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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芭芭拉·卡德蘭 空氣中散佈著一股薄荷及草木的原始芳香。抬頭仰望,祇見成群的白鴿掠過天空,飛向遠處的森林,另外一些小鳥棲息在高聳的樹枝上,準備度過漆黑長夜。 炙熱的太陽逐漸沉落到地平線下,臨行仍不忘把整個天空染成一片通紅。 城堡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彷彿高聳入雲。城堡底樓一兩扇窗戶稀稀疏疏地露出微弱燈火,更增添了神秘色彩。 沙達遠遠的跑到前頭,留下眉娜獨自徜徉於玫瑰園和水池間。水池裡面有許多金魚。她專心地站在池邊,觀賞發亮的魚群遨遊於蓮花綠葉之間,十分逍遙自在。 眉娜看得入神,幻想自己成為金魚群中的一份子,與世無爭。 突然,身旁傳來說話的聲音: 「妳真像夜間女神,卻比她們更引人遐思!」 她轉過頭來,看見公爵那位朋友。他逼近她,她一步步地往後退。 「沙達和我正準備走回城堡。」她很快地說。 隨即四處張望,尋找沙達,卻不見他的蹤影。 「不要急嘛。」紳士說。 「先生,我還有事要做。」 「用不著那麼匆忙,」他答道,「我們彼此尚未正式介紹過。我叫柯洛皮生,郡主柯洛皮生──妳呢?」 「溫妮小姐……閣下已經知道,我是孩子們的家庭教師。」 他大笑。 「妳故意畫分階級,和我格格不入。妳那張誘人的嘴唇不應該發出這種嚴肅生硬的聲音。曲線如此迷人的朱唇是接吻的專利品,而非用來斥責。」 「拜託閣下不要用這種態度說話,先謝了。」眉娜冷淡地說。 她逕自邁步離去。他追上來,狂野地抓住她的手腕,說: 「我要盡情地和妳說話。我根本沒想到在陰鬱的格蘭特堡會發現妳這麼可愛、這麼迷人的尤物!」 「放開我!」眉娜很嚴厲地斥責他。 「有條件的。」他答道。 她不吭聲,他再說: 「讓我告訴妳這個條件是什麼──自下午見妳時,就有一親芳澤的慾望。只要讓我親一下,我就放妳走。」 「你休想得逞。」眉娜非常生氣,「請你立刻放開。我不相信公爵會充許你做出這種行為。請放尊重點。」 「公爵比我先得逞嗎?」柯洛皮生無恥地問。 眉娜十分憤怒,想掙脫他的控制,但他卻抓得更緊,又低低地獰笑著。 「美麗的尤物呀,我不願讓妳走。」他說,「我一向渴求大眼睛、紅頭髮的女人。她們比那些蒼白的同類更容易動情。」 話一說完,就殘忍地用力把眉娜往自己胸前一拉。 她知道和他鬥氣力徒勞無功,但是,想到他無恥的企圖,忽然全身抖顫,恐懼無比。 他正是自己小說中所描述的惡棍雷克那一類的人。但寫歸寫,自己從沒有親身的體驗。這會兒真正遭逢別人的侵犯,沒想到竟是這等恐怖。 在小說中,她極盡能事地用各種尖刻的形容詞來描述公爵,碰巧這種侵犯女人的舉動也是他的行為之一。當時敘述這種下流舉動時,她覺得噁心難忍,如今自己竟像待宰的羔羊一般無助。 她用力掙扎,柯洛皮生依然緊緊摟著她。她努力用手把他的頭推向一邊,卻無多大幫助。她知道遲早會讓他得逞的。 突然,心生一計! 有片刻的時間她不再掙扎,顯出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使他認為她已經屈服,愉快地把嘴唇湊近她的雙頰。 就在他放鬆攻擊,準備自我陶醉之際,眉娜用盡全身的力量,把他往後使勁一推,掙脫他的懷抱,掉頭就跑。他原本背向水池,站在蓮花池邊緣的石塊上。被她大力一推,只聽見「碰」的一聲,整個人掉落池中,濺起水花。 眉娜並沒有停下來欣賞戰果,自顧自拚命地往前跑,背後遠遠傳來一連串咀咒聲。 終於從水池邊跑到草地上,仍然加速往回衝。就在快抵達城堡時,不小心和一人撞個滿懷。因這個人站在暗處,她沒有注意到。 這一撞,好像天旋地轉,重心不穩,幾個踉蹌,差點跌倒,她急忙伸出雙手,往四周亂抓,以平衡腳步。定睛一看,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公爵。 他伸手穩住她的身體。眉娜不斷地喘氣。公爵以他那一貫的揶揄口氣說: 「溫妮小姐,妳的腳步快了半拍,橫衝直撞的技術還不到家。什麼事使妳這麼急躁?」 眉娜為方才發生的事,憤怒萬分。 