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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愛曼達·奎克 序幕一 夢魘…… 熊熊烈焰撲向後樓梯。火光把走廊照得有如煉獄。剩下的時間非常有限。她撿起從顫抖的指間掉落的鑰匙,再一次嘗試把它插進臥室房門的鎖孔。 躺在身旁血泊中的死人發出笑聲。鑰匙再一次從指間掉落。 序幕二 復仇…… 韓亞特默默凝視著辦公桌上的三封信。信封上分別寫著三個男人的名字,信封裡各自裝著一個鐫刻表煉圖章。 他的復仇計劃醞釀已久,但時機至今方才成熟。第一步是把信寄給那三個人,讓他們嘗嘗提心吊膽的滋味,使他們開始在濃霧瀰漫的黑夜回頭張望。第二步是一條精心策劃來使他們身敗名裂的金錢計謀。 最簡便的方法是直接殺了那三個人。他們死有餘辜。何況,對身懷絕技的他來說,取那三個人的性命是易如反掌,而且被抓到的風險不會很大,他畢竟是箇中高手。 但那樣做太便宜他們。他要他們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要先使他們心神不寧,再使他們膽戰心驚。他要剝奪他們的傲慢自負,剝奪社會地位帶給他們的確定感和安全感。最後他要剝奪他們仗恃來欺壓貧賤的財富。 在復仇結束前,他會讓他們充分體驗在世人眼中徹底身敗名裂的滋味。他們將被迫離開倫敦,不僅是為了躲避債主,也是為了逃避上流社會的無情鄙視。他們將不得進入俱樂部,不但無法享受貴族階級的特權和樂趣,更不可能利用婚姻來挽救財務危機。 也許到最後,他們會相信世上有鬼。 凱玲去世已經五年。過了這麼久,害死她的那三個浪蕩子一定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了,甚至可能已將那夜的事拋諸腦後。 信和圖章將使他們再也無法肯定往事已矣。 他要給他們兩、三個月的時間來習慣提心吊膽地回頭張望,亞特心想。等他們開始放鬆戒心時,他再來採取下一步的行動。 他起身走向附近的茶几,拿起桌面上的水晶酒瓶倒了一杯白蘭地,默默地舉杯向凱玲的回憶致意。 「快了。」他向縈繞心頭的幽魂保證。「我在妳生前辜負了妳,但我發誓在妳死後絕不辜負妳。妳等得夠久了,我會替妳復仇的,那是我現在唯一能替妳做的事。希望到時我們兩個都能得到解脫。」 他嚥下白蘭地,放下酒杯,等待片刻,但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內心仍然像過去五年來一樣空虛冰冷。他不奢望得到真正的幸福。事實上,他十分肯定他這種性情的人,不可能體驗到那種輕鬆的感覺。無論如何,他所受的訓練告訴他,喜悅就像其它強烈的情感一樣虛幻。但他原本希望展開復仇行動會帶來某種滿足感;也許到最後還會帶來些許平靜。 但是他感受到的只有復仇到底的堅定決心。 他開始懷疑這是他的宿命。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完成由這三封信展開的復仇行動。他別無選擇。人們稱他為「夢想商人」。他要讓害死凱玲的那三個浪蕩子知道,他賣的有時也會是夢魘。 第一章 傳說她覺得丈夫礙事而除掉他;傳說她縱火燒燬房子來湮滅謀殺親夫的罪證;傳說她很可能是個精神異常的瘋子。 聖詹姆斯街每間俱樂部的每本賭帳裡,都有一個長期有效的賭注。任何男人只要在與黑寡婦春宵一度後,仍然有辦法活著敘說經過,就可以贏得一千英鎊。 那個女人的傳聞很多。韓亞特知道那些傳聞,是因為他總是保持消息靈通。他在全倫敦都有耳目。綿密的網民網帶給他源源不絕的流言、臆測和片段的事實。 來到他辦公桌土的大量消息有些有事實根據,有些只是有可能是事實,有些則明顯是捏造的。整理那些消息需要很多時間和精力。他沒有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嘗試一一求證,而是直接忽略其中的大部分,因為它們對他的私事沒有影響。 在今晚之前,他沒有理由注意那些關於狄玫琳的流言。他不在乎那個女人有沒有謀殺親夫,他關心的是其它的事。 在今晚之前,他沒有興趣知道「黑寡婦」是何許人也。但現在看來她對他產生了興趣。大部分的人都會視之為大不祥的凶兆,他倒認為這個新發展十分有趣,可以說是他長久以來最耐人尋味的際遇之一。這只是進一步證明他近來的生活有多麼狹隘受限。 