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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白梨 青月的母親面貌體型和她相似,只是胖些、老些,頭髮削得短短的,穿著一套和年齡不符的花褲裝。 「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邱桂香關心的問。 「沒什麼,外面風大,吹得眼睛很難受。」青月一語帶過。 邱桂香上下打量安特一會兒,笑著說:「你就是麥特呀,她常常提起你,你跟她說的一樣帥。」 「我哪有,你別亂講。」青月覺得好糗。 麥特眼睛一亮,正想好奇的追問,卻被青月打斷。 「再亂講我就不給你了,你看我帶了什麼來?」青月搖搖手中的袋子。 邱桂香立刻接過袋子,裡面是一件酒紅色的精毛料洋裝,她興奮的將衣服在身上比著。 見狀,青月頗感欣慰的笑了。 麥特看她們母女親呢的樣子就跟閨中密友一樣,心中感慨良多,母親不記得女兒,這也許對青月有些殘忍,但至少她的母親因此獲得了平靜。 「邱小姐,下次我帶巧克力給你,快告訴我她都怎麼說我。」麥特也用賄賂的方式。 「麥特,你別跟著起哄。」青月又窘又羞的大叫。 「小氣。」 邱桂香小聲的告訴麥特,等青月不在的時候再偷偷告訴他,井叫他下次一定要帶巧克力來。 「我跟你說我參加了很盛大的耶誕brrty幄!」青月轉移話題。 邱桂香興奮的要求青月告訴她情況,一半真實一半虛構,青月誇張的血述著華麗宴會的每一個細節。 麥特意聽愈驚訝,從來沒想到自己躲都來不及的宴會有這麼多值得玩味的地方,更讓人驚訝的是青月活靈活現的表演和努力取悅母親的苦心。 這樣的情景好熟悉啊!麥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為了安撫年幼的弟弟,自己在廣告紙背面畫著不曾擁有的玩具,編織著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弟弟一雙無邪的大眼認真的看著自己,充滿了依賴和信任,好像自己說的話都是真的。然而,自己卻背叛了那個信任。 中午,護士小姐推著餐車送餐到房間。 「你累了吧,吃完飯,休息一下。我們也該回去了,不好意思讓他等太久。」青月將餐盤放在桌上。 「我不累,再坐一會兒。」邱桂香轉頭問麥特,「你再等一下沒關係吧?」 青月搖搖手像在警告小孩子似的,「不行,要乖乖聽話。」 「安特,你會再來看我嗎?」邱桂香眼中充滿期待。 「只要她肯讓我來的話,我一定來。」麥特甩手指比比青月,青月好沒氣的瞪了他一眼。 「為什麼不讓他來玩,人多比較熱鬧呀!讓他來嘛!」邱桂香像小孩子吵著要玩具。 青月不得不承諾會讓麥特來,邱桂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他們走。 離開時同樣要在人口大廳的護理站登記. 青月邊走邊想心事,母親這個樣子差不多快十年了,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想起她這個女兒,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現在像個孩子般無憂無慮。 走著走著青月發現麥特不見了,她立刻回頭去找。卻看到麥特坐在人口會客室的沙發上,右手輕抹著左臂。 「你的手又發作了嗎?」青月緊張的問。 麥特搖搖頭,「沒有,只是有些怪怪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青月鬆了口氣,到入口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飲料給他。「謝謝你,沒有嚇得逃走,這樣我覺得好過一點。」青月低著頭合動手中的飲料能。 「我每天早上照鏡子都嚇到,差不多習慣了。」 青月被逗笑了,「你滿幽默的嘛!」 「從來沒人說我的默,真新鮮。」 「你真的喜歡我嗎?」麥特突然這樣問。 「你不要聽我媽亂講,我……我總得找一些事情跟她聊,有的時候說得誇張一點,你不要誤會了。」青月滿臉通紅慌張加播手。 麥特興味盎然的看著驚惶失措的她。「如果不是,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幫我那麼多次?」 「我對每個人都很好,我是博愛型的。」青月隨口硬拗。 「你的確對每個人都很好。」 「沒錯,沒錯。」 「可是我總覺得你對我特別好。」 「你想太多了。」青月裝傻打哈哈,想這樣唬弄過去。 「你不想承認是因為我是老闆?還是因為你媽這樣,你想我會嫌棄? 麥特這招直搗黃龍讓青月無力招架,被說中心事的她無言以對。 「至少你還有慈愛的母親守護你,還有夠情夠義的舅舅收留你。