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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芭芭拉·卡德蘭    


  巴特利一通報,說兩位先生在樓下,吉塞爾達就從房裡溜走了,由伯爵單獨接待亨利·薩默科特和朱利葉斯。

  「真沒想到,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朱利葉斯!」伯爵對他的堂弟說,態度和藹可親,在過去極少這樣對待他。』

  「見到你身體好些了,我很高興,塔爾博特堂兄。」

  亨利·薩默科特是朵時髦的鬱金香,朱利葉斯多次嘗試想超過他,都失敗了。

  朱利葉斯衣著很闊綽,卻既沒有那兩位長者的體魄,也不具備他們的性格品德——那兩位都在軍隊裡呆過——更沒有亨利·薩默科特得以揚名的落落大方的舉止,得體有禮的談吐。

  他的馬褲黃得不是味,不是攝政王愛穿的那種時髦的黃色;他領結的褶邊加得太多;衣領兩邊的尖端顯得太高。

  然而在一個女人的眼裡,伯爵幾乎是粗野地想,朱利葉斯看來會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

  只是當一個人看到了他眼睛下方的皺紋和稍微有點明顯的雙下巴時,才會意識到作為年方二十四歲的年輕小伙子,他的身體不算挺好。

  爵爺請他的客人坐下,還派人去拿酒,他的表情和聲音沒有絲毫責怪之意。

  「我剛才正一個人自斟自飲,」他解釋說,「我希望你們願意陪我喝一杯,我也已邀請了現住在這座房子裡的另一位客人,巴羅菲爾德夫人。我還沒得到回音,可能她另有約會吧。」

  他偷看了一眼,發現朱利葉斯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我一直都在對朱利葉斯談巴羅菲爾德夫人,」亨利,薩默科特拾起話頭。「我昨天在這裡遇見了她,認為她迷人極了!」

  「我恐怕跟你的看法不一樣,」伯爵冷冷地說,「儘管有很多像你這樣熱情的先生顯然都抱同一個看法。」

  「這倒並不奇怪,只要你想一想巴羅菲爾德遺下了多少錢,」亨利·薩默科特說。

  「她比她丈夫年輕得多嗎?」朱利葉斯問。

  「我相信要年輕得多,」亨利·薩默科特回答說,「我想這是巴羅菲爾德第二次結婚,雖然我還沒完全落實。總之她年紀輕輕當了寡婦,不過她擁有巴羅菲爾德的那幾百萬作後盾,又有誰會埋怨她是個寡婦呢?」

  「我從來沒聽說過巴羅菲爾德夫婦,」朱利葉斯用一種故意鬧彆扭的態度說,好像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剝奪了知道這種事情的機會。「你知道關於他們的事嗎,塔爾博特堂兄?」

  「從沒聽說過巴羅菲爾德夫婦?」伯爵用一種不相信的口氣說,「哎呀,我的老弟……!」

  伯爵想,沒必要多說,更沒必要撒謊。顯然,朱利葉斯早已深信不疑,認為巴羅菲爾德夫人就像亨利·薩默科特所吹的那樣。

  門開了。

  「巴羅菲爾德夫人到,老爺!」巴特利通報說。吉塞爾達走進房來。

  伯爵伸出手去。

  「你太好了,真高興能跟你交往,」他以其最有魅力的聲音說,「我怕你會有更有趣的約會,不會來看望一個病人。」

  「你邀請……我……太好了,」吉塞爾達回答說。她邊說邊把手放到伯爵的手裡,伯爵感到她手指冰涼,緊張得直顫抖,於是將她的手指握得更緊,希望給她以信心。

  「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我另外兩位朋友,」他說,「這位是你昨天遇到過的亨利·薩默科特上尉,這位是我的堂弟,朱利葉斯·林德先生,他剛從倫敦來。他能讓我們聽到在這塊冷靜的礦泉療養地聽不到的一切消息。」

  吉塞爾達羞澀地向兩位先生微微一笑,隨後就坐在靠床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伯爵注意到,奈特利先生已拿出了上校提到的珠寶首飾。

  吉塞爾達脖子上戴著那條單串珍珠項練,背心上別了一枚漂亮的紫品胸針,左手無名指上除有一個金的結婚戒指外,還戴了一隻紫晶珍珠戒。

  「你以前來過切爾特南嗎,巴羅菲爾德夫人?」朱利葉斯問。

  他坐在吉塞爾達旁邊的椅子上,熱切地前頓著身子。

  「沒有,這是我初次到這裡來玩,」吉塞爾達回答說,「伯克利上校請我跟我姑母來作客,我當時就非常興奮,我們早已聽說切爾特南美麗非凡,景色秀麗,礦泉水又富有療效。」

  「那你要親自喝礦泉水羅?」朱利葉斯問。

  「我很想喝,雖然我認為實際上我並不真正需要治療,」吉塞爾達說著,露出了一絲微笑。「不過我的姑母急需礦泉水治療。不幸的是,我們到倫敦時她就病例了,只能留在那裡,跟我分開幾天。」