他站在夜色籠罩的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在薄霧裡若隱若現的精緻馬車。車燈在翻騰的薄霧裡散發著寒光,緊閉的窗簾使人無從窺探車廂內部。拉車的馬靜靜佇立著,駕駛座上的車伕是一團模糊難辨的身影。 亞特想起多年前傳授他梵薩哲學與武術的園圃寺僧侶說過的一句諺語──「人生設下一桌無窮盡的機會筵席,知道何者該嘗何者有毒方為智慧。」 他聽到俱樂部大門在背後開了又關,醉醺醺的笑鬧聲在黑暗中迴盪。他心不在焉地移到附近的門廊陰影深處,冷眼旁觀兩個男人搖搖晃晃地步下台階。他們爬進一輛等候的出租馬車,嚷著命令車伕載他們到風化區的一間賭場。無聊是那種人的頭號敵人,他們會想盡辦法打敗它。 破舊的出租馬車走遠後,亞特再度望向薄霧中那輛深色的精緻小馬車。梵薩術的問題出在它有深奧的學問和啟發性的哲理,卻沒有考慮到好奇心這個非常人性的因素。 至少沒有考慮到他的好奇心。 亞特做出決定。他離開門廊的陰影,穿過飄繞的薄霧走向黑寡婦的馬車。只有在心中蠢動的期待警告他可能會後悔他的選擇。他決定不理會那個警告。 車伕在他靠近時挪動一下,身體緊繃起來。 「有何貴幹,先生?」 那些話說得畢恭畢敬,但亞特從隱含著些許尖銳的語氣中,聽出那個拉低帽簷、佝僂在披肩大衣底下的男子不僅是車伕,也是保鑣。 「敝姓韓,韓亞特。相信夫人與我有約。」 「原來你就是那個人?」車伕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妤像更加緊張了。「上車,先生。她在等你。」 霸道的命令使亞特聳起眉毛,但他只是一言不發地伸手握住門把、拉開車門。 車內溫暖的琥珀色燈光從門口流瀉出來,一個女子坐在黑絲絨座椅上,昂貴的黑色斗篷密密實實地包裹住她苗條的身軀,只微微露出底下的黑色衣裳。她的臉孔在黑色面紗後是一團模糊的白影。她的舉止在優雅中帶著機靈與自信,由此可見她不是青澀靦腆、初出校門的女孩。他真該多加注意這一年來關於她的種種流言,他心想,但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很高興你這麼快就對我的字條有所響應,韓先生。時間是至關重要的。」 充滿磁性的低沈嗓音點燃他內心深處的情慾火花。不幸的是,他無法從她著急的語氣中聽出任何潛藏的激情。黑寡婦引誘他進她的馬車顯然不是想與他一夜風流。亞特坐下來關上車門。他不知道自己該感到失望或釋然。 「我收到妳的字條時,正好拿到一手必贏的好牌。」他說。「相信妳要對我說的話一定可以彌補我為了與妳見面而被迫放棄的好幾百英鎊,夫人。」 她渾身一僵,戴著黑手套的手指抓緊膝頭的黑色大提袋。「容我自我介紹,先生。我叫狄李玫琳。」 「我知道妳是誰,狄夫人。妳顯然也知道我是誰,所以我建議我們省略客套,直接談正事。」 「好。」她在面紗後的眼眸閃閃發亮,極可能是惱怒使然。「不到一個小時前,我的女僕奈麗在『夢幻閣樂園』西門附近遭到綁架。由於你是遊樂園的業主,所以我認為你應該對發生在遊樂園裡面,以及其附近的犯罪行為負起全部的責任。我要你替我找到奈麗。」 亞特好像突然掉入冰冷的海水裡。她知道他和「夢幼閣樂園」的關係。這怎麼可能?收到她的字條時,他推敲過也排除了五、六個今晚會面的可能理由,但沒有一個理由近似如此。她怎麼會知道他擁有「夢幻閣樂園」?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曝光的風險。但他自認把隱匿之計和聲東擊西之計用得非常高明,任何人都不可能發現真相,除了另一位梵薩師父以外。但那位師父沒有理由揭穿他。 「韓先生?」玫琳的聲音尖銳起來。「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得一清二楚,狄夫人。」為了掩飾憤怒,他故意在語氣中加入貴族子弟在百無聊賴時的那種厭倦。「但我不得不承認我有聽沒有懂。我想妳找錯地方了。如果妳的女僕真的遭到綁架,妳應該叫車伕載妳去博街。妳在那裡一定能雇到警探找尋她。這裡是聖詹姆斯街,我們喜歡的是比較不費力的娛樂。」 「別跟我耍你的梵薩計謀,先生。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正式的師父。身為『夢幻閣樂園』的業主,你有責任確保遊客的安全。我要你立刻採取行動找尋奈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