而我,什麼都沒有,一個徹徹底底被拋棄的人。」麥特歎息的說,「想不想聽更醜陋不堪的故事? 青月嚇一跳,他說話的口氣雖然平靜,眼中卻閃著深沉的恨。 「我爸爸,我的親生父親,他是大學講師,高尚的職業加上文質彬彬的外表,說什麼別人也不相信他會打妻子、打小孩。」 青月麼然早就猜到幾分,但真正從他口中說出,還是令她感到震據。 「從我懂事以來,他就是那個樣子,心情不好就喝酒,喝醉酒就亂發脾氣,甚至罵人、打人,酒醒了就道歉,然後再喝、再道歉,情況一次比一次糟糕。」 青月明白為何他滴酒不沾的原因。 「最後,我媽媽終於受不了了,她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離家出走。丟下我和弟弟,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就一個弟弟嗎?那時候你小一,你弟弟呢?」 「幼稚園大班。」麥特接著說:「母親不在的日子,父親酒喝得更凶,我們被打得更慘,為了讓弟弟少挨幾拳,我總是故意讓父親多揍幾下。」 青月激賞的看著麥特。一個孩子尚且知道保護弟弟,本來應該是保護者角色的父親怎麼下得了手毒打無辜的孩子?!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沒有相同經驗的人是無法瞭解的。 「那一天下著大雨,我父親下班回家發現我沒有收衣服,他又生氣了,我被打得很慘很慘,左手被打斷了,我咬著牙忍著不哭出聲音。」 「左手斷了?我的天,那一定很痛。」 麥特點點頭,「後來,爸爸抓住弟弟,他哭著叫哥哥,向我求救,而我……」 奔月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手臂上,不捨的看著他。 麥特閉上眼睛,痛苦的道:「而我痛、我害怕、我轉過頭去,那一次,我沒有保護他。」 「你還小,面對強壯的父親,你沒有辦法,那不是你的錯。」青月柔聲安慰。 「是我的錯。」麥特激動的喊著,「就算被打斷一隻手又怎樣?如果我再堅強一點,如果我有保護他的話,他就不會死了。」 「死?你弟弟被你爸爸打死?!」青月驚恐極了。 麥特痛苦的點頭。「小裡還小忍不休痛,他總是大聲的哭出來,他頂哭爸爸就愈生氣,打得更凶。後來父親出門,我帶小裡上床睡覺。那天晚上雨下個不停,我的手痛個不停,小裡也哭個不停。」麥特停頓片刻,「隔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小裡他……他不動了,他睡在我的懷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青月倒吸一口氣,這樣的人倫悲劇叫一個孩子如何承擔.這也是為什麼他手痛的毛病總是在雨天發作,下雨讓他想起那晚的情景,讓他記起當時所受的身心折磨. 麥特繼續說下去.「弟弟被虐待致死,加上一身是傷的我,在這樣的鐵證之下,父親被送進監獄。媒體大肆報導這樁人倫悲劇,離家出走的母親應該會看到新聞卻沒有出現,親戚們感到羞恥又怕麻煩,沒有人壓意收留我。後來我被哈瑞生夫婦領養,隨即報到英國,一直到幾年前才回來.」 應該是保護者的人變成施暴者,應該是過風港的地方變成戰場,兩人紅著眼感歎著命運多娜. 「你知道EricClabrton的TearshHeNen嗎?」麥特突然這樣問。 「很有名的歌.」 「如果我們在天堂相邀,你還會記得到的名字嗎?如果我們在天堂相遇,一切都還會相同嗎?我必須堅強而且繼續走下去,因為我知道我並不屬於天堂.」 麥特轉頭看窗外的藍天,「我常常這樣問我自己,如果在天堂進到小裡,他會不會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他?諷刺的是,我跟歌者一樣到不了天堂,這樣的我又該如何向他呢?」 「你中文名字叫什麼?」 「傅晴明,大家都叫我小明。」麥特說出多年不曾使用的名字。 「小明.」育月握住他的手,聲音輕柔但語氣堅定.「聽我說,這絕對、絕對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自貴了,錯的是你爸爸,你用小裡一樣都是受害者。你已經盡力了,小裡明白的,小裡絕對絕對不會怪你,他一定會很感謝你為他所做的一切.」 「真的嗎?」 「真的,相信我,就像我被我母親保護一樣,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感謝她,我相信小裡的心情跟我一樣,他只是沒機會告訴你而已。」青月輕唱著另外兩句歌詞,「我相信在那門之外有個地方,而我知道那是個不再流淚的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