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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芭芭拉·卡德蘭 「這樣……瘋狂,這樣……毫無約束,」塔裡娜結結巴巴地說。 他嘲笑了,但很柔情,好像她的每個字都帶來了樂趣。 「你猜猜我想幹什麼?」他說,「我想到海邊找到一條小船,載著你離開這裡。我要一直劃去,一直劃到一個除了我們兩人外無人居住的小島。我要和你整天躺在那裡,並且知道只有我們兩人,不會有別的人來打擾我們。 「我要用這個機會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你對我是多麼重要。我要撫摸你,吻你,我要把我的臉埋在你的頭髮裡。我要聽你說『不要』,恰恰是那樣的聲音使我銷魂,以前從沒有什麼使我這樣銷魂。」 塔裡娜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她接著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她似乎覺得他確實在吻她,似乎他們彼此結合起來成了一體,直到他們完全不可分離。 「親愛的,親愛的,」邁克爾說,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一個大的橡皮球飛了過來,從他們身邊滾過去,驚醒了他的夢境。一個正在玩球的曬黑了的年輕人衝過來追球,把球拾了回去。他的一雙赤腳把地下的沙土在他的身後濺了起來。 「我必須回去了。」塔裡娜突然說。 「為什麼你是一個人來的?」邁克爾問。「你為什麼不帶吉蒂一道來?」 「她睡著了,」塔裡娜答道,「我不想叫醒她。」 「你來的時候這裡有人嗎?」邁克爾問道。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問題裡有特別的含意。邁克爾說這話的樣子是有所指的,但態度卻故意裝作無所謂。然而這就是剛剛跟她談過話的人,他的聲音和剛才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起初她想說沒有人,紐百里先生一定會要她這樣講的。可是,忽然她的眼角掃見了一件東西,它有一半理在沙裡,而且很明顯昨夜它並不在那裡。這就是紐百里先生抽雪茄時丟下的煙頭。 「哦,紐百里先生剛才在這裡,」塔裡娜說。「我看見他很奇怪。我從沒有想到他也來游泳。」 「我也是一樣。」邁克爾說。 於是她知道他看見了那煙頭,可是,假如那樣,她暗自思量,為什麼還要問她這個問題呢?是他有意想套出她的話來嗎?她排除了這種想法。 這個陰謀開始刺激了她的神經了,她想。她在懷疑每個人,每件事。即使邁克爾看見了煙頭,或是紐百里先生在回到旅館的路上遇見了他,那也沒有理由懷疑他認為紐百里先生和塔裡娜見過面。他們可能不是從一條路來的,那是很簡單的事,她甚至可以在紐百里先生去後幾秒鐘內到達,甚至還不知道他曾經到過那裡。 「他是個古怪的人。」他沉思地說。「他跟你談過什麼?」 「哦,他問我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塔裡娜如實地答道。 「你喜歡吉姆和特德嗎?」邁克爾問她。 「很喜歡。」塔裡娜答道。 不知怎麼地她覺得他的話很生硬,同時昨晚在夜總會不愉快的經歷也清晰地湧上心頭。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我應該走了。」她說著,可還是猶豫不決。 「我要留下游泳,」他笑著說。「請原諒我不能送你回旅館。」 她感覺到那不是他不陪她回去的原因,她又一次心裡想她是多麼可笑呀。伊琳還不會醒來﹒也不可能從窗子向外看,然而如果有人看見他們肩並肩地走回旅館,他一定很願意饒舌去報告伊琳說邁克爾和塔裡娜一起去了海灘。 「海水相當涼,」塔裡娜找點話說。 「啊,我親愛的,寬恕我,」邁克爾低聲說。「我知道我使你失望。我知道我使你不愉快。我也無法可想,只求你繼續相信我,繼續裝假吧,你答應嗎?」 在他的問話裡有如此動人的懇求,使她無法拒絕。 「我盡量試試看,」她慌亂地答道。 「相信我,只求你相信我,」他請求說。他低下頭去吻她的手,她知道再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於是轉身走開了。 她知道他在注視著她,可她硬是不回頭看他。她拿著濕的游泳衣和帽子慢慢走過沙地,進了海濱的小樹林。 