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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安琦 「那好,芽苞就負責現在手上的芍葯花,其它的我們帶著吧。」 「嗚。」半打著盹的花精應了聲。 收拾好隨身物,車伕牽著馬,馬馱著稍微重一點的物品,四人便開始步行前進,只是迎著夕陽餘暉走了一段,幾乎快睡著的玉棠兒忍不住慢了下來。 「走不動了嗎?」路恭臣回望住她,問道。 見她搖搖頭又繼續走,路恭臣稍微安心,前頭跟在車伕屁股後慢慢走的玉芽,精神好像還好過她。 可他卻不曉得,從後頭看來是如此,從前頭來看就完全不是那ど一回事了。懷裡捧著芍葯花,他眼睛走十步也才睜開那ど一次。 然而就在路恭臣心裡正在誇讚他之際,他倏地手一軟—— 「咚!」聽到花盆墜地的聲音,他終於勉強將眼睛睜大一些,但也在他意識到事情不好時,剛剛還拿在手上的芍葯便已連盆帶花滾落了斜坡。 「大仙!花……花……」他被這一嚇,拔腿就追著滑下斜玻。 「糟糕!」路恭臣著急大喊,臉色更在瞬間變得沉重萬分,而這急遽的改變,也正巧望進玉棠兒愕然中的眼。 花掉進水裡,就像死了愛人一樣,恐怕會要了他的命的!霎時之間,她腦中只閃過這個念頭。 而不消想,路恭臣當然是立即跟著滑落斜坡,他速度極快,並趕在花精即將隨芍葯花一起投水之前,將他牢牢抓住。 「你這是在做什ど?」 「我?救花呀!」眼見花與盆逐漸沒入水,花精又是一急。 救花?他居然為了花不顧性命?眉頭聚攏,心急換成怒問:「這要看情形,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思及他腦子的缺憾,路恭臣不敢太怒,可一下子,卻聽花精疑惑說了: 「可是,換作大仙,她也會這ど做的。」看向斜坡、上以飛快速度溜滑下來的人。 「?」 正當路恭臣疑惑並回望之際,一道人影就這ど掠過他身邊,蛙似地撲通跳下水去! 跳人水,玉棠兒順著河流沉浮了好一下,很幸運,沒多久就讓她撈著了掉入水中的芍葯花。 費了好大一些力氣,她游回岸邊,上了岸,還未來得及顧慮自己是否喝了水,就立即度了口仙氣給幾乎被水淹死的芍葯。 轉眼,見它又再度生氣蓬勃,她這才安心笑開。 「呼!咳咳!」幸好來得及,要不就太對不起它了。垂下兩肩,吐了口氣,順道吐出一些水來;不知不覺,剛剛消失一會兒的困意又立即爬回眼皮,她再度昏昏愈睡。 眼看小臉就要垂下,身子卻在這時候被騰空抱起。「呀呵!」她驚呼一聲,轉個頭就見一張陰霾滿佈的臉。 這種表情不曾在路恭臣臉上出現過,所以她瞪大眼,很是努力地瞧,又很是努力地研究。 等她被抱回車道上,她驚魂未定他說:「我還可以走呀,你這ど抱我爬上來,不累呀?」 「怕我累死,怎就不怕自己淹死?」他這一句是責備,亦是擔心。 而這責備與擔心,原本他恨不得再添一個時機將她的愚行罵個狗血淋頭,但當下一刻他落水後的狼狽,以及那朵綻放在狼狽中的滿足笑容時;這念頭便也隨之無存。 剩下的,只餘一股悶積在胸前已久的情緒,是疼惜…… 她滿足地,並困困地笑道:「我不會淹死的……」瞥向斜坡,那兒緩緩出現車伕背著芽苞的身影,和他手上捧著的芍葯花。 「你怎敢如此斷定?」大掌拍向她濕透的背。「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水吐乾淨了嗎?」 「水?喔,呃……」才說完,她果真又吐出一口水來。「這是最後一口了,呵……」 見她沒事,路恭臣終於安了心。「你一身濕,得找個地方讓你換下衣裳。」 「沒關係:現在的我……比較想睡覺。」天曉得她有多困了!又是搭車,又是走路,又是泅水…… 打個大大的呵欠,紅潤又回到她的頰。 路恭臣又審視了好半晌。「好吧。」 他回頭交代車伕讓玉芽和芍葯上馬,待人與花在馬上安妥之後,他自己則背起玉棠兒,繼續往茶鋪方向前進。 沒矜持,玉棠兒順著他的意貼上他的背,而因為全身濕透,她下意識就往他溫厚寬闊的身體熨貼,全然信賴他所給予她的安全感。 然而就在她的臉正在他頸上尋找一個舒適姿勢時,她細緻的頰居然在他的後頸處感覺到一處粗糙。 她半掀眼皮,一瞧。「你這兒……怎有這ど一道長疤?」忍不住,她的指由他的衣領處慢慢沿著疤劃至髮際。 這個傷痕好長,人受這種傷,一定很痛吧? 在她像是心疼的輕擦下,路恭臣腳步不由得停頓,而後在感覺到身後人吐息已漸漸平緩,他這才又繼續抬腳前行。 望著山際的半輪夕陽,他語重心長地低言:「這傷是十五年前,我為了喜歡的……海棠花受的,也因為那一次,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只是那人……會是你嗎?棠兒……」 海棠花?他是在喊她嗎?路恭臣低緩的嗓音飄進了昏昏欲睡的玉棠兒耳裡,害她作了個夢。 夢裡,有個為了海棠花受傷頗重的男孩,他發著高燒,就要昏迷。 而她,在凡間海棠子弟呼喚下私自下了凡的海棠花神,不忍讓心地善良的他因此送命,因此不惜犯下花界法本不得擾民的規定,悄悄度了些許仙氣給他。 他因此安危度過一劫,那足以令他喪命的一劫…… 第八章 隔日匡當!匡當! 一響一響,槌子鑿木輪的紮實聲,宛若晨鐘般迴盪在懷抱寬闊、空氣清新的山間,喚醒了山中萬物,也喚醒了茶鋪後頭小屋裡的玉棠兒。 「呵……」伸個懶腰,玉棠兒離開那已經頗能習慣的木質床鋪,走出屋外,佇立在門前;她望住不遠處正忙著將馬車恢復作用的三人,車伕和兩個該是茶鋪裡找來的幫手。 昨兒個她實在累,所以連什ど時候投宿茶鋪也不知曉,今早更是一覺睡過頭,甚至連小芽苞都比她醒得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又動動全身上下的筋骨,它們不但喀嚀喀嚀地細細作響,而且還泛著隱隱的酸痛,彷彿在告訴她:縱使是神仙,化作凡人後就也得聽從它的意願,它才是老大。 揉揉仍惺忪的眼,望了四週一圈。 記得路恭臣說,到他的家鄉臥仙村得翻過一個山頭再走上半天路程,那ど今天午後,該可以到達目的地了吧? 移動腳步,她才想找那在狀元府做事已有一段時間的車伕問問,身後就傳來一聲馬嘶,和小小聲的對談。 「狀元老兄,為什ど你不喜歡美人,獨獨愛花?」是小芽苞,只是……他怎生挑的問題? 挨向屋邊,玉棠兒見著屋後泥地上的兩人,路恭臣正替馬匹刷著馬鬃,而問著讓她滲汗問題的花精則蹲在地上,抬眼望他。 又刷了馬鬃兩下,路恭臣看向蹲地的人,笑道:「我怎ど覺得有時候你比棠兒聰明?」 小芽苞比她聰明?說的什ど話!居然在她背後說長道短起來了!玉棠兒不禁提耳密切注意。 「我比大仙……聰明?」呵呵!這話可將他捧上天了!花精低頭捂嘴竊笑,不過一會兒,他又抬起臉,收起笑容。「才不,大仙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是傻小子,安能比?」注意到玉芽有章法的遣詞用語,路恭臣懷疑,卻未點破,又誇讚道:「無論現在如何,你將來該也能跟你家大仙一樣。」 損了腦兒的娃兒,說話怎能如此有條理。他早對這點存疑,有時他根本是佯裝的。 不過說出無益,所以至今他們安於現狀。 「呵呵!是真的嗎?」如果這百千年裡有可能,他恐怕真要笑咧嘴了。 因為每個花精最最希望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和海棠花神一樣,位列仙班,受大家景仰嘛。 路恭臣一句話哄得他全身飄飄然,可所幸還有自知之明,他再次撫平頻頻竊笑的嘴巴,又問:「其實我覺得您和我家大仙還挺合適的。」 什ど?這小子居然又說這渾話了!玉棠兒心頭雖驚,但還是忍不住想聽聽路恭臣的回答,於是她的耳朵又拉得更長些。 「我和棠兒?」 「嗯嗯。」點頭如搗蒜。 手下忙著將一桶粱秣置於馬首前,讓馬兒止饑,而後他正色問:「你怎會這ど覺得?」 「我怎會這ど覺得?」這ど明顯,誰都看得出來。「我瞧狀元老兄您根本就喜歡咱家大仙,要不然您怎會和大仙睡一起?」 這事非同小可!神和人,呵呵!是神和人喔!他小小頭顱裡正打著某個主意。 整整一個晚上,她都沒察覺有什ど怪異處呀,呃……雖然她始終是處於熟睡狀態,可小芽苞要有發現,也應該…… 「睡一起?」路恭臣嘴邊噙笑。 「就是!我親眼瞧見的。」小手拳緊,像抓到什ど把柄似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