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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芭芭拉·卡德蘭 安妮妲搖了搖頭。 「談什麼?」她有點神經緊張地問。 「談你!我對未來的計劃很感興趣。」 「雪倫剛剛才問過同樣的問題。我想我得回家去!」 「家?」 「雖然那快稱不得家了……但是至少我們的老保姆沙拉會照顧我。」 「你認為她就足以保護你了?」 安妮妲立刻想到了克洛赫德伯爵,於是她沉默了。然後又見她下巴一昂:「我會想辦法,閣下。」 「但是我對你的觀察,你的方法一向不牢靠!」 安妮妲這下可又沉默了。雙方靜止了一會後,安妮妲便試著轉移話題。 「我也有話想和你說,閣下,只是內容不同。」 「什麼事呢?」他問。 「現在婚禮也舉行過了,我必須和你結一下帳,看看到底我欠了你多少錢?」 公爵沒有回答,於是她睜大了眼凝視著他,說:「我還不致那麼糊塗,我們所花費的一定不止五百鎊,那串項鏈一定抵付不了的。請告訴我實話,我究竟欠了你多少?」 「嗯,大多數的女人都希望有人替她付帳!」公爵只淡淡地說了一切。 「那麼我和你所認識的女人大大不同!」安妮妲實在忍不住便回了他一句,「我並不希望享受什麼優惠待遇!」 「很好!」 公爵一面說,一面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紙條。 他把它交給了安妮姐。她想那大概是裁縫店送來的帳目總表吧! 但是細細一瞧,卻發現紙的抬頭乃是韓特羅斯克,一位著名的珠寶鑒賞家的名字。信函則是一篇洋洋灑灑的鑒定書: 茲遵閣下之命,評鑒印度項鏈一條。惟須特別指出,該項鏈——鑲工精緻,渾然天成,易為收藏家爭相收藏,而不疑其為價值菲薄之物。珍珠及紅寶石稱上佳藝品,惟質地粗劣:……翡翠則為贗品。據僕等推測,該項鏈拍賣至多四十至五十鎊。 若另有僕等效勞之處,請不吝指教。 韓特羅斯克 安妮妲一氣把它念完,然後撫著心口,呼喊了一聲:「這絕不可能!」 而這幾個字還沒完全脫口時,她心裡已悚然明白,這正是她父親典型的作風,見到精緻而風格特殊的東西,便愛不釋手,然後不再進一步查明是否有價值便買回家! 「那麼我欠你的是……一大筆款子了!」她直等鎮定了心神後才喘著氣說。 「是的,很大一筆!」公爵點頭表示同意。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覺得她的狼狽相又令他高興了了!但是她固有的驕傲絕不容許她投降。只是她囁囁地說:「我會如數……償付……這筆款子,但是這要花好長一段……時間。」 「要一輩子!」公爵替她加了一句。 「或許不用那麼……久吧?」安妮妲低低地說:「但是的確需要……很多年。」 就在她答辯的時候,她的腦筋已飛快地轉了一圈,現在兩個妹妹都不需要她照顧了,只要她省吃儉用,每年她大概可自微薄的收入裡抽出一百鎊來還他吧! 但是一想到今後可能永遠擺脫不掉這筆帳款,日日夜夜都得被這座債台壓得透不過氣來,她便不由得苦從衷來了。 一腳跨進這無底無光的深淵要何時才出得來啊! 她注視著捏在手中的那張紙,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公爵說:「我想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安妮妲,你應該明白我不是那種白白施予,而不求報答的人。」 「我會……盡快……還你的!」安妮妲說。 她腦子裡仍在瘋狂地計算著,究竟要多久才能把他的債還清,然後她很快就放棄了。公爵或許說對了:在還清這筆債務之前,她可能早就老死了! 「我現在就要!」 她迅速地抬起頭來,望著他,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惶亂,小小的臉龐突然變白了。 「現……在?」她幾乎語不成聲地重複著他的話,「可是,那……不可能呀!」 「假如你同意我的建議,就不必還了!」 「什麼樣的……建議?」 「你可以嫁給我!」 有好一陣子,安妮妲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然後她伸出手扶著桌緣使自己站定。這時,她和他的眼光相遇了,她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奇妙的,有生命的東西進入了她的體內。 