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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愛瑪·達西    


  他們穿過一大片雪松林。在人類文明的初始階段,這種雪松曾經茂盛地生長在這片肥沃的新月形地帶上。他們來到一塊林中空地上,旁邊有一條奔流的小溪。空地的一角立著一頂華麗的大帳篷,一群柏柏爾人靜靜地站在外面。

  嚮導拍了拍莫卡的肩膀,指給他停車的地方。停車地點位於空地邊緣,距帳篷大約五十米。幾個柏柏爾人走過來幫他們停車。

  阿曼達心裡一沉,前幾天她見識過這種極其精確的計劃。她很想知道帳篷裡的人到底是誰?

  莫卡跳下車,準備行使自己的職責。

  莫測高深的柏柏爾嚮導頭一次把臉轉向阿曼達。他的臉仍被遮掩著,但阿曼達只對那雙深陷的黑眼睛有印象,它們那樣有神,炯炯放光。他揮了揮手,那手勢她不會弄錯,他想讓她下車。

  「我就呆在這兒。」阿曼達希望他能聽懂英語。

  嚮導聳聳肩,從駕駛室的另一邊下了車。莫卡恭敬地替他扶住打開的車門。他一聲未吭,也沒做什麼動作,就朝帳篷走去。他邁開大步走著,斗篷在他高大、傲慢的身後隨風鼓脹起來。

  他在帳篷門口停了下來,面朝著在門口站崗的兩個柏柏爾人。他對那兩人點點頭,似乎他們正向他說著什麼。顯然他不是聾子,阿曼達推斷。這時她的恐懼和懷疑越來越強烈了。

  她不能開車逃跑,那等於承認失敗,會毀了她正在進行的調查。此外,如果扎·西拉克真的追到這兒來抓她,那她也無路可逃。既然如此,還不如耐心等待,觀察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明天她一定要按既定的計劃行事,看看有什麼結果。

  嚮導走進帳篷,不見了蹤影。門前站崗的兩個人走過來同莫卡說話,然後來到卡車前,這時阿曼達還在車上等著。

  「他們在建立營地,請您先進食休息。帳篷裡有各種生活用品,會使您感到更舒適。」莫卡報告說,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您必須照他們說的做,沒有其他選擇。」

  這是精心策劃好的,阿曼達心想。她現在對付的肯定是傑貝勒·哈費本人,扎·西拉克的心腹。她在扎比亞做的事情要在帳篷裡私下談。他們一定早就商量好如何對付她。她可能永遠見不到扎·西拉克,永遠也見不到水晶洞了。

  「把我的保鏢叫來。」阿曼達吩咐莫卡。

  「沒必要,我們是受到保護的。」

  「原來他們是這麼了不起的保鏢。」阿曼達嘲笑道,「這是我第一次需要他們,而他們卻像正午陽光下的水,蒸發得無影無蹤。你得賠償王室的損失,莫卡。」

  他做了一個富有表情的姿勢,勸她忍耐。「如果有必要,保鏢們會聽憑你使用。但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慇勤好客。」

  阿曼達清楚傑貝勒·哈費的慇勤好客意味著什麼。那就聽天由命吧。她拿起包下了車,至少她的舉止保持了尊嚴。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但她不能露出絲毫的猶豫、恐懼和畏縮。她到這裡來是為了給父親伸張正義,他必須聽她申訴。

  柏柏爾衛兵陪她走到帳篷門口,示意她進去。她走進帳篷,活板門在她身後放下,徹底將她與莫卡和他的家族隔開了。此時,她感到掉進了陷阱。

  地面上已鋪好華麗的地毯,空氣中瀰漫著剛煮好的咖啡香氣。不過帳篷裡還有一種更強烈的香味,她以前從未聞過如此清新美妙的芳香。這撩人的氣味使她不能集中精力考慮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看到帳篷裡只有一個人在等她,她感到很不自在。他就是剛才穿著黑斗篷在卡車上坐在她身邊的人。他早就知道這一刻必將來臨。不管莫卡怎樣解釋,他要做的就是帶他們到這裡來。他是何時策劃好這一切的?在她今天凌晨離開阿爾卡巴布的時候?

  桌子上面鋪了一塊繡花亞麻桌布,擺著咖啡、幾盤甜餅乾和水果。他站在桌子旁,招手示意她坐在已為她備好的椅子上。這把椅子正好擺在他對面。這不是那種野營用的輕便折椅,而是非常考究的座椅,椅背上刻著華麗的花紋,椅面上鋪著勃艮第織錦鍛包面的墊子。這座帳篷以及裡面的陳設說明,它的主人具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

  阿曼達決定自己不主動說話,等對方先開口。在形勢明朗之前,她說什麼都無益處。她走到指定的椅子前坐下,而他則走到帳篷的另一端。那兒擺著一張大沙發床,同樣用織錦鍛包面,上面放著幾個鼓鼓的裝飾墊。主人顯然不喜歡睡覺時隨便湊合。

  音樂在帳篷外響起,阿曼達不知道這是否算娛樂節目。她分辨出的樂器有小提琴、長笛、鼓,可能還有一把吉他。

  她聞到的究竟是什麼氣味?這氣味似乎使她渾身的感官更敏銳……也可能她把這氣味與嗅到危險的感覺混淆起來了?特別是這個男人正把連帽斗篷脫下,隨手扔在床上。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阿曼達的胃猛地一縮,好像挨了一拳。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腦子裡飛快地轉著,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終於明白自己永遠也實現不了目標了。並不是她的計劃不周,而是扎·西拉克事事都搶先她一步。

  而這個人……如果她不拒絕,本會成為她的情人……他從費薩一路追到這兒……他是傑貝勒·哈費私人部隊的首領……她還有機會再接近他……爭取他,使他不再忠於酋長嗎?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雙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的黑眼睛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在卡車上她就應該知道他是誰了。她的本能告訴了她。不論斗篷還是面罩都不能掩蓋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霸氣。在費薩相遇之前,阿曼達從未見過這種類型的男人。她真傻,居然看不出這一點。

  即便認出他來也無濟於事了,她安慰自己。不管她作出什麼努力,這個結果也是改變不了的。這裡是他的地盤,除非帶一支軍隊來打敗他,否則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蒂爾哈姆是進山尋寶的必經之路。

  「你知道我要來這兒。」她直截了當地說。

  「是的。」

  「你提升我做總經理是想試探我,看我是否僅僅滿足於管理酒店。」

  他的眼睛流露出尊重的神色,「是的。」

  「扎·西拉克的便箋……又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你想弄清楚我的目標,看看我的腦筋轉得有多快。」

  「是的。」

  「為什麼讓我走得這麼遠?」

  「你們國家不是有句俗語嗎?『放任一個人,讓他自取滅亡。』所以我先讓你盡情地自由活動,布坎