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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芭芭拉·卡德蘭    


  「你還不瞭解父親,」吉蒂輕蔑地說,「他正和伊琳一樣也有他自己的抱負。他是從底層爬上來的,所以他要我從上層開始向上爬。在我進劍橋大學以前,他老是介紹他的朋友們的兒子給我,提出舉行社交聚會等等。只是因為我對這些人很沒禮貌,讓他感到難為情,所以他不再這樣干了。不過我知道他居心何在。」

  塔裡娜笑了一下。

  「哎呀,吉蒂,你一定是個非常難對付的女兒。你處世接物都是那麼苛求,為什麼不肯隨和一點呢?」

  「因為我知道我需要什麼,」吉蒂回答。「我需要喬克,我要把他得到手。」

  這時她看起來特別像她父親。後來,挑釁的神氣消逝了,淚水充滿了眼眶,她說:

  「首先我得說服喬克。唉,塔裡娜,幫幫我吧。」

  「當然,我一定幫忙,」塔裡娜安慰地說。

  「你一定行!」吉蒂充滿了信心。「你能找他談一次話嗎?你告訴他說你知道我愛上了他。你知道我只要能做他的妻子,可以毫不考慮地放棄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你能告訴他這些嗎?」

  「我懷疑我能真的這樣對他講嗎?」塔裡娜說。

  突然她想起了邁克爾。她想,她願為他放棄世上的一切,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吉蒂可就完全不同啦!

  她一眼掃過豪華的艙房,梳妝台上金的梳妝用具,鑽石手鐲,寶石和鑽石耳鐶,都是吉蒂晚上戴過,在上床時隨手扔在那裡的。她的衣服亂七八糟地拋在靠背椅上——單是一件在巴黎時髦女服商店縫製的藍雪紡綢的短衫,價格就抵得上喬克半年多的工資。

  塔裡娜想,目前吉蒂也許看不起這一切,但總有一天她會非常想再得到這些東西,以及更多的東西。

  「你在想什麼?」吉蒂問她。

  「我在設想你和喬克在一起的生活。」塔裡娜答道。

  吉蒂笑了。

  「能跟喬克結婚該多好呀!」她說。

  「你有把握嗎?」塔裡娜問道。

  「我有這種感覺。」吉蒂答道,「我要在他身旁,我要聽他對我說話。塔裡娜,你知道他從未吻過我呢?我知道這是因為在遊艇上他不願意,而在別的地方又沒有會面的機會,我已經讓他答應我在今晚見面。不論怎樣,我總能想辦法脫開身。」

  「今晚我們要去住旅館嗎?」塔裡娜問她。

  「我想是這樣,海關檢查過了就會。」吉蒂說。

  這時有人敲了一下門。

  「進來,」她叫道。

  門開了,紐百里先生穿著一件鍍金扣的遊艇外套走進房來。

  「早晨好,姑娘們!」他說。「你們瞧,我們進港了,一次非常平穩的航行,甚至伊琳都睡得很好。」

  「我睡過了頭,真是羞死人,」塔裡娜說。「我本來要看船進港的。」

  「這說明船長多麼高明,沒有把你弄醒。」紐百里先生答道。

  「你要上岸去嗎,父親?」吉蒂問他。

  「海關人員馬上就上船來了,」紐百里先生答道。「我聽說他們要在船上進行一次相當徹底的搜查。他們似乎懷疑有些水手攜帶了違禁品。無論怎樣,假使他們闖進你的房間,也不必奇怪。」

  「我最好還是起床,」吉蒂說,「在我還穿著睡衣的時候,我不喜歡好多男人在我房間裡到處嗅來嗅去。」

  「我也是一樣,」塔裡娜說著就回了自己的艙房。

  她很快把衣服穿好了。如今事到臨頭,她對藏在海綿袋裡那個小紙包倒真有點擔心了。假如她當真辜負了紐百里先生的重托呢?其實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錯事,他完全有能力付出罰款。不過這是他唯一求她辦的事,她希望使他滿意。

  這天顯然是個炎熱的日子,她穿上吉蒂借給她的一件涼爽的打著寬帶的棉布衣裙,又取出一件短袖羊毛衫套在衣裙上。海風吹來天會涼的。

  她開了門,最後一次向艙內四周看了一眼。海綿袋依然無恙地掛在鍍鉻的金屬架上。這時她非常想取出那小包放在手提包裡,這樣會好些嗎?後來她決定不這麼幹,聽其自然。第二次想法往往是錯的。

  正在這時,吉蒂走出了她的艙房。

  「我們沒費多少時間,對嗎?」她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沒有見到任何人,也沒有聽到什麼,」塔裡娜回答。

  「讓我上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吉蒂說。「我想他們一定會像用蓖子那樣檢查水手宿舍。」

