許久的話。 「我同意。」深深慢條斯理的飲下一口湯,說得漫不經心。 停雲停下手邊的工作,直視她的眼有濃濃的不解。怎麼有人能對自己的生死看得如此雲淡風清?是偽裝的堅強?抑或真是視死如歸? 「我不懂為什麼他遲遲不肯動手,又留你在身邊,簡直是養虎遺患。」 「再同意也不過。」深深還是笑。 停雲停下撻伐之聲,打量她。「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怎樣的男人吧?」 「如果你說的是他手中所握的權勢,我想我瞭解。」 「他曾經為了美國國防部在軍武演習中誤炸了擎天門一個據點時,揚言要以牙還牙。」 「當年美國政府笑他的狂妄。」她記得。 「主子的回應只是鈕一按,轟下了美國最大的軍事通訊衛星,癱瘓了北美十座軍事基地,這下子美國當局可就笑不出來了。」 「我終於瞭解當年是怎樣結下樑子的。」深深喃喃自語。 「而你是來終結他的,對不?」瞧見她不置可否的模樣,停雲繼續說道:「當年少主在生死掙扎的時候,擎天門原本對你下了殺無赦的索命令,是少主抵命反對,這才讓組織收回了最高命令。」 她聳聳肩,這段過往已從夜魅修羅口中得知。 「如果不是少主一念之仁,你縱然有九條命也逃不過擎天門的索命令。」 「一念之仁?」深深再抑不住一陣清鈴般朗笑出口。「他像一隻貓逗弄著掌中的老鼠般逗弄著我。認清楚吧,停雲,你那黑心肝的主子體內沒有一絲仁慈的細胞。」 「你深深地傷害了少主。」沒有前因豈有此果。 「是,所以他反擊得徹底,公平吧。」一抹淡淡淒涼浮上她眼底。 停雲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忽見獨孤昊旋風一般刮進廚房,身後跟著一臉疲憊的聽風,對著自己的妹子暗暗使眼色。 這只表示主子的心情還是不佳。唉!實在不是什麼大新聞了。 「什麼話題讓你們躲在這裡聊了這麼久?」獨孤昊平穩聲音抑不住一絲酸味,引得其他三人皆側目而望。 該死!不肯承認他的妒心,即使停雲是個女人,他也不要別人佔去深深太多的時間,她是他交易得來,軌該只屬於他一人! 「沒什麼。」停雲首先回神,習慣性為主子調了一杯無咖啡因的果茶遮上。接著又著手沖調一杯咖啡。 「咖啡?」他不贊同的視線落向深深。喉嚨才剛痊癒,就喝這麼刺激性的東西。 「嗯。停雲調製咖啡的技術一流,忍不住想嘗嘗。」 獨孤昊側耳聆聽她音樂般旋律的話語,那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讓他聯想到夜裡的濕汗和糾結的被單。 慾望又起,他身下一緊。 「別給她咖啡。」他的話阻斷了停雲遊咖啡的動作,卻換來深深的一個白眼。 他瞧見了,微笑道:「蜂蜜加檸檬水,為了你的喉嚨著想。」 暴君!深深心裡偷偷的咒罵一聲。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頭一定把我祖宗三代都罵了一遍,對吧?」 「我哪敢──」語音拖得長長的聊表抗議。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深深不解的問:「怎不見你的藍山?」 他是藍山死忠,從無二心。 「我早就謝絕一切可能成癮的東西,煙或酒,咖啡亦是。」 「為什麼?」 「我對一切會成癮的東西都深惡痛絕,這全都要感謝你。」 聞言,她撇過頭,卻教他捏著下頷,硬生生的回轉。 「別轉頭,眼前的怪物是你一手創造的。你沒有拒絕看的權利。」他的聲音、動作,全都是排斥的氣息。 他不碰她,與其說是高道德標準,不如說他有潔癖──身體和心裡的。 在床上他是極端放縱、狂野,技巧高超的愛人,即使愛撫到兩人一觸即發的程度,他都能夠狠心的在最後一刻叫停,懲罰她,也懲罰自己。 最終兩人總是各據大床一側,無言到天明。 他篤信快意恩仇;他痛苦,她也別想痛快。 「你親愛的丈夫對你投奔到另一個男人懷中的不貞行為可有話說?」 「我和我『親愛的』丈夫,」她刻意強調「親愛的」三個字惹得他怒目相向。「我們早約定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多……開明的一樁婚姻。」