她從公爵的臂膀中閃出來,故意把話說得很輕鬆,事實上,卻說得有氣無力: 「您會發現您的……朋友……爵爺,在蓮花池裡玩……我希望他……淹死。」 話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城堡。 回到西廂的起座間裡,她很渴望知道公爵的想法,但是又惱怒地告訴自己,不管他怎麼想,一點都不重要。 即使她不是故意的,公爵仍然可以怪她激怒賓客而將她解雇。 她最擔心的莫過於公爵說她主動誘惑柯洛皮生郡主,那才真是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她站在窗前,想集中自己散亂的思緒,和緩急促的呼吸,就在這時,沙達走進房裡。 「您到那兒逛了?」他問,「我回到蓮花池旁找您,結果看到公爵的朋友陷在水池裡,嘴巴唸唸有詞,不停地咀咒,滿口下流的髒話!我從來沒看過那種謾罵的醜態!」 「公爵有沒有和他在一起?」眉娜問道。 「他就站在水池旁邊,」沙達說,「您猜他做什麼?他捧腹大笑!我從沒想到他居然會笑。以前我覺得他似乎又凶暴又固執。」 「他……捧腹大笑!」眉娜重複地說。 她惹出一件荒唐的事情,公爵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十分有趣,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翌日上午,眉娜身著騎馬裝,帶領孩子們到馬房。阿貝幫她和沙達選了兩匹名駒。 凱婷騎上自己的馬,小馬僮一起上馬,坐在她背後,緊緊拉住繩索,指揮馬兒前進。老阿貝則負責照顧薇薇。 「不要擔心這兩個小姑娘,小姐,」他對眉娜說,「妳和沙達主人盡情地遛馬吧,我會好好關照她們的。」 「你們要聽阿貝的話。」眉娜一再囑咐她們,然後興奮地和沙達跨馬而去。 大約奔馳了兩哩路,才掉頭慢慢騎回家。 「我現在覺得我們到城堡裡來住很棒,」沙達說,「起初,我對城堡裡的一切非常怨恨。」 「我也一樣,」眉娜答道,「不過能夠騎著這種名馬馳騁於大草原上,倒足以補償許許多多不快的事。」 「甚至可以消消我對卑劣的柯洛皮生郡主的怨氣。」她暗想。 昨夜臨睡前,她不停地回想著令人作嘔的一幕,覺得甚為可恥。她認為柯洛皮生掉落池中是罪有應得。 她相信,他是個色迷迷的浪蕩子,一向認為舉目無親的家庭教師和純真的女僕人最易玩弄。而眉娜希望自己的對抗,使他得到一次教訓。 不管她對公爵有多大反感,卻認為他不會做出這種卑鄙下流的事。 「他太倨傲,一定不會向一個地位卑下的家庭教師獻慇勤!」她想。 這或許令她安心,但又想到,整個城堡裡找不到一個和她地位相當,可以做朋友的人,心裡不禁委屈而鬱悶。 遛馬的這一整天並沒有見到公爵。 下午,眉娜從圖書室裡借了幾本書,帶回房內閱讀。 圖書室的藏書包羅萬象,琳琅滿目。她可以任意選擇喜歡的書籍閱讀,這使得她非常快活。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像在科瓦時,有龍納德郡主陪她讀書,一起討論學問。 眉依也和眉娜一樣受過良好教育,兩人常常一起閱讀法文、意大利文及匈牙利文的書籍。 「如果我們忘了媽咪的母語,是最可恥的事,」眉依常常強調,「而且也會變得過於英國化了。」 她甜蜜地一笑,再說; 「龍納德告訴我,他鍾情於我,是因為我的氣質特殊,與眾不同。他喜歡我保存匈牙利民族原始樸實的氣質、清新的格調和神秘的風采。」 「相反的,我呢,」眉娜想起姊姊的話,自我批評一番說,「現在已經十分英國化了。」 公爵強調她是外國人的那種嘲笑的口氣,使她永難忘懷。 「他的心胸狹窄,見解偏頗,真夠荒唐。」她想。 即使她不斷地找許多理由表示自己恨他,可是無法使自己不去想他。公爵的影子就像驅不散的氣流,時時盤旋在腦海裡。 後來在偶然的機會裡,她才瞭解自己並非城堡裡唯一不喜歡公爵的人。 以前在科瓦時,那些僕人非常敬愛姊姊和姊夫,和堡內僕人對公爵的態度兩相比較下,她覺得,僕人們顯然不太喜歡公爵。又從老阿貝口中得知堡內的階級糾紛,更證明公爵不受歡迎。 那天阿貝含含糊糊的說了一些事,眉娜追問: 「你們這個鄉下地方,是否也和別處一樣,發生過暴動、抗議的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