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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白雲樂    


  沈敬儒微一頷首,跟在後邊的僕役隨從立刻掏出銀子,接了小販的酒罈過去。

  「喔!小姑娘,今天帶了郎君一起逛街啊,這位公子一表人才啊,挺相配的,挺相配的,改天喝喜酒,可別忘了給我帖子啊。」

  小販看兩人的親密勁兒,便一古腦兒地討好。

  「大叔,等會兒品酒結果出來,咱們莊內的蓮花白要是連莊掄元,你馬上就可以喝到我的喜酒了。」

  琥珀笑得很燦爛,沈敬儒在一旁也是淺笑。

  「喔!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小姑娘,不要忘記啊,我這幾天都會在廣祝大街尾擺攤,記得送帖子來啊,在這裡先跟兩位說聲恭喜啦!恭喜!恭喜!」

  小販話說的得體。

  琥珀開心地點點頭,繼續往下逛去,走沒幾步,她回過頭朝賣酒小販喊道:「大叔!等品酒會結束,我送你一瓶蓮花白嘗嘗,那可是二十餘年來在品酒會上奪冠的狀元酒啊!」

  ***

  悅己園珍貴的蘭花,姿態優雅,花色淡麗,恰如其份地展現著屬於它的韻味光芒,琥珀卻像是沒看到般,兀自看著地上發呆。

  「琥珀?」思卿躺在一旁的草地上,臉偏向一邊喊著她。

  琥珀沒反應。

  「琥珀!」思卿一骨碌地坐起來,朝坐在左邊的琥珀大喊。

  她還是沒反應。

  「琥珀?!」思卿搖著她的手臂大喊。「拜託!輸了就輸了,反正還有第二嘛,當不成狀元酒,當榜眼酒也不錯啊,蓮花白還是一樣好喝!等第這種東西,哎呀,聽過就算了,幹嘛成天悶悶不樂的?」思卿暖起小嘴嚷道。

  真受不了,這幾天因為莊內的蓮花白沒有在品酒大會上掄元,弄得大夥兒如喪考她似的,成天哭喪著臉。

  幹嘛啊?不過就是酒嘛,第一名跟第二名有什麼差別嗎?反正酒還是一樣好喝,那些狗屁官員要怎麼評比是他們家的事,她就是搞不懂幹嘛全莊一片愁雲慘霧的?

  她是莊主,她都不在乎了,為何其他人表現得像是天要塌下來一般?尤其是戰拍。

  琥珀自從那天得知周家莊的凝玉露被評為狀元酒,蓮花白屈居第二,整個人就癡傻了過去,不論沈敬儒如何勸她都沒用。唐大叔也是,他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在孟蘭面前不斷自責,老淚縱橫。孟蘭倒也不太在意,但全莊卻因這事,氣氛低迷了好些天。

  「琥珀?醒醒啊……」思卿搖晃著她的臂膀,眼角瞥到園口的身影,她抿嘴一笑。「快醒醒!琥珀,你的心上人來了。」思卿有點兒戲謔地道,只見玻用還是繃著小臉。

  思卿朝走來的沈敬儒遞了個無奈的眼神,便起身拍拍身上的草肩,故作老成道:

  「好了,我該走了,就留你們小倆口在這兒吧!」

  草地上只剩他們倆,悅己園內很靜企,午後的清風徐徐吹來,偶爾傳來幾聲鳥鳴,一切是那麼悠閒美好,但有人繃著小臉,不開心。

  「琥珀,勝敗乃人生常事,今日蓮花白沒能連莊掄元,並不代表蓮花白就是劣酒,畢竟你爹也盡力了。」沈敬儒伸長腿坐在草地上,看著身邊低垂著臉的琥珀。

  「可是……我不甘心啊……」琥珀的嗓音有一絲便咽。「爹爹是那樣賣力,咱們莊內的蓮花白可是二十年來江南第一好酒啊,可是……可是卻被周丕顯那傢伙比下去,教出雲山莊的面子往哪兒擺?教我爹的臉往哪兒擺?我實在不能接受這事兒啊,夫子……」琥珀小手抓住沈敬儒的衣襟,額頭抵著他的胸膛,便嗚咽地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的。」沈敬儒大掌摸著琥珀的秀髮,不捨地道。

  他知道她現在很傷心,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這下子親事可能要耽擱一段時日了。而今早孟蘭講的那件事……也得找個機會跟琥珀講,他想親自告訴她,不想讓她的小腦袋瓜兒因此胡思亂想。

  沈敬儒抬眼看了看萬里無雲的晴空,蔚藍的天際偶有幾隻飛鳥,顯得自在悠閒,但懷中的橋人兒卻是哭得梨花帶淚,唉……他心痛啊!

  他吻著懷中馨香的秀髮,大掌撫著她的玉背,琥珀整個人埋在他寬闊的胸膛,小手揪緊他的襟口,嗚嗚咽咽地哭著。她有太多不甘,她爹是那樣努力,出雲山莊是那樣出色,蓮花白是縱橫江南二十年的第一好酒,卻敗在周家莊手中。

  想到周丕顯在揭榜的當時笑開了嘴,她就覺得很刺眼,偏偏那傢伙又嘲笑似的看了她一眼,讓她更是嚥不下這口氣。

  那是一種挑釁的眼光!

