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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凱薩琳·金斯利    


  「那或許不錯。」瓊安小心翼翼地道,害怕著他接下來的提議。

  「那或許是最接近我所能夠得到的自由了。」他握住她的手,牢牢包覆著她。「瓊安──妳知道我愛妳,我想要妳得到幸福勝過一切,而且我──絕無意對妳不敬。但沒有了妳的人生只是無意義的存在。」

  她抽回手,心再度碎了,但她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知道自己的意志已逐漸軟化,而且她或許會接受他的提議。但每一分直覺都告訴她儘管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最終促使他們在一起的這份愛意將會被摧毀殆盡──只要莉蓮還是他的妻子。

  「你會設法過下去的,」她極力保持聲音的平穩,儘管那幾乎要殺死她了。「就像我一樣。你必須經常寫信到意大利給我,告訴我你的近況。」

  他倒抽口氣,彷彿她剛剛重擊了他的太陽穴。他迅速低下頭,不讓她看見他的眼睛。「妳要回意大利了?」他的語音平板。「什麼時候?」

  「我和板板明天一早就出發到撲資茅斯。邁斯適應得比我預期得好,但如果我繼續留下,他或許會認為這是永遠的。最好是及早斬斷這份牽繫──我原本要留給你一封信,但或許這樣比較好。」

  「那麼告訴我這一點,」他抬起頭直視著她,眼裡滿盛著痛苦,以及某種無法名之的情感。「妳突然離開是為了妳告訴我的理由,或是因為妳懷著我的孩子,而妳不想要我知道?」

  她怔視著他。「契爾──噢,不!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別開視線一晌。「瑪格和板板告訴我妳沒有食慾,而且經常嘔吐。我們最後一次做愛已經過一個月了,瓊安。我會算日子。」

  她卻不會。她從不曾考慮到懷孕的可能性,但仔細想一想,那是極有可能的。她的月事最後一次來是什麼時候?之前她從不曾擔心,因為她和契爾就要結婚了,但……

  然而她是否懷有他的孩子並不重要了,她離去的決定仍舊不會改變,而且理由也沒有變。她並不是畏懼醜聞,但她必須保護他──還有邁斯。

  「我食慾不振是有好理由的──而且你也知道原因。我硬逼自己吃下東西,自然就會覺得想吐。」這不算是說謊,因為她也不確定那是否是唯一的理由。「我離開是因為我必須──因為我太愛你了,而我們都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我離開是為我們兩個人好,契爾。」

  「那麼我必須接受妳的這兩項解釋,因為妳從不曾對我說謊。」

  她眨了眨眼,熱淚奪眶而出。「我發誓我說的是我所知道的事實。」

  他捧起她的臉龐,輕輕拭去她面頰上的淚痕。「那麼這次真的是再見了。」他的語音哽咽。

  她點點頭,無法開口,喉間痙攣抖動。

  「這是最後的吻。」他沙嗄地道,將她擁入懷中,溫柔地吻住她,彷彿在記憶她的每個碰觸和滋味,他的唇徘徊流連,淚水和她的交融。

  瓊安緊攀著他,攝入他的氣息,也在記憶著他,知道自己會珍惜這個吻直到永遠。

  他終於抬起頭,含淚的眼裡盛著他的心碎。「祝妳一路順風,吾愛,」他低語。「上帝保佑妳。」他往後退,凝望著她最後一眼,迅速躍上馬背離去。

  不再回望一眼。

  瓊安目送著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屈膝跪倒在地上,嬌軀簌簌顫抖,仰頭向天,無言地傳遞出她的悲傷。她以臂環著腰,彷彿可以藉此抑下熾熱的痛楚。

  他走了,而她再也不能見到他摯愛的面容和他的笑顏,吻去他的淚水,感覺他在她的體內,愛著她……

  然而……或許她將可以擁有部分的他。希望在心裡燃起,她衷心渴望可以擁有部分的他,可以愛他一生。這似乎是上帝的旨意,在奪走契爾後給予她的補償。

  她閉上眼睛,開始認真地計算日子。

  板板合上行李箱,繫好帶子。瓊安怔忡地站在一旁,感覺板板彷彿也合上了她在衛克菲的生活。

  「妳看起來好蒼白,」板板問。「妳吃東西了嗎?」

  瓊安意興闌珊地點點頭,沒有提到她將早餐全都吐了出來。

  「妳還有機會改變主意。」板板道。

  「我無法,板板。妳很清楚我的理由。」

  板板挑了挑眉。「包括最新的這一個。當妳固執的腦袋得知妳懷了克裡維侯爵的孩子後,妳決定有責任將他當做意大利人撫養長大。」

  「如果他知道我懷著他的孩子,他會立刻離開他的妻子,不計後果,」瓊安道,頭痛不已。「我不能讓他那樣做。就算他能夠和莉蓮離婚,那也得拖上好幾年,而且他很可能根本找不到證據。昨晚我已經對妳解釋了這一切,板板,我們一定得再重來一次嗎?」