她穿過馬路,開始朝著旅館走去。在她走了一段相當長的路以後,她再也忍不住了,轉身回頭望去。她看見他正在向海浬跑去,她見他走進水裡猛地游了出去。蔚藍的海水裡顯現出他頭部的黑色輪廓。 她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向前走。她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邁克爾正朝著他講過的那個海島游去,而她卻轉身向相反方向走開了。 為什麼她不能告訴他,她就要離開呢?為什麼不告訴他今晚她要去塞納呢?她想到了她曾經對紐百里先生作出的許諾。她幾乎恨死了他,因為他從她那裡搾取了諾言。 龐大的旅館赫然聳現在她前面,突然使她害怕起來。在那裡等候著她的事將會推動一連串的新的事件。 她突然希望她能信任邁克爾。無論怎樣,不管他對她做的所有的事,不管他怎樣搖擺不定,怎樣使人難以理解,他比起任何人任何事,似乎更使她覺得穩當和有保障。 她的臥室和她離開時一樣。她洗了個澡,坐在梳妝台前梳頭髮。正在這時她聽到門外響起了輕微的沙沙聲。她站了起來,正如她所料到的,在地板上有一份每日郵報和一封信。 她盯著它看了一會,幾乎害怕去拾起信來。她想這簡直太離奇了。然後她勉強用手把它拾了起來。有人把她的名字用一種圓潤和女性的手筆清晰地寫在信封上,在上面蓋了前一天的塞納郵戳。 她翻過信來非常仔細地看看封口,它偽裝得非常好,但是她能看出它是拆開過的。她用顫抖的手指胡亂撕開封口。在裡面信紙上端印著:輝煌大旅館塞納。信內稱呼是:「我的親愛的塔裡娜……」 她不由得止不住只想大笑——幾乎是狂笑。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卻能十分肯定紐百里先生所說的一切一定會發生。這和黑夜必然降臨的事實沒有兩樣。 只聽得門上鑰匙一聲轉動,接著吉蒂闖了進來。 「你醒了嗎?」她問。「我想我應該多睡一會,但是一點也不覺得累,你也是嗎?」 「不,」塔裡娜答道。 「你收到了一封信嗎?」 塔裡娜把信放在梳妝台上。「吉蒂,我出了這樣的麻煩。」 「天哪,出了什麼事啦?」吉蒂問,一下子坐在床上。 「這關係到你父親,」塔裡娜答道:「我想我應該對你父親講實話,除此別無他法。」 「你不能那樣做,」吉蒂迅即說道:「昨晚我還在想,有你在一起過得多快活呀。如果我們不是假裝說你是闊人,那麼昨晚的事永遠不會發生,要不然伊琳永遠也不會讓我帶你來。」 「可是,比那重要得多的事發生了,」塔裡娜說,「你父親要我為他到塞納去一趟。昨晚他求我的。這封信假說是我姨媽寄來的,我要到那裡去會見她。」 「他究竟要你去幹什麼呢?」吉蒂問道。 「我不知道,」塔裡娜撒謊說,她知道說到這裡她必須十分小心,因為她決不能讓吉蒂懷疑她知道的事比她準備告訴她的要多得多。 「他問我是否能去,不知怎麼地因為我有許多事要隱瞞,所以我不想要他提太多的問題,我真的想見到你問問我應該怎樣做才好。」 「他要你去塞納!」吉蒂懷疑地重複說。 「對,」塔裡娜答道:「去會我的一個姨媽,當然會是一個加拿大人。她用我姨媽的真名字,哦,在他提出這事時我只覺得,不知怎地我不能告訴他我們做的一切。經常要撒那麼多的謊,確實很糟糕。」 「你當然決不能告訴他,」她躊躇地說。「他要你去多久?」 「啊,只兩個晚上,」塔裡娜回答。 「那行,」吉蒂說,她的臉舒暢起來,「那麼,照他講的辦吧。我想他一定有充份的理由的。使我詫異的只是他派你去而不派柯利亞。」 「他似乎覺得我恰當些,」她謙卑地說。 「嗯,那太好了,」她滿意地說。「如果爹爹看中了你,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塔裡娜請求說,「這事那麼彆扭,因為我得假裝沒有告訴你。這封信,」她抬起來,「是讓你的繼母相信我是被叫走,去看一個親戚的。」 「我看不出那有什麼關係,」吉蒂答道:「你一定得去,這是有點叫人惱火的,我完全同意。我見不著你了,即使只有兩個晚上,我也會難過的。但是這能使爹爹脾氣好些,而且伊琳說,我們以後還要到比阿里茲去玩,當然,我要你同我們一道去。」 「不過,吉蒂,我不能……」 「現在聽著,塔裡娜,」吉蒂打斷了她的話。「你現在已經看見我的一家了,你知道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你做到了別人所不能幫我做的、最友好最無私的事,你把情況變得更順利更好,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