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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班之    


  宋水藍完全沒料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地劇烈,望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空洞又木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這一次重重地傷害了他。

  陡然間,她冷漠的眼神被瓦解了,她不忍地想開口說一些話來彌補,但才靠近他一步,他卻像彈簧般立刻彈開。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與同情!」

  他眼中所迸出的寒光像利箭,射穿了宋水藍的心。

  突然,他淒厲地向天冷笑了一聲,「到如今我才明白,原來,心若痛到極點,是沒有感覺的。」他慢慢地將視線由天空調回,漠然地停駐在她的臉上。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開了口,「我早該相信同事們的傳言,你是一塊冰,沒有心肝、沒有溫度……」他頓了一下,「可悲的是,我夏馳風竟然無可救藥地愛上一塊寒冰!哈哈!」

  說完,夏馳風冷然地轉過身,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荷花池。

  看著他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地離去,宋水藍整個人便像虛脫般地倚向柱子。

  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這樣的結果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她的心有種被抽空的感覺?

  她獨自舔舐著心中那道缺口,卻絲毫沒注意到在池旁一棵濃蔭蔽天的大樹下,射出了一道森冷的眼光。

  *  *  *

  幾日來,綿綿的陰雨始終不斷。不道是——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到清明時節,似乎便應該是這樣淒冷悲愴的情景。

  春假後的宋水藍整個人明顯地瘦了一圈,幾天來,她的情緒一直沉浸在清明的感傷中。

  自那天荷花池畔不歡而散之後,夏馳風就不曾在她的眼前出現過,甚至連以前經常的「偶遇」都不曾再有過,他彷彿在校園中蒸發了一樣,只除了偶爾尚會由同事口中傳來的一些他與孟吟之間繪聲繪影的傳聞證明了他的存在。

  想到這些傳聞,她的心又一陣緊,是自己把他推向孟吟的,也是自己讓一切的傳聞變成真的,但她真的可以以旁觀者的心情來祝福他們嗎?

  不!午夜夢迴,當那張陽光般的臉龐一次比一次清晰之後,她發現自己的日子再也無法如往常般平靜地過下去了。

  「夏老師最近不知怎麼搞的,一有空就往籃球場跑,好像在發洩什麼似的。」沈老師與另一位同仁路過的談話聲飄進她的耳裡。

  「是啊!我也覺得他最近挺怪的,會不會是和孟老師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才去打球發洩?」

  「誰知道。」

  聽到這兒,宋水藍緊繃的心糾了一下,彷彿想驗證什麼似的,她立刻把眼神投向籃球場,果然找到了那抹瘦削的身影。

  烈日下,球場中竄動的身影彷彿察覺到背後默默注視的目光,他投籃的動作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身,瞇起眼,定定地望著前方。

  雖知道從他那個角度根本無法看到她所在的位置,但宋水藍仍快速地移開了目光。

  她近來消瘦與落寞的模樣,全然收進一向以她為焦點的趙繼承眼中。幾日來,不安的情緒慢慢地在他心頭漸漸地擴大。

  隨著她的視線,他似乎有些明瞭宋水藍的消沉緣自何處,但他卻不敢也沒有立場探索,天生木訥的個性讓他只能把焦急放在心中暗自心急。

  *  *  *

  好不容易終於把「長江青年」的校稿工作告一段落,花夢柔再把所有的稿件Cheek一遍後,拖著疲憊的身心步出校園時,已差不多是晚上八點。

  真要命!一路上,她揉著酸疼不已的頸子不斷告誡自己,下次絕不再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如釋重負地走向停車場,不遠處摩托車上坐著的一個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由於夜色昏暗,她看不真切,才走近兩步想瞧個究竟,摩托車上的人卻先對她開了口。

  「嗨。」

  她微微一愕,定睛一看,原來是夏馳風,她立刻回應了個微笑。

  「嗨!夏馳風,這麼晚還沒走啊?等孟老師啊?」漫天的傳聞傳了幾天,讓心無城府的她早在心中認定了他與孟吟的關係。

  她與夏馳風並不熟,但由於她著手編輯的「長江青年」中有個有關遊學的專欄報導,因他有著牛津大學背景的關係,很自然地成為她邀稿的對象,因此,兩人才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夏馳風只是報以一連串的苦笑,對於他與孟吟之間的誤會,他已懶得多作解釋。