  「我只是想確定妳徹底考慮過這個問題。妳的個性一向衝動,但獨自在異國撫養一名私生子長大並不如妳所想像的簡單。」

  「不然我還能怎麼做?」瓊安沒好氣地道。「我告訴過妳,我會離開幾個月,再帶嬰兒回去,宣稱他是朋友難產去世留下的孩子。我已經想不出其它的解決方式,但我絕不會放棄契爾的孩子,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

  「妳擁有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固執的腦袋。」

  「除了妳自己之外。」瓊安反駁。「我們最好走了,出租馬車應該在等著我們。」

  「我們不坐出租馬車,克裡維爵爺派來他的馬車和車伕。明顯地,他想要確保妳一路上的旅途舒適。」

  瓊安的心一痛。即使她就要離開了,契爾依舊為她考慮周到。「他一直就是個體貼的人。」

  「他不只體貼,他深深愛著妳,瓊安。那個男人為妳徹底心碎了。昨天我將妳送給我的聖誕禮物轉送給他,想著他比我更需要它。他凝視著妳的油畫良久,禮貌地謝過我,深受震撼不已。他說他從不曾看過妳的畫,但他一直就知道妳極有天分──不過我可以向妳保證,他眼裡的淚光和妳的天賦無關。」

  「夠了,」瓊安痛苦地低語。「夠了,瓊安,我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妳還必須要承受更多、更久──嬰兒會長大,然後問問題,屆時妳要怎樣告訴他?」

  瓊安怒瞪著她。「妳再說,我就永遠不和妳說話了。」

  板板聳聳肩。「隨妳吧,反正我只是個不懂事的老嬤子而已。衛克菲大多數的僕役都等在門外,妳最好振作起來,盡量安慰他們,因為他們看起來全都和妳一樣──一副世界末日即將到臨的樣子。」

  瓊安站起來,知道再也無法拖延,但她感覺彷彿要赴絞刑台一般。「妳能夠請狄納森派人上來提行李吧?」

  分離正如預期的困難。瓊安強打起精神,安慰每個人。臨上馬車時,雪玲塞了束花給她,溫蒂送上自己做的刺繡。「祝妳一路順風──時常想著我們──上帝與妳同在。」她們道,粉碎了她強自維持的鎮靜,三個女人全哭成了一團。

  圖比、納森和安克利也一一走向前,面容哀戚,致上真摯的祝福,瓊安由衷感謝他們這半年來的照顧。

  然而,最困難的還是和邁斯道再見。他一直緊挨在瑪格身邊,沉默無言地看著她走近。

  瓊安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我們已經談過我必須離開,而你也勇敢地接受了。但今天你更需要勇敢,表現得像個真正的士兵──不只是為我,也為了你的父親。在未來數個月,甚至數年裡,他會非常需要你。你能夠為我做到這一點嗎,小男生?」

  他用力點頭,淚流滿面。「我會的。我愛妳,安安。」

  她將他擁入懷中,最後一次抱緊他,攝入他的嬰孩清香。「繼續畫畫,或許你的父親可以寄一些你的畫給我。我愛你,邁斯,你必須要快樂。」

  她迅速站起來,擁抱了瑪格。「好好照顧他,」她的語氣微咽。「還有妳自己。謝謝妳所做的一切。」

  瑪格無法開口。她的肩膀抖動,只能一再點頭。

  瓊安上了馬車,坐在板板旁邊。她轉身望著窗外,看著她深深愛上的這些人──特別是邁斯。

  馬車往前轆轆駛出。邁斯抬起手,向她敬禮致意。

  瓊安幾乎無法抬起手回禮,心已撕裂成碎片。馬車漸行漸遠,轉了個彎,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她哭倒在板板肩上,直到最終乏力地睡著了。

  第十九章

  她走了。

  載著瓊安的馬車已離開一個小時,契爾依舊坐在俯瞰孀妻宅邸的小山丘上,心痛得無法面對任何人。

  即使是落在法國人的手中,慘遭折磨,都還比不上此時此刻的剮心瀝血,他曾經告訴她,沒有她的人生毫無意義,但直到她真正離開了,他才明白到有多麼無意義──以及殘酷。

  從今以後,他必須忍受每分每秒、每日每年對她的思念,直至死去的那一天,才能夠獲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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