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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彼埃爾·博努瓦    


  勒麥日先生看了看我,他的嘴上浮現出一絲相當險惡的微笑。他開口……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來了。

  「等一會兒,先生們,我告訴你們,向你們解釋……但是現在,你們看,我們得趕緊了。我們的飯友們開始等煩了。」

  「我們的飯友們?」

  「他們是兩位,」勒麥日先生解釋說,「我們三個組成了這裡的歐洲人員,固定人員,」他帶著令人不安的微笑,認為應該說完整,「兩個怪人,先生們,你們肯定希望跟他們盡量少打交道。一位是個神職人員,雖說是新教徒,卻思想狹隘;另一位是個墮落的上流社會中人,一個老瘋子。」

  「對不起,」我問,「昨天夜裡我聽到的該是他了。他正在做莊,大概還有您和牧師吧?……」

  勒麥日先生的尊嚴受到了傷害。

  「您想得出,先生,還有我!他是和圖阿雷格人在賭呢。他教給他們所有想得出的賭法。對了,就是他發瘋似地敲鈴鐺,讓我們快點。現在是九點三十分,賭廳十點開門。快點吧。我想你們吃點東西不會不高興的。」

  「我們的確不會拒絕,」莫朗回答道。

  我們跟著勒麥日先生,進入一條狹長曲折的通道,一步一個台階。我們在黑暗中走著。但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依山雕就的小洞,裡面有香爐,玫瑰色的小燈發出光亮。動人心魄的東方香氣熏染著人影,和積雪的峭壁發出的冷氣形成了溫和的對比。

  我們不時地碰到一個白衣圖阿雷格人,一個沉默的、無動於衷的幽靈,隨後,我們聽見身後的拖鞋聲越來越小。

  我們來到一座厚重的門前,門上披著我在圖書室牆上注意到的那種暗淡的金屬,勒麥日先生站住了,開了門,閃開身讓我們進去。

  儘管我們進來的這間餐廳與歐洲的餐廳很少相似之處,但我見過的許多歐洲餐廳都會羨慕它的舒適。像圖書室一樣,有一扇大門照得它通亮。但是我意識到餐廳是朝外開的,而圖書室卻面對處於群山環抱之中的花園。

  沒有主桌,也沒有人們稱之為椅子的那種野蠻傢俱。但有許多像是威尼斯式的塗成金色的木製餐具櫃,許多色彩朦朧柔和的地毯,圖阿雷格式的或突尼斯式的。中間一領大席,上面擺著精編的籃子,有蓋長頸銀壺裡盛滿散發著香味的水,還有一些銅盆,那些點心只要看一眼就使我們象孩子一樣饞涎欲滴。

  勒麥日先生上前把我們介紹給已經在席上就坐的兩位。

  「斯帕爾代克先生,」他說,而我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中,知道了他是多麼小看人類的那些無用的頭銜。

  可敬的斯帕爾代克來自曼徹斯特,他以過分講究的方式向我們致意,請求我們允許他戴著他的寬沿高禮帽。這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又高又瘦。他吃相不雅,吃得很香,很多。

  「比埃羅斯基先生,」勒麥日先生把我們介紹給第二位之後,說。

  「卡西米爾·比埃羅斯基伯爵,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此人溫文爾雅地糾正道,同時站起來跟我們握手。

  我立刻就感到對這位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懷有某種好感,他是那種老來俏的完美典型。一條縫將他的咖啡色的頭髮分開(後來我才知道公選首領用眉墨熬出的顏色染頭髮)。他蓄有弗朗索瓦—約瑟夫式的漂亮頰髯,也是咖啡色的。當然,鼻子是有些發紅,但是那麼小巧,那麼高貴。一雙手美極了。伯爵的衣服屬於哪個時代,倒叫我費了一番工夫,暗綠色,黃色的貼邊,綴有一枚巨大的銀質和藍色琺琅的高級榮譽團勳章。我想起了德·莫爾尼公爵的一幅肖像,這使我將其定在1830年或1862年。故事的下文將表明我的判斷大致不差。

  伯爵讓我坐在他身邊。他向我提出的第一批問題之一,就是我是否抽5點。

  「這要看靈感,」我答道。

  「說得好。我從1866年以後就不再抽5點了。一句誓言。一次小過失。有一次,在瓦留斯基1家裡,一次大賭。我抽了5點。當然,頭開得不錯。那個人抽了個4點。『笨蛋!』那個小男爵德·肖—吉索朝我喊道,他在我的桌子上下了一筆令人咋舌的大賭注。啪,我朝他的腦袋扔過去一瓶香檳酒。他頭一低,酒瓶打著了瓦揚元帥2。那個場面!事情還是解決了,因為我們倆都是共濟會的會員。皇帝讓我發誓再也不抽5點了。我信守諾言。可有時候真難受,真難受啊。」

