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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芭芭拉·卡德蘭    


  「是的,十分清楚,」塔裡娜帶著迷惑不解的口氣答道。「但是我……」

  「那就是你全部要做的事,」紐百里先生尖銳地說。「我十分真誠地對待你,塔裡娜,因為我覺得你是個有頭腦的姑娘。除非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否則我不會冒昧地請求你做什麼事。現在我要請你用名譽擔保並用你認為是神聖的東西發誓不對任何人講我告訴過你的事,你能答應遵守諾言嗎?」

  他伸出手來,塔裡娜幾乎機械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裡。她感到他的手指緊緊握著她,強壯、堅硬而不知怎麼地特別令人反感。

  「答應我吧,」紐百里先生堅持說。「我知道我能信託你,對大多數婦女我肯定不會這樣講的。」

  「我……我答應,」塔裡娜低聲說。她覺得這幾個字似乎是從她身上硬拽出來的,可她反正無法可想,只好答應了,因為是他要求她。

  「你可以對我發誓嗎?」他重複說。

  「我……發誓。」

  他鬆開了她的手,坐了起來。「謝謝你,塔裡娜。」他說:「你不會後悔的。在你回來後,我要找個借口送給你一件最美的禮物,希望是你從未有過的。它應該是紅寶石一類——這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種寶石,正好配得上你面孔的顏色。」

  他站起把晨衣拉攏,向她點點頭然後走開了。

  「唉,紐百里先生……」她聲音微弱地說,伸出手來想要阻止他。

  「去游泳吧,塔裡娜,」他吩咐說。「那是你到這兒來的目的,記住——因為你醒得根早,想游游泳。」

  他低頭望著她有點擔心和焦急的臉,隨後又說:「謝謝你,親愛的。你真正幫了我的忙。我只希望在你需要時有人會照樣幫你的忙。」

  沒有別的話能比這個更直接打動塔裡娜的心。它掃除了她過多的擔心和焦慮。她是在幫助一個人。這一點她至少是清楚的,而她知道幫助人總是對的。

  同時,她還是不得不感到這整個計劃太異想天開了,似乎是她想像中虛構的事物。

  什麼簡姨!什麼塞納!什麼臥車!什麼蘭花!像這類的事能與伯蒙德賽的牧師住宅,或者與住在德文郡的一個不知名的小小村莊裡中國別墅二號的住戶簡姨完全無關嗎?

  「這簡直是發瘋,發瘋!」塔裡娜自言自語,同時她明白過來:只是因為她過著那樣安靜平常的生活,所以整個這樣的事,她才覺得離奇。而對紐百里先生,吉蒂和像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他們一會兒跳上飛機,一會兒奔向法國南方,一會駕車穿過整個歐洲去看一個朋友,就跟她和母親乘四個便士的公共汽車或者到倫敦西頭採購一天一樣輕鬆。

  「他們怎麼能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多麼離奇啊!」塔裡娜想,她又一次懷疑自己究竟應不應該講真話。

  「這就是說謊話的下場!」她嚴厲地責備自己。「你現在越來越受牽連,越來越深地陷進了泥坑。」

  她奇怪到底紐百里先生是否清楚:派她去執行他的指示是完全不適宜的。她從未到過巴黎,從未乘坐臥車旅行過。塞納對她只是一個地圖上的名字。雖然他說過已經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安排,她還是希望他不會忘記給她帶上足夠的錢。她的錢甚至連給臥車服務員的小費都不夠。

  她把她身上剩下的最後幾個法郎買了一件生日禮物送給吉蒂。它只是一條繡得很精緻的腰帶,可是花了差不多兩個法郎,所以她完全成了一文不名的人,一直要等到吉蒂付給她下周的工資才有錢。塔裡娜笑了一笑,想到吉蒂完全有可能把這件事忘掉了。

  她歎了口氣,她出來為游泳的時間快過去了,她脫下她的游泳浴巾和鞋子,跑進海浬去了。海水很冷,可是使人精神煥發。她朝大海游了一段路,然後又回到海灘上。

  她想,游了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使她編的借口顯得真實了。她拉下游泳帽,用手指梳理一下頭髮,慢慢走回帳篷去。她沒有走到,就看見有個人躺在甲板靠椅上,是剛才紐百里先生坐過的地方。在她看清了他是誰以前,她幾乎撞上了他。她的心似乎在她胸膛裡翻了個。

  「邁克爾!」她覺得她的嘴唇張開,念著這名字,雖然沒有發出聲來。

  「早上好,親愛的。」他從椅子裡站起來,並拾起她的浴巾圍在她的肩頭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塔裡娜問。