  「那麼,在她到這來之前,就無人陪你去礦泉水的水泵房了,」朱利葉斯說,「要是那樣的話,我希望你會允許我給你帶路,把你介紹給福蒂夫人,她可是切爾特南的一個有名人物。」

  吉塞爾達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他急忙解釋道:

  「福蒂夫人是礦泉出名的司泵員,國王、王后和王族成員到了這裡,都由她侍候,國王陛下還命令給她畫了肖像。」

  朱利葉斯說得那麼頭頭是道,伯爵深信他在來訪之前,一定查過本地的指南手冊。這樣在必要時他就能用自己對切爾特南的知識來打動富有的巴羅菲爾德夫人。

  亨利·薩默科特必定幹得不錯,伯爵暗忖,同時避開他朋友的目光,深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與福蒂夫人見面一定很有意思,」古塞爾達說。

  「那麼,明天早上我可以替你介紹嗎?」朱利葉斯問,「你希望什麼時候飲礦泉水?」

  「我認為,十點鐘就夠早了。」

  「那是個時髦的時刻,」亨利·薩默科特說,「你將會發現,切爾特南所有的名人都在那兒啜飲,裝出礦泉水對他們身體有益,其實內心深處在暗罵這東西討厭透了。」

  「真的那麼難喝嗎?」吉塞爾達問。

  「我可一點也不知道,」亨利·薩默科特回答說,「我從來沒嘗過,也毫無品嚐之意,不過我當然認為,只要塔爾博特身體好些,他就會去礦泉水泵房的。」

  「讓我把話說清楚——我也毫無品嚐之意!」伯爵斬釘截鐵地說。

  他邊說邊向吉塞爾達瞥了一眼,心裡想,吉塞爾達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特別的光芒,那是向他暗示說,如果她認為喝礦泉水對他有益,就一定會設法勸他去品嚐。

  他可以預見到自己與吉塞爾達之間將有一場唇槍舌戰,想到這又覺得很有趣。

  「還有許多事物我能向你介紹,巴羅菲爾德夫人,」朱利葉斯又在說了「舞廳裡很好玩,劇院打算為威靈頓公爵的來訪演出一個特別節目,戲的名字叫:《村中之愛》。」

  「有沒有哪位著名人物在劇中演出?」吉塞爾達問,因為很明顯,大家都期待著她說點什麼。

  「我還不知道,」朱利葉斯被迫承認說。

  「或許瑪麗亞·富特將領銜飾主角,」亨利·薩默科特插嘴說。

  如果她演主角,那麼其中的原委他和伯爵是知道的。

  朱利葉斯繼續侃侃而談,但很明顯,在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極力討好這位「富孀」的同時,他又有點拘束:他的堂兄兼監護人在聽他、觀察他。

  偶爾,他眼裡帶著挑釁的表情朝伯爵看上一眼,但爵爺依舊那麼和藹可親。

  如果說朱利葉斯·林德原先對伯爵懷著恐懼心理,生怕伯爵憎厭他,那麼到了這次訪問快結束時,他的這種恐懼心理已有所緩和。

  實際上,他一直在擔心伯爵會打聽出他的行徑:他不僅到處追逐女人,而且在過去一年裡由於期望自己能繼承爵位,曾借了相當可觀的一筆款子。

  儘管他在支付巨額利息,但伯爵當時似乎極有可能會傷重死去,這樣他就能立刻償還這筆貸款,比任何人預期的都快得多。

  但是現在,他只要看看他的堂兄,就能意識到:堂兄快要痊癒了!

  因此表面上朱利葉斯裝得很高興,謙恭有禮,但內心裡卻再詛咒伯爵讓人勸說到了切爾特南,讓本國最著名的外科醫生之一、托馬斯·紐厄爾,動了手術。

  要是真的福星高照,朱利葉斯暗忖,塔爾博特堂兄就該在滑鐵盧戰死,至少會因他不願截肢而傷重死去。

  伯爵被說成是個英雄人物,就因為他蔑視團裡的軍醫,甚至在因葡萄彈傷口潰爛化膿而發高燒時,他也拒絕聽從軍醫們的忠告。

  然而他的運氣總是好得難以叫人相信,他的冒險得到了報償,現在對朱利葉斯來說,似乎只能再等四十多年才有機會繼承爵位了。

  他詛咒著命運要了這麼卑鄙的花招捉弄他,一邊跟吉塞爾達談話,一邊心裡琢磨,把自己獻給埃米莉·克拉特巴克的慇勤轉獻給這位遠遠更為迷人的女人是否明智,因為按照亨利·薩默科特的說法,這位女人更為富有,她的背景肯定更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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