  他又以充滿著憂鬱的語氣說:

  「來一點這1880年的霍加爾酒。極好的葡萄酒。是我教會了本地人利用葡萄汁。棕櫚酒,要是發酵得合適,還是不錯的,但時間久了,就沒味了。」

  這1880年的霍加爾很有勁兒。我們用大銀杯品嚐著。它像萊茵酒一樣清涼,像鄉間的酒一樣沖。隨後,突然令人想起葡萄牙的有焦味的酒,有一股甜味,水果味,真是好酒,我跟你說。

  1法國政治家(1810-1868)。

  2法國軍人(1790-1872)。

  這酒是午餐中的精華,大家喝得很多。的確,肉很少,但調料很好。點心很多,蜜汁煎餅,香味炸糕,奶糖和椰棗糖。尤其是鍍金的大銀盤裡和柳條筐裡的水果,十分豐富,無花果,椰棗,黃連果,棗子,石榴,杏,大串的葡萄,比壓彎了沙那昂地方的希伯來騎兵的肩膀的葡萄串還要長1,切開兩半的大西瓜,肉紅而多汁,一圈黑色的標仁。

  在這些冰涼的美味水果中,我剛嘗了一種,勒麥日先生就站起來了。

  「先生們,請,」他對莫朝日和我說。

  「你們盡可能早地離開這個囉囉嗦嗦的傢伙吧,」基托米爾的哥薩克公選首領悄悄對我說,「賭博就要開始了。你們看吧,你們看吧。比在科拉·比爾2的輸贏大多了。」

  「先生們,」勒麥日先生用乾巴巴的口氣重複道。

  我們跟著他出去了。我們又回到了圖書室。

  「先生,」他對我說,「您剛才問我是什麼神秘的力量把你們囚禁在此地。您的態度是威脅性的,要不是因為您的朋友,他的學問使他比您更能估量我將問你們作的透露的價值,我本來會拒絕聽命的。」

  他說著,按了按牆壁上的一個機關。一個櫃子出現了,裝滿了書。他從中取出一本。

  「你們兩個,」勒麥日先生說,都在一個女人的力量的控制之下。這個女人是女王,女素丹,是霍加爾的絕對君主,她叫昂蒂內阿。別跳,莫朗日先生,您終究會明白的。」

  1典出《聖經》。

  2巴黎的一個著名賭場。

  他打開書,念了下面一段話:

  在開始之前,我應該首先告訴你們,聽到我用希臘的名字稱呼野蠻人,你們不要感到驚訝。

  「這是什麼書?」莫朗日結結巴巴地問,這時,他的灰白的臉色讓我害怕。

  「這本書,」勒麥日先生帶著一種不尋常的得意的表情,斟酌著字句,慢悠悠地回答道,「是柏拉圖的一篇最偉大、最美、最神秘的對話,是《克裡提阿斯》或者《大西洋島》。」

  「《克裡提阿斯》?可它是未完成的啊,」莫朗日喃喃說道。

  「它在法國,在歐洲,在世界各地是未完成的,」勒麥日先生說,「可是在這裡,它是完成了的。您檢查一下我遞給您的這一本吧。」

  「可是有什麼聯繫,有什麼聯繫,」莫朗日一邊說,一邊貪婪地翻閱著那本手稿,「這篇對話,像是完整的,是的,是完整的,但和這個女人,昂蒂內阿,有什麼聯繫?為什麼在她手中?」

  「因為,」小個子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因為這本書證明了這個女人的高貴,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她的《哥達年鑒》1,明白嗎?因為它建立了她的非凡的家譜,因為她是……」

  「因為她是?」莫朗日重複道。

  「因為她是尼普頓3的孫女,大西洋島人的最後一位後裔。」

  1《哥達年鑒》建立了歐洲各大貴族家族的譜系,從1764年開始,一直出版到1945年。

  第九章

  大西洋島

  勒麥日先生勝利地望著莫朗日。顯而易見,他只對他一個人說話,他認為只有他才當得起他的秘密。

  「先生,」他說,「被我們的君主昂蒂內阿的一時的興致引來此地的法國軍官和外國軍官為數很多。您是有幸聽到我披露真情的第一個人。但您曾經是貝裡歐的學生,我是如此懷念這位偉大的人物,以至於我覺得,將我的我敢說是獨特的研究的無與倫比的成果告知他的一位弟子,就是向他表示了敬意。」

  他搖了搖鈴。費拉吉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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