他們站著互相凝視著,動也不動。 對安妮妲而言,她幾乎無法思想,弄不清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像等了幾秒鐘,又好像等了幾小時,公爵又說話了。 「你能不能給我個答覆呢?安妮姐,我正在向你求婚!」 「為什麼?」 他在向她問話的時候,已經把頭轉開,此課則站起身來,走到壁爐邊,背向壁爐站著。 那個姿勢她早已熟悉了! 「我需要個妻子。」他顯然想了好一陣子才說。 「娶……別人……不行嗎?」 她的聲音非常低,但他還是聽明白了。 「不行——我要你!」 「但是,為什麼?」 她幾乎弄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麼,只覺得一波令她眼花撩亂的巨浪把她捲了去!屋子裡突然充滿了陽光,方纔還在教堂聽到的天使歌聲,在她的耳邊再度響起。 「我必須找個理由嗎?」公爵的聲音十分古怪。她可以感覺出,他故意壓粗了嗓子使聲音顯得嚴厲。「我已經向你求婚了,安妮妲,難道這還不夠?」 安妮妲也轉身離開了桌前,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她在他身前站住,抬起頭,凝目注視著他的眼睛,細細地審視著,然後發現他眼裡所包含的與他嘴唇所說出的大不相同!她還是不說什麼。等了一會之後,他開始焦躁不安了。 只聽他不耐煩地說:「我仍在等待你的答覆。你當然明白結婚對你有多重要!你的兩個妹妹都結婚了,你總不能一個人住到鄉下去,因此.找個丈夫又成了你迫不及待的任務!」 「而我在這件事上……似乎……毫無選擇的餘地,」安妮妲喃喃地說,「沒有人……除了洛赫德伯爵之外……沒有人來向我有所表示!」 「你若問起的話,」公爵說,「卻是有的:兩個貴族、一個男爵,另外還有幾個合格的單身漢,還有個——去他的不自量力的法國人!」 安妮組吃了一驚,她膛目結舌得望著他。 「你是說……你把他們都趕跑了!」 「我這個做監護人的,認為他們都不適合你!」公爵怒吼了一聲。 「你竟敢這樣對我!」她跟著叫了起來。 而就在她叫出聲音的時候,她立刻發現,這正是她一向對公爵說話的方式。 其實就算那些人沒被公爵擋住,全都向她曲膝求婚了,她也會覺得那些人就像克洛赫德伯爵一樣言語無味。 她所愛的僅有一人,僅有一人能夠佔據她的心田,驅去任何其他的影子,而這個男人在向她求婚——只是方式十分古怪罷了。 關於這一點,她已能夠完全瞭解,因為那個神秘的因素,羅伯森己透露了!但是為了不叫他為難,她決心不能背叛他。 或許,有一天,公爵會自動告訴她,他所忍受的痛苦。 「你沒有……權利,不讓那些……紳土們同我……說話!」她說話的語氣非常軟弱,因為她明白這話已無關緊要。 「你不是不喜歡克洛赫德伯爵來打擾嗎?」公爵反問她。 「那……不同。」安妮姐說:「他叫人……厭惡……,這點你是知道的。」 「但是他要比任何其他求婚者有更適合做你丈夫的條件,而根據同一個觀點,你嫁給我,要比嫁給任何其他求婚者要好得多了!」 「你能肯定……你真的想……結婚?」安妮妲仍有所懷疑。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能照顧你,」他回答說:「你不能就這樣長期在我家住下去。這樣會引起太多的流言。再說,每個男人到了某種年齡,都會需要娶個太太安下來。」 他停了一會,然後嘴角上的紋路突然加深,那個安妮妲所熟悉的微笑浮現了:「而我又找不到更漂亮的臉,來配戴布魯倫的傳家珍寶!」 安妮妲覺得他又在建築防禦工事了,好像要把他所表露的感情全戴上假面具;至於是否真正如此,她仍不能確定。 她愛他,愛得那樣深,以致一時無法客觀地去瞭解他,此刻除了那份在她心裡莽動的感情之外,她幾乎無法確定任何事情了。 她知道公爵正自信滿滿地等著她肯定的答覆;但是有種超感覺卻告訴她,此刻的他其實正緊張得像張拉滿的弓弦一樣。 「我還在等著,安妮妲,」公爵說,「當然,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他怪腔怪調地說,依然帶著他隨時不忘的譏誚,只是安妮妲再也不怕它了。 她握緊了手指,好像這樣憑空便能生出力量來;然後,她抬起限凝視著他,柔和的、幽怨的。 「我必須感謝這樁婚事,這太……抬舉我了。可是,我卻不得不……辜負你這番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