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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芭芭拉·卡德蘭    


  「你不想結婚?」

  「當然不想,那比當情婦還壞,永遠跟一個男人綁在一起,哼!卡蕾說,好像女人光把這個社會當作結婚菜市場。」

  「這是什麼意思?」

  「她說每一個涉世末深的少女都在爭相釣金龜,只要男的有地位,有財產,胖一點、老一點都沒關係。還好我用不著想心這點,我自己有一筆非常巨額的遺產。」

  「當然咯。對了,假如你真有那麼多財產,監護人會不會讓你用呢。」

  「我說過了,他從不給我回信。律師告訴我清單已經進給他了,只要他簽字就可以付錢給我。可是我需要馬上得到現金。」

  「你最好想辦法得到那筆財產,總比干你說的那種職業強。」

  「職業?」她懷疑地問,「流鶯也算是一種職業嗎?真有意思!」

  伯爵想好好地跟這個好辯的女人抬抬槓,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默默地皺著眉頭好像很專心地駕馭著馬車。

  他不知道該怎麼對這個任性的小姑娘解釋。他確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幹的事情到底有多複雜。

  他可以想像得到,她如果一意孤行,必定會發現置身於一群荒淫無恥的流氓太保之間,他們無所事是,參加飛車黨,竟駛於鄉道,目的只是尋找刺激。

  「不告訴我名字?」過了一會兒他問。

  「柏翠納……」她欲言又止。

  「應該還有個姓才對。」

  「我已經告訴你太多私事了。讓你知道太多是不聰明的,說不定你是我父親的朋友。」

  「那我更該勸阻你做那種不名譽的事。」

  「沒有人能阻止我。」拍翠納說:「我下定決心,等到能自立,就要跟監護人周旋到底。」

  「我想你一定沒問題的。」  柏翠納微微一笑。

  「不曉得你有沒想到,說實在,我在逃學以前就準備好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什麼準備?」

  「我籌了一筆款項。」

  「怎麼籌的?」

  「我寄了一張自己做的清單給律師。」

  「什麼清單?」

  「有關書籍、制服,還有各種雜費的繳費單,我想他們一定會懷疑,可是他們會給得很爽快。」

  女孩說得那麼得意,伯爵也不禁微笑起來。

  「我看得出你很機靈,柏翠納。」

  「不得不如此。」她回答道:「除了該死的表姊艾黛莉之外,我在世上是無親無故。」

  伯爵默不作聲。半晌,柏翠納又接著說:「相信我一定能拿到錢獨立生活。只要我把自己弄成倫敦的話題,監護人就不得不把錢交出來。」

  「假定他不肯?」  柏翠納歎了一口氣:「當然,他不肯。那樣我只好等到滿二十一歲,才能獲得一半;等到二十五歲,我就可以得到全部了。」

  「我想,在所有遺言中,都可能有個但書——假如你結婚……」

  「是的。」柏翠納同意道:「可是我卻不願結婚,把所有的錢交給我的丈夫去支配。」

  稍停,她又諷刺地加上一句:「他還不是會像我的監護人一樣,把錢統統吞下,不給我分毫。」

  「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樣。」伯爵溫和地說。

  「卡蕾說,這個社會充滿了『淘金者』,一些紈褲子弟天天夢想著討個富婆,我看當流鶯還過得愜意些……反正我是當定了。」

  「對男人你似乎還不太瞭解。」伯爵道:「我不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特別迷人的男人作情夫。」

  相翠納沉思了一會兒,說:「我不要向他提出什麼經濟要求,卡蕾的哥哥告訴她,他的情婦每年都向他揩一筆財產,她要馬、車子、賽西亞的房子和許多珠寶,可是打死他也拿不出那麼多。」