  「我在等你。」

  「等我?」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花夢柔訝異地挑了挑眉後,狐疑地看著他,「有事嗎?」

  「沒什麼,只不過心中有些疑惑解不開,想想……也只能來問你了。」他苦澀一笑。

  聞言,她更是納悶與不解。

  花夢柔歪著頭走近他,這才發覺到他異乎平常的落寞神情。平日燦爛如陽光般的笑容已不復見,一雙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黯然,雜亂如草的髮絲、發紅充血的雙眼、滿臉的胡碴,在在都說明了夏馳風的精神狀況正處於緊繃後瀕臨崩潰的邊緣。

  她戲謔地道:「發生了什麼事?你這個樣子看來就像剛從難民營逃出來似的。」

  他一臉的苦笑回應了她語中的戲謔,「等會兒有沒有空?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無所謂。」花夢柔攤了攤手,「我空得很!單身貴族別的沒有,就是有時間。」

  她的爽朗換他感激的一眼。

  十五分鐘後,他們一前一後地來到市區一家氣氛惟美得不得了的咖啡雅座。

  才坐下,花夢柔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和孟老師吵架了?」她始終把他前所未有的落魄樣與孟吟聯想在一起。

  夏馳風瞅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搖頭,「我跟孟吟之間似乎還不到可以吵架的地步。」

  她皺起眉,不解他話中語意。

  他未作解釋,反而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話,「想不想聽個故事?」

  花夢柔一愣,還未來得及表示任何意見,便見他恍如陷入回憶般旁若無人地說了起來。

  在迷濛的燈光中,他娓娓地道出初見宋水藍的震撼,以及到後來的不可自拔等等,全部毫無保留地全盤吐出,只不過隱去了那天下午他吻她的那一幕。

  一段深情告白聽得花夢柔一道濃眉揚得老高,嘴巴張得老大,眼睛因過度的震驚與不可置信瞪得有如牛眼般大。

  夏馳風話語一稍歇,她便迫不及待地插嘴,「天啊!你用盡心機,動用一切關係到學校來代課就是為了水藍?」接著,她立刻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難怪,難怪!我就說嘛,我早發覺你看水藍的眼神怪怪的,唉!我真是笨,怎麼沒有發覺?」怪不得水藍最近心神不寧老發呆,原來……老天!水藍也真能憋的,這種事竟能一丁點口風也不露?

  花夢柔又敲了下自己的頭。真是豬腦袋!要不是最近忙得昏天暗地,以她這雙英明睿智的雙眼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們之間的波濤洶湧?

  夏馳風對這一切沒有否認。一會兒,又自顧地說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敗?這幾個星期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甘心就這樣被她三振出局!」

  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夏馳風眼中所流露的深情與痛苦,一股深深的感動滑過花夢柔的心頭。老天!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癡情的男子?水藍的心是鐵做的嗎?否則怎能不被這樣的深情感動?

  「她到底有一段什麼樣的過去?為什麼她不能正視我的感情?第六感告訴我她在害怕,我不懂,她到底在怕些什麼?」他回望花夢柔的眼寫滿對這個答案的渴切,「如果你知道,求你告訴我,今生今世我會永遠感激你,因為這個答案對我而言非常重要。」

  他的話讓花夢柔有些困惑,「你問倒我了!」她搔搔頭,「水藍一向很少在人前談論自己的過往,她的話一向不多……」

  聽到這兒,夏馳風眼中一絲希望之光慢慢地斂去。

  他落寞的神情讓花夢柔心中的正義感陡地揚了老高。事實上,在聽到他的深情告白之後,她整顆心就已被眼前這個為情所困的癡情男子所感動。此刻,她決定要拋開一切顧忌助他一臂之力!

  「別緊張,事情還不到絕望的地步。」她樂觀地勸道:「根據我的觀察,水藍對你並不是毫無感覺的,至少,你造成了她的困擾;有困擾,心就不可能再平靜如水;而心一動,你就有希望。」水藍近日的消沉,白癡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身為好友的她。

  相較於花夢柔的樂觀,夏馳風仍是緊蹙著雙眉不語。

  「安啦、安啦!」她拍拍他的肩,企圖使氣氛輕鬆一點,「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水藍的心我可以保證絕對是肉做的。所謂『烈女怕纏郎』,只要你繼續死皮賴臉地纏下去,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被你的誠意打動的,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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