  「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嗎?」塔裡娜問她。

  「哦,當然!今年春天我們到達蒙特卡洛後,他們也小題大做折騰了半天。父親說他們對船上水手有懷疑,可是他們把我的艙房也檢查得亂七八糟」

  「這種事肯定不尋常吧?」塔裡娜又問道。

  吉蒂聳聳肩。

  「啊,我看是這樣的。一旦他們咬住你,就從不輕易放過。」

  她們看見紐百里先生坐在甲板上天篷下的一張靠椅上,一張報紙放在他膝上。

  「你們不能上岸,」他說,「所以還不加舒舒服服地坐一會。」

  吉蒂和塔裡娜坐下了。沒多久,塔裡娜的心猛地跳躍起來。邁克爾從甲板的另一頭逍遙自在地走了過來,雙手插在口袋裡,襯衣的領口敞開著。他看起來很輕鬆愉快。當他轉過身來朝著她時,她察覺到他的眼色突然亮了起來,好像他正在想念她,一見到她就像是實現了他的美夢。

  「早晨好!」

  他的聲音低而深沉。

  「睡得好嗎?」

  他的問話像是對所有三個人講的,可是塔裡娜明白,他要的只是她的回答。她試著對他硬下心腸,去恨他,但是發現這不可能。他太吸引人了,太使人無法抗拒——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微笑了一下,在他的注視下她的面頰紅了起來。她的眼睛羞怯地閃爍著。

  「塔裡娜一直睡到九點鐘才醒,」吉蒂帶點指責的口氣說。

  「那麼,她是個經驗豐富的水手羅。船上的引擎一停下來我就醒了,那正是六點三十五分,」邁克爾說。

  「那麼你是很驚醒的啦,」吉蒂說。

  「當然,」他答道,「在海上我總是非常警覺的。」

  「是害怕嗎?」吉蒂有點嘲笑地問。

  「在蒼鷹號上是不會害怕的,」他一本正經地回答。「但是在別種船上,坦率地說,我有時真害怕極了。」

  「怕什麼呢?」吉蒂問他。

  但是邁克爾已經轉過身去,從那堆報紙裡拿起一張,似乎全神貫注地讀起那些大標題。

  「真是個神秘的小伙子,」吉蒂壓低聲音對塔裡娜說。

  塔裡娜沒吭聲。她正在琢磨他是不是在海軍呆過,他講的船是哪種船。她覺得她對他確實一無所知。她一點也不瞭解這個在四十八小時以前她還不認識的人。而這個人有這麼大的魅力,把她整個地迷住了,只要他一出現,她就全身顫抖,心跳個不停。

  「他在想些什麼呢?」她非常想知道。「他是在回想昨晚的每個時刻,每句講過的話,每一次觸摸,每一個感受嗎?」

  她渴望跑到他身邊問問他這是不是真的,真的吻過她,真的講過他愛她。可是她不能動彈,只能緊張地坐在那裡回想,思考,感受,一直到她覺得感到痛苦而不能哭出來,實在太難受了。

  一個侍者來到甲板上。他對紐百里先生講了幾句話,他聽了以後就下去了。

  「海關人員正在執行他們的任務,」邁克爾說。「看來他們似乎找出了什麼。」

  「你怎麼會那樣想呢?」塔裡娜尖刻地問。

  「侍者說那個海關長官,或者不管怎樣稱呼他的官銜吧,要求見老闆。」邁克爾簡短地說。

  「那麼你認為他們查到了什麼呢?」他好像有點詫異。「你看來有點擔心,」他說,「可別告訴我你私帶了兩塊金條或這一類的東西。」

  「不,不,當然沒有,」塔裡娜答道。

  「也許他們在貨艙裡找出一箱槍枝。」吉蒂說,「要是那樣,我們都得去坐牢。法國人最惱火偷運軍火。」

  「多半是他們找出了鑽石啊,」邁克爾回答說。「這是既輕巧方便而又容易攜帶的值錢東西。可以把它隨便塞進任何地方——塞進牙膏,剃鬚膏,或者甚至放進糖罐裡。」

  「哦,你說的是哪種鑽石,」吉蒂說,「我想你指的是伊琳的印度大鑽石吧。」

  「法國人從不為一個漂亮女人的首飾操心的,」邁克爾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他們真的檢查牙膏,糖缸和這類地方嗎?」塔裡娜問道。

  「你似乎有點擔心,」邁克爾說,「我相信你一定偷運了什麼東西。」

  他的聲音裡有點嚴肅的味道。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我……我不擔心﹒」塔裡娜說,掛念著架子上的粉紅色海綿袋子。

  她想假若那不是給吉蒂的禮物,而是紐百里先生從一個國傢俬運到另一個國家去的鑽石呢?假若,這些被查獲了,他否認他知道這件事的話,誰會相信她呢?他們會送她去坐牢嗎?她猜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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