  「我不知道卡蕾的哥哥是何許人;不過我以為他對公子哥兒的描寫不盡可靠。」

  「他叫維斯康孔勃。」柏翠納說:「卡蕾說他是個時髦人物。」

  這就是柏翠納知道的所有資料!伯爵暗暗地想。

  他認識維斯康,那是個相當樂天派的笨傢伙。他很浪費父親莫孔勃侯爵給他的津貼。他的父親生活放蕩,搞得聖詹姆斯俱樂部人盡皆見。

  彷彿看穿了他的沉默中若有所知,柏翠納問道:「你認識魯柏特?」

  「我見過他。」伯爵承認了。  「卡蕾認為他會待我像丈夫一樣好。他一直需要錢。可是我不要丈夫,我要獨立。」

  「我希望你瞭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伯爵說。

  「那為什麼有些女人會當流鶯?」

  「通常並不是因為擁有一筆遺產。」

  「有遺產也沒有用,假如不能得到手。」拍翠納說得好像很合邏輯。  」

  「假如你聽勸,」伯爵說:「我建議你,在做得過火以前先見見監護人比較好。」

  「那有什麼用?」柏翠納激動起來:「他一定會氣壞了,又叫警衛把我抓回學校,然後我又得重新再準備逃走。」

  「其實只要說明你年紀大了,不適合再呆在學校,而且同學都參加過成人舞宴,他會諒解的。」

  「諒解!」柏翠納嗤之以鼻:「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諒解!為什麼?為什麼世界上男人這麼多,爸爸偏偏要選他當我的監護人?我料定他是一個老古板、死腦筋,不知道什麼叫快樂。」

  「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這樣?」

  「因為爸爸自己過得很刺激、很冒險,可是他要保護我。他對我說過:『寶貝,等你長大以後,希望你不要犯我犯的過錯。』」

  「他犯過什麼錯?」

  「我不以為他有什麼錯。比起我自己犯的算不了什麼。」

  柏翠納答道:「他為了美女跟人決鬥過很多次,我想大概就是指那些事吧!」  她感歎一聲,無可奈何地攤出雙手,聳聳肩:「不管怎麼樣,反正我現在是受那個畜生監護人控制。一想到我的錢鎖在他保險箱裡,或者壓在他床底下,我就想尖叫起來。」

  沉默了一陣子,伯爵首先打破寂靜。

  「我說過我不想捲入你的逃亡事件,我也沒有承諾過什麼,不過看在我們有緣相見,也許我能夠跟你的監護人說幾句話。」

  柏翠納吃驚地瞪大眼睛凝視著伯爵。

  「你真要這麼做?」她問,「你實在太好了!我完全改變對你的想法。」

  「你對我有什麼想法?」伯爵好奇地問。

  「我以為你是一個相當高傲不屈,充滿智慧,可是對於無知無識的村姑又卻相當謙遜的老頭兒。」

  伯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你是我一輩子見過最刁滑的小鬼,我不相信你對自己的計劃是認真的。不過我看你的性情非常浮躁,又怕你會認真。」

  「絕對認真。」柏翠納肯定地說:「假如你去見我的監護人,我得先躲起來。萬一他不答應,那他一定找不到我,我就可以開始進行計劃了。」

  「你的計劃不但行不通,而且非常要不得。」伯爵嚴肅地說:「沒有一個自稱是淑女的人會想到做那個。」

  「哈!」柏翠納笑了:「我早知道話題遲早要繞到什麼淑女的問題上:  『淑女不戴手套不可出門!』  『淑女不可以反問!』  『淑女走在街上一定要人陪伴!」

  『淑女還未成年不准參加舞會!」

  「淑女的教條我可聽夠了。這些教條就是要女人過著最可憎、最無聊、最委屈的生活。我要自由!」

  「你心目中的那種自由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因為你認為我是淑女。」

  「是呀,你本來就是,這是你無法改變的。」

  「除非當個流鶯。」

  她沉默了半晌,然後若有所思地說:「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麼幹的,希望到了倫敦可以多看看她們。卡蕾說我馬上就可以認得出來,因為她們個個打扮得時髦,很冶艷,旁若無人地在公園裡馳騁。」

  她停了一下,垂下眼瞼,偷偷瞥了伯爵一眼,然後加了一句:「當然,她們是有紳士陪伴啦。」

  「可是你指的那種女人不叫淑女,她們也沒有你擁有的遺產。」

  「想想那些紳士一定非常得意,否則不會又給馬車,又給珠寶的。」

  伯爵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她加上一句:「你的情婦一年要花費你多少錢?」

  伯爵又吃驚得忘了駕馭馬,尖銳地說:「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不要再談這種女人了!你幹你的去吧!你懂嗎?」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柏翠納說:「你很清楚,你沒資格管我。」

  「我可以拒絕帶你走。」伯爵威脅道。

  拍翠納微笑地望望四周。

  現在他們已經走到通往倫敦的康莊大道,這兒交通十分頻繁,不但有私家馬車,兩輪的、四輪的,還有驛馬車。

  「假如我沒有一點道德感。」伯爵斷言:「我可以叫你下車,讓你自已跳火坑去!」

  「我不怕。假如你真要這樣做也沒關係。反正現在離倫敦很近了,我可搭便車,也可以雇一輛驛馬車,走完剩下的路。」

  「你到了倫敦準備住那兒?」

  「旅館。」

  「不會是什麼高雅的旅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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