  她哪能容忍別人如此蔑視!

  「夫子……」

  在寬闊的胸膛發洩多日來的委屈悶氣後,琥珀用沈敬懦的方中抹著淚水,一張小臉哭得紅通通的。

  「夫子,我……咳!我要幫我爹,我不能任由那姓周的…… 咳,瞧不起出雲山莊,瞧不起我爹,瞧不起我。」琥珀哭得太劇烈,嗓子有點沙啞,她邊講邊咳。

  「琥珀,不要衝動,聽聽你爹怎麼說再作決定也不遲。」沈敬儒將她垂在頰邊的細發勾到耳後,長指摩罩著她白裡透紅的嫩頰。

  「我不管!我一定要幫我爹,幫出雲山莊奪回江南第一好酒的頭銜!」琥珀緊握小拳,激動地低嚷。

  「琥珀,你太衝動了,先冷靜下來……」黑眸有著擔憂。

  「不要!夫子,你喜歡我吧?你會支持我吧?我……我真的不能坐視外人如此羞辱爹親,羞辱出雲山莊!我受不了那種輕蔑的眼光!夫子!」琥珀急急望向劍眉微鰻的沈敬儒,尋求支持。

  沈敬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夫子……」他該不會叫她不要管這事吧?

  他雙掌捧起她的小臉,柔聲說道:「我會支持你的,琥珀,不過……」

  「不過?」琥珀滿臉警覺。

  「不過我以後可能不能常常陪在你身邊了。」

  什麼?!

  琥珀驚懼地瞠大雙眼。

  老天!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嗎?

  ***

  「沒辦法啊,孟蘭說我們倆已經十八了,不適合再有年輕夫子往來莊內教導,所以沈敬儒那傢伙也就不能常來這兒了。」思卿躺在床榻上懶懶地道。

  「怎麼這樣呢?夫子他……他又不會胡來,他是正人君子啊!孟蘭姐太多慮了。」琥珀抿緊唇瓣低聲道。

  「琥珀,你忘了孟蘭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人言可畏啊!所以喚,孟蘭為了我們倆大家閨秀的名聲,只好不讓沈敬儒繼續擔任夫子唆。不過,琥珀,你別擔心,」恩卿起身跳下床榻,「孟蘭怕我不讀書,她要組個詩社,邀同年紀的女子到莊內聚會,定期請些名宿鴻儒來指導,到時候,沈敬儒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來啦。」思卿說完,還用手肘推推琥珀。

  「可是……」總不如現在天天見面來得好啊。

  「曖,別可是了,要你真的很想他,乾脆就嫁他嘛,省得成天掛一張思念的臉。」思卿從白玉雕花果盤挑了個葡萄,丟進小嘴裡。

  「不要!我一定要等蓮花白重新掄元,才要嫁人。」琥珀又繃緊臉。

  「看吧!這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曖!這事兒我不管了。琥珀,要不要到王掌櫃的古董鋪子玩去?看有什麼新鮮貨兒?」思卿叉從盤中拿了個梨子拋甩著玩。

  「不了,我要到酒坊去。」

  琥珀現在滿心只有釀酒的事。

  「好吧,我從不強人所難的,那我走峻。」

  思卿接住梨子,咬了一口,便逕自往外走去,房門外護衛、丫鬢立即尾隨在後,跟了上去。

  琥珀看著思卿遠去的背影,深吸口氣,踏出房門,便往酒坊方向去。

  在酒坊尋著自己的爹親,琥珀看著爹親坐在長板凳上吸著水煙沉思,好似蒼老了許多。

  「爹,我來幫您了。」

  「啊,是琥珀啊,爹很好,你還是回屋裡陪你娘吧。」唐大叔從長凳上起身,敲敲煙桿。

  「爹,讓我幫忙,我也是釀酒師傅啊!爹,我實在看不過去那姓周的如此狂妄,不把出雲山莊放在眼裡,還在外頭放話說雲家已經沒落了,只剩婦孺老僕,連酒都不行了,這算什麼嘛!我不信他們的凝玉露真有那麼好!」琥珀不服地抿緊嘴。

  「琥珀,你過來。」唐大叔朝女兒招招手。「哪!這是周家莊釀製出來的凝玉露,你喝喝看。」唐大叔將一酒杯遞給驍山。

  琉田嘟著小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喝了酒杯裡的凝玉露…

  酒液一入喉,清香四溢,沒有濃稠的酒味,好似清風拂過般清爽,酒液一人腹中,卻又有一股暖意,很像蓮花白,只不過蓮花白比凝玉露香氣更濃些。

  「這是……」琥珀瞪大眼睛看著空杯。

  「這凝玉露喝起來與咱們的蓮花白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香冽噴鼻,人口芳醇,不是凡品能比的。難怪周丕顯這麼有信心,放話要擠下咱們的蓮花白。」

  唐大叔重新坐回長凳,示意琥珀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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