他冷冷悶哼一聲。 心底一道傷痕裂開,深深痛得只想反擊。「我無所謂,反正你都願意屈就做情夫。」 「你就這麼賤!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踐踏男人的自尊為樂?」 「你不早知道了嗎?」聽風聞言,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他知道少主的火氣為何這麼大?因為慾求不滿。 何曾見過主子為女人守身?他一向是個有慾望就一定會滿足的人。這些星期的禁慾,主子不憋瘋了才怪。 嗯!他得想個法子替主子找個發洩的管道,要不然主子一堆氣沒得發,鐵定全落到自己身上。嗚呼哀哉! 被打入冷宮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吧。 似存心冷落她,獨孤昊失蹤一個多星期,偌大的城堡裡只見她孤零零似一抹幽魂飄飄蕩蕩。 學不來古時閨中怨婦嗟一聲「長門終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她決定自娛一番。 幾天下來的探險讓她徹底的摸清虎穴。 近千坪中庭花園,迴廊入口處是一間日光室,裝演設計不以時下流行的仿巴洛克宮廷時期,反倒取材德國表現主義的簡單風格,深得她的喜愛。 四周圍以叢林杉樹,宛如置身森林中。那種空曠貼近自然的感覺讓人心曠神怡。 因此用餐地點她大都選擇在此,反正主人不在家,沒人管得著。 近午時分,日光室外陣陣飄來的雨絲打在大片大片的樹林,搖曳勾勒出淡淡幽影。冬天的愛丁堡寒冷陰沉,城內卻因為壁爐暖氣的關係異常暖和。 冬天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靜靜坐在壁爐前看著窗外的世界,直到坐在大椅上的身影也變成風景的一部分。 風在窗外呼嘯,似撩撥內心翻騰情緒。 如果沒有傭人,在冬天的屋子裡,她會穿件最舒適的法蘭絨襯衫,再奢侈地穿著一雙開斯米毛襪,貓一般行走在溫暖的屋子裡。 只可惜這屋子裡最不缺的就是一大堆的僕役。 才想著,管家走來告知用餐時間已到。 也許是屋子的主人下達了命令,每個人都將她視為不可碰觸,家活動背景無聲來去,即使偶爾碰上,僅止於冷冷的點點頭,大多數則選擇視而不見,當她是空氣般。 這群僕役倒是挺與主子同聲一氣嘛。 如果獨孤昊以為這樣會讓她不堪,那他可大錯特錯。 經她的堅持,僕人們將她的餐點移入日光室。她對著桌上不怎麼吸引人的食物,有一搭投一搭的以刀叉撥著。 殘羹與冷餚,到處潛辛酸。 眼前的菜色雖不至於太離譜,卻也難登大雅。 深深心中了然這是僕人們的表態,隱隱敵意顯露無遺。 先前因為喉間的傷末愈,難以吞嚥食物,只吃流質食物。 如今傷口雖漸癒,味覺還是不肯降格以求,她的嘴一向刁得很,要勉強自己接受不喜歡的食物,倒寧可餓死。 滿足不了口福,總得讓美景養養眼吧。 「看得出來你頗能自得其樂嘛。」 不見多日的失蹤人口突然如風一般刮進,霸道的佔據了她滿眼,在她跟前椅子落坐。 深深微微一笑,沒費心回答,受傷給她方便借口裝聾作啞。 她越是開心怡然,獨孤昊的眼神就越冷。 他懶洋洋的以單手支肘托腮,狀似漫不經心打量她。下顎突然微微一緊,發現她的清瘦頗剌他的眼。 該死!她越發瘦了。 「這些天把屋子走透透,難不成是在計劃逃亡的路線?」顯然屋裡佈滿眼線。 她這回還是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表情惹怒了他。「你說話啊!」 聞言她還是笑,只是笑裡飄著一抹淡淡譏諷。 獸眼瞟過她圍在喉嚨上的絲巾後,眼神一黯。 他以為早已恨得徹底了;對於她的背叛,不僅是恨,更是錐心之痛。 然而得知她已有所屬的消息那瞬間,腦子裡卻是轟然一聲,只覺得天陰地沉、驚惶不定。亂成一團的腦子裡褪去了恨意即湧上了滿腔狂怒。 他從來不曾想過深深有可能不是他的! 兩年前深深的背叛將他逐出了天堂,被丟入荒悖可笑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