  「我不知道,」他答道,「我是下來游泳的,見到了你的浴巾。你很早呀。」

  「對,我是,」塔裡娜說。

  她走進帳篷,脫下濕的游泳衣,隨後把毛巾浴披緊緊圍住了腰,又回來坐在日光下。

  「你非常可愛,」他柔情地說。

  她把頭轉過去了。「別這樣,」她不情願地說。

  他對她轉過去的側面注視一會兒,然後他在她身旁的橡皮坐墊上坐了下來。「你生我的氣了嗎?」他問。

  「是的,」她回答道,在回答時發出一聲嗚咽。

  他握住她的手,海水使它變得很涼,他用手指讓它噯和起來。

  「我的親愛的,我們都不要生氣,」他說。「我的事情很困難,比我所能解釋的更為困難。但是我愛你。你能想法肯定這點嗎?」

  「我怎麼能呢?」塔裡娜問道。

  「因為在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是不需要用語言表達的,」他說。「看著我。」

  她搖搖頭,因為她眼睛裡含著淚水,這時他伸出手來托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了過來。她掙扎了一會,後來突然屈服了。

  她發現自己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這眼色又把她給迷住了。

  「我可憐的小寶寶,」他溫情地說。「別不快活。我不值得你那樣。唯一能肯定的是我愛你,真的,是那樣。無論我做過什麼,或說過什麼相反的話,我愛你,塔裡娜。」

  「但是昨天……」塔裡娜開始說。

  「是,是,我知道,」他說。「我們不談那些吧。讓我們回到我們渡過的那個晚上。我們都在假裝,你不記得嗎?在這世界上沒有別的人,沒有問題,沒有困難,只有我們——你和我。」

  他的聲音顯得深切,引起了共鳴,使她忘記了昨晚不愉快的事,忘記了她一小時又一小時地等他,希望他能來到夜總會,忘記了她所忍受的痛苦。他有魔力引她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個裝假的世界,正如他說過的,在那裡只有他們倆人,任何其它的事都無關緊要。

  「你看上去真年輕,頭髮沒有梳好,穿著白浴披,簡直像個小孩。」他說。「或者是因為你有一種特別天真無邪的神情,恰恰像個頭髮蓬亂的唱詩班兒童,或者是一個誤入人間的小天使。」

  「你又在運弄我了,」她說。

  「我沒有,」他答道,「這就是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愛上了你——你的容貌是那麼純潔,是那麼天真無邪,對於你全世界一半是叫人迷惑的,另一半是使人興奮的冒險。絕大多數婦女都厭倦於享樂了。她們什麼事也幹過,什麼地方也去過,一個男人能對她們講的任何事,對她們都算不了新鮮,沒有什麼事是她沒有聽過的。」

  塔裡娜在他的眼光下低下了眼睛。她想,她怎麼能告訴他,他的感覺都是那麼真實呢?她沒有到過任何地方,也沒有見過什麼。他講的和做的每件事對她都是很新鮮和令人心醉的。

  「你太可愛了,」邁克爾說。「我要吻你的足尖,那些纖細得出奇的腳呀。我也要吻你的手指,最想要的,親愛的,是吻你的嘴唇。」

  塔裡娜覺得渾身在顫抖,一股強烈興奮的火焰突然迅速穿過她的全身。

  「告訴我,」邁克爾說,「從那天晚上以來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塔裡娜問。

  「我是曾經吻過你的第一個人嗎?」他提出了這個問題,似乎他有點擔心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她不禁有點高興,因為她知道,這次她至少可以真誠地回答他,而不需要裝假。

  「只有你一個人,」她告訴他說。

  「哦。我親愛的。」

  他低下頭,打開了她的手心,把他的嘴唇無限纏綿地、長時間地緊緊貼在她的手心上。他接著吻了她的手腕,使她的脈搏跳得飛快。

  「你叫我發瘋了,」他說,這時他的聲音更為深沉,她見到一般情慾的火焰突然出現在他的眼睛裡。

  「我要正正輕輕地吻你,」他說。「我要像那天晚上那樣抱住你。我要你讓我覺得你也在吻我。」

  「別那樣,」塔裡娜又一遍說,這次,可是一種很不同的請求。

  「別怎樣?」他溫和地問,好像他已經知道答案。

  「別讓我愛你太過價了,」塔裡娜請求說。「我心裡根怕。以前我沒有這樣的感覺,也從不知道一個人會覺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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