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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芭芭拉·卡德蘭    


  很幸運的,第二天伯爵並沒有去看她,因為王子約了他去參觀賽馬,使他整個下午都抽不出一點時間。

  自從一七九一年王子的馬「逃脫」引起爭議後,他就不再到新市去了,不過他仍舊很喜歡柏萊頓的賽場活動,而且還捐了一個獎盃,這個獎盃在前一年曾經由他的馬——「奧維爾」獲得。  「奧維爾」並不是一匹很出色的馬,曾經在許多比賽中落敗,但在那次比賽中卻出人意料地獲勝了,為比賽帶來了意思不到的高潮。

  羅伊斯頓夫人喜歡看賽馬,而費茲赫伯特夫人也曾經邀請她一起到王子的包廂裡去參觀,但是為了晚上的約會,她編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辭了,一心一意留在家裡打扮自己。

  她派馬伕送了張便條給伯爵,說她另有約會,不能和他共進晚餐。

  這一定會使他十分氣惱,但他也無可奈何。

  羅伊斯頓夫人把她烏黑的長髮洗乾淨,然後梳了柏萊頓最流行而且很適合她的髮型。

  今晚,邀她進餐的不是王子,也不是什麼豪門貴族,只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強盜,但這卻是幾年以來,她第一次無法決定該穿計麼衣服。

  因為他曾經說過要把翡翠項鏈還給她,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這就是她如此審慎的原因。

  她有許多衣服——綠的、白的、銀的——無論是式樣或顏色都和那串翡翠很相襯。  在主意改了好幾遍以後,她終於選了一件白色薄紗綴花邊的長裙,胸前裝飾著銀綠的絲帶,長長的腰帶垂在身後。

  「配上您的翡翠會更好看;夫人。」漢娜說。

  「我知道,」羅伊斯頓夫人說。「前天晚上為了安全起見,在離開馬歇爾爵士的舞會之前,我把它藏起來了,今晚我會把它取回來。」

  「您這麼做很明智,夫人。不過不太像您平日的作風。」漢娜說。

  「我是不是太目空一切、不計後果了?」羅伊斯頓夫人問。

  「我想您有時候太冒險了一點。」漢娜說話的口氣十足是個老僕人。

  「不必替我擔心,漢娜。」羅伊斯頓夫人告訴她。「你知道我能照顧自己的。」

  「我是好意,夫人。」漢娜辯駁著。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羅伊斯頓夫人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知道正如伯爵所說的,她的確有了不同的轉變。也許是那特別明亮的眼神,也或許是那略惜笑意的嘴唇的弧線,不過她知道那都是因為她的心復活了。

  在倫敦的最後一個月,抑鬱煩悶成了無法擺脫的夢魔,促使她逃離那個環境。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全身散發著活力,興奮的情紹彷彿要從胸口迸出來了。

  漢娜為她圍上鑲著絨毛的絨質披肩,然後她走下樓去,吩咐富爾登她要在馬廄前的庭院裡上車。

  「在哪裡上車,夫人?」他驚異地問。

  她知道前門會有許多人注視她的行蹤,其中可能也包括夏瑞翰伯爵的親信。

  看富爾登不贊成的神色,她逕自穿過狹窄的通道,走到馬廄前。

  傑克已經照她的吩咐,在車前套上了兩匹最好的馬,停在那兒等她了。

  她和驚愕的馬童們一一打了招呼,坐上車去,富爾登替她在腿上蓋好毯子,「再見,富爾登。」

  「再見,夫人。」

  她知道他對她這種不循常執的作風不滿意,但是她不想解釋汁麼,只是對他笑一笑。

  傑克非常熟練地駕著馬車出發了。她想,全馬廄的人都會驚訝為她駕車的竟是傑克,而不是老漢克斯。

  等他們離開馬廄後面的路,走上一條僻靜的銜道後,羅伊斯頓夫人問道。

  「你怎麼向別人解釋我為什麼指定你駕車?」

  「我告訴漢克斯先生說這一次的路程很遠,夫人不願意讓他工作得太晚,怕耽誤了他的睡眠。」

  「他相信嗎?」

  「他覺得您非常體恤他,和您在倫敦的時候大不相同!」

  羅伊斯頓夫人笑了。

  「以後我得記住他已經上年紀了。」

  「是的,夫人。」傑克回答。

  他們沉默的上了高原區,然後她問:「你認識那個強盜很久了嗎?」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夫人。」

