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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安琦 兩個人沉默了將近兩分鐘,湛良威這才緩緩吐了一口氣,說了:"樓上……是季盈。" "誰?"名字初入耳,有點熟悉又帶陌生。 "我妹妹,你忘了?"微懼地望住她,彷彿深怕她真忘了。 他的……妹妹?剎那之間,一道模糊的影像飛進她的腦海,那是一個提著小提琴的纖秀女孩,嘴上總帶著笑,聲音清脆悅耳和她手上的樂器相仿…… 這樣一個女孩,她怎會忘記?固然她只是個記憶力尋常的人類,對湛家妹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六年前的幾面之緣,但曉陽後期的日記卻滿滿地都是她的身影啊!所以每當她翻閱曉陽的日記,便也是將她這個人再重溫了一次,複習了一次。 湛季盈,那個讓曉陽情竇初開的女孩…… "她……還好吧?" 聆進回答,心中悄悄卸下負擔,但只一秒他眉間又皺起。"那一次的車禍,她摔斷了右腿和右手腕,開過刀之後,復原得還不錯。"提起車禍,他的心疼便又加深一層,如果當他曾注意到某事,或許今天的情況就不會是這樣嚴重。 "那……幸好。"盯著地板。 視線由她垂下的眼睫,移至她緊抿的唇線。"不過有後遺症。" "後遺症?"很可怕的名詞,反應地,她抬起頭,並撞進他窺探她表情的目光裡。 "對。"收回目光,他站起來,並走到於曉戀身側,頭頂,一條隨風迎擺的翠綠籐枝逗弄著他的髮絲。"左腿偶發性風濕痛,左手腕無法持重且反應鈍化。" 籐架像個竹篩,篩落了零星的目光,側仰起臉,她瞇眼看他。 俯下臉,閱讀她疑問的神韻。"現在的她……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地拉小提琴,所以……" 所以情緒失常?仔細觀察他臉上細微的變化,於曉戀發現他似乎很疲累,尤其加上那抹苦笑,讓他更像個老頭子。 這六年,他也很苦嗎?應該不至於,因為他還有一對能分擔壓力的父母親,且有絕對優勢的經濟能力和護理的專業知識。一個病人……該難不倒三個人吧? "你認為她能復原嗎?依你的經驗。" 依她的經驗?她又不是醫生,怎麼會曉得?本想吭回去,但含著話,於曉戀又將他說的再咀嚼一次,發現他根本另有影射。 他所說的經驗,該是叛逆的經驗,一種害怕失去旁人注意而生成的反彈行為。 "會。"她答了。 "你真這麼覺得?"認真睇她。 "你不是希望我這樣回答嗎?"看他,站了起來,故意做個高深莫測的笑。"她會這樣,是因為害怕,而會害怕,是因為她愛你們很深,尤其以往的她倍受寵愛,所以現在那種害怕、失落的心情會更加嚴重。" 這點他當然知道,也因此他才會對她更加呵護,只是特別地關心似乎不能稍減她日益反覆的脾氣。 有時,他真會覺得,大家的關心似乎像投進了無底洞裡,回應是奢求了。 "我猜,除了工作和少許休閒,你的時間精力應該全擺在她身上,對不對?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需要的是外面的陽光,而不是溫室裡的光照?" "你是說……" "不是我說,這你比我清楚,心傷的治療難過外傷,搞不好她根本不需要你這樣的保護。人或多或少都有自愈的能力,她的壓力,說不定就是由週遭的人而來。" "週遭人?"是指他嗎? 瞧他苦悶的樣子,她不禁也跟著彆扭起來。"嗯……沒想到我還能說出這麼哲學的話,你隨便聽聽就算了,本人不負責任。"擺擺手。 "你……" "咳!我今天來是要幫你美化房子的,不是來傳道還是當心理治療師的,不過如果你覺得我還不賴,想聘我做這些用途,那價錢好談,我要開工去了。"她帥氣地挑挑眉,便自行走向屋內,將另一人獨自拋下。 而緊盯著於曉戀隨興的背影,湛良威並未被她最後的幾句話給模糊了焦點,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思考裡,連後來跟進屋,在她身邊做著屋子改變裝潢擺設的溝通時亦然,直至於曉戀離開。 目送她步出湛家大門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桌邊坐下,跟著習慣地打開桌子的中間抽屜,從裡面一疊用來遮掩用的資料下方拿出一本紅皮書,那跟了他六年多的私藏品。 與其說是私藏品,倒不如說是自別人那裡偷來治療心虛不安的解藥。 私藏品,於曉陽生前的最後一本日記,在他某次來他家時,就被懷著不明心態的他下意識拿走,並偷偷藏起。有好幾次,於曉陽向他詢問,也向季盈詢問,他皆有著還給他的衝動、但最後,他仍是因日記裡的隨筆,而打消了歸還的念頭。 究竟這本寫滿三分之二內容的日記,對他有著什麼樣的吸引力呢?如果要他回答,他一定會說:全部都是。 輕輕翻開紅皮書,他選了個段落,將其細讀。 ○月○日,這是個介於冬天及春天的寒流天,冷冷的。 再過五天就是曉戀的生日,只是會記得她生日的,就惟有我一個,而每回會為她買生日禮物的,也僅有我一個。 有時,我會隱約地提醒媽媽,但媽媽通常只是以一句不是故意忽略回應。 到底致使她"不是故意"忽略曉戀的原因為何呢?是生她時的難產之痛,和生她之後的體質變差,還是曉戀早產兒虛弱體質花去她許多精神、金錢,所以才對她冷淡? 與其這麼想,我倒覺得是因為曉戀爸爸的關係,也就是我那拋妻棄女外遇逍遙去的繼父,影響了媽媽對曉戀該有的關愛。 在別人眼裡,我是得到了媽媽大部分的關注,但在心裡,我確定一個母親對她的孩子都是無私的,因為我比曉戀幸運的,不過在於我的生父是死於疾病,而繼父則是死於媽媽對他的絕望。 然而,媽媽的冷淡,嚴格來說應該未在曉戀身上構成太大的負面影響,她似乎有自己生活的一套,與釋懷的法寶。 十幾歲的她,時常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是誰又看得出,這個女孩根本是超乎週遭人想像的堅強啊! 而這一點,則是在某一次,我不小心翻見她偷夾在字典裡的書籤,而字典厚厚的數百頁裡,惟有夾著書籤的那一頁被摸得皺皺,而書籤上頭則以她塗鴉用的鉛筆寫了: 我愛媽媽,即使她對我很冷淡;我愛曉陽,即使曉陽總有一天會因為喜歡上別的女孩子而忘了我……不管以後世界會變怎樣,曉戀加油! 就是這幾句簡單卻深刻的話,撼動了我的心。 只是這樣一個惹人心疼的女孩……真不該喜歡上我,我這個和她帶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哥哥,但是我想,這該只是情感轉移的暫時情況吧。 這內容,是湛良威翻閱過最多次的一段,裡頭,除了對於曉戀的獨特個性有了認識,那最後幾句話,卻是他當初極想接近於曉戀的主要原因。 她……是喜歡於曉陽的嗎?超乎手足之情的那種喜歡嗎?就像他喜歡季盈一樣! 有人說:人會窮極一生去追尋自己所缺少的那一部分,少了一根肋骨,找肋骨,少了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就找手臂,可是漫長的一生,何時才能將自己完整,就得聽聽心的聲音了。 這句話,肋骨指的是女人,而手臂指的是男人,男與女,似乎從天地初造,就已互相需求,然,卻沒想到,他所愛上的,竟會是他的妹妹。 如果完美的季盈是皎潔的明月,那麼他就該是窮追在月亮後頭的一片夜雲,夜雲渴望月光的救贖,希冀她的垂憐。從還是個少年開始,他就已經愛上這一個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出塵白蓮…… 如今想來可笑,當初他僅憑這一段,又怎能知道,於曉戀和他有著相同不可告人的秘密,有著相同沒人能哭訴的苦楚呢?說不定這只是於曉陽的誤認,或者只是一個缺乏父愛的小女生的移情作用啊! 只是,他雖然這麼想過,但最後終究敵不過長久的苦悶,還是去和她接觸,並荒謬地期盼只有十幾歲的她能體諒他,給他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安慰。 手指留連在字句的上頭,湛良威苦笑。 六年前,或許他會隨著意外的發生,而讓這荒唐的想法隨之消失,但今天他又再遇上她,又該不該算是命運捉弄呢?即使情況已今非昔比。 是命運的安排,我再遇上她,那個和我同病相憐的女孩。這回,我決定帶她進入我的生活。 拿來鉛筆,習慣性地在日記尾端寫下自己的想法,合上日記本,不禁,他迷戀上於曉戀瀟灑的說話模樣…… 第五章 兩天後中午 "他的父母都過世了?不會吧!" 偌大的辦公室裡,於曉戀訝異的嗓音陡然響起,而前幾秒還夾雜在其中的紙張摩挲聲,也在霎時間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