  「那麼,你一定認為他才是你真正的主人羅?」

  她的問題使傑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受雇於夫人,所以一定會盡力為您服務的!」

  這句話並沒有增加她對那個強盜的瞭解,於是隔了一陣,她又說:「這種生活是很危險的,萬一被人捉到,是要受絞刑的,還有你的朋友德柴爾也一樣。」

  「我知道,夫人。」

  「你不擔心嗎?」

  「不擔心,夫人。」

  「為什麼呢?」

  「因為我的主……我是說那個強盜很聰明,夫人。他不會貿然行動的。」

  「你不覺得這種生活是不對的嗎……錢是指照法律上來說。」

  「他拿那些錢做了很多好事,夫人。」

  「什麼樣的好事?」

  「附近有一間專門收容傷殘老人的養老院,他常常捐錢給他們。」傑克帶著崇拜的口吻。

  羅伊斯頓夫人高興得歎了口氣,因為這正是想像中他會做的事。

  他們繼續沉默地前進。樹林就在眼前,車子卻轉進一條更寂靜的路,羅伊斯頓夫人猜想傑克是為了避入耳目,才繞進這條伐木工人走的路。

  車停以後,傑克指給她一條松樹叢中的蜿蜒小徑,羅伊斯頓夫人走了過去。

  腳下的青苔仍是那麼柔軟,四周仍是那麼寧謐安祥,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一種異常興奮的感覺貫穿了全身。

  終於,她又走到了上次見面的地方,這一次,他已經在那兒等她了,身上的裝束顯然也曾經過精心挑選。

  他穿了一套晚宴禮服,不但顯得非常英俊瀟灑,而且比昨晚別墅中任何一位男土還要優雅高貴。

  她向他屈膝行禮,他走過來,吻了她的手說:「賈士德·曲文那爵土非常榮幸能請到羅伊斯頓夫人共進晚餐。」

  「羅伊斯頓夫人感謝賈土德爵士的邀請,而且衷心接受。」她回答。

  他們互望著,他仍緊握著她的手。

  「賈土德·曲文那爵土,」她慢慢地念著他的名字。

  「我知道了,你是康威爾人。我一直想不起來傑克帶著什麼地方的口音,現在曉得了。」

  「德柴爾這個名字也是康成爾人特有的。」

  他們嘴裡談著話,眼睛卻在彼此傾訴著心底的秘密。

  「我一直在擔心,怕你不會來。」那個強盜終於說。

  「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羅伊斯頓夫人覺得自己的回答似乎顯得太熱情了。

  「今天晚上很暖,你用不著圍上披肩。」

  他一邊說一邊替她取了下來,然後打量著她的低胸晚禮服,白色鑲銀邊的薄紗、胸前銀綠的絲帶,充分襯托出她姣好的身材。

  「太完美了!」他溫柔地稱讚著。

  然後他從口袋裡取出了她的翡翠項鏈。

  「我曾經說過,你的美不需要這串項鏈來點綴,不過它可以使你的打扮更完美。」

  「今晚我願意接受你的讚美。」

  他替她繫好項鏈,又為她戴上耳環。

  他的手指溫柔地碰觸著她,使她禁不住顫抖了;她極力掩飾著,生怕被他發現。

  她覺得非常羞慚,因為每次當他親近她的時候,都會給地帶來她從不曾感受到的震撼。

  他在她的手臂上套上兩個手鐲,然後沮喪地低頭看著她的手指。

  「我忘記把戒指帶來了!」他說。「你能原諒我嗎?」

  「下一次……我再取回去好了。」

  「如果你覺得今晚過得愉快,我當然希望下次我們還能見面,不過我絕對沒有故意把戒指留下來。」

  「我相信你。」她悄悄回答。

  他回頭望一望。

  「你餓了嗎?」

  「餓極了!海邊新鮮的空氣讓我胃口大開。」

  其實她知道,那是因為中午的時候她太興奮、太緊張,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此刻,她看著白色餐巾上放著的鮮紅色大龍蝦,以及法國式的沙拉。

  另外,還有一些菜擺得像小孩子野餐一樣,她笑著在柔軟的青苔地上坐了下來。

  那個強盜倒了一杯酒遞給她,她嘗了一口,發現那是香檳。

  「我們今天晚上真豪華。」她說「因為我們在慶祝。」

  「慶祝什麼?」

  「當然是慶祝你能到這兒來啊1」

  「這些萊看起來真是讓人垂涎三尺。」

  「龍蝦是今天早上剛從海裡抓來的。」

  「掌廚的是誰?」

  「我的幾個朋友。他們還替我烘法國麵包、拌沙拉和做肉泥餡;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在英國其他任何地方絕對吃不到這麼棒的東西,」

  「我猜你這幾位朋友都是法國人吧?」

  她心裡暗想,他一定和法國的走私販子有聯繫。

  英法兩國正在交戰之中,許多英國的黃金都被人從英吉利海峽偷運到法國,去援助拿破侖的軍隊,這件事曾受到輿論嚴厲的指責。

  她又想,如果她和一個既搶劫又通敵的人交往,可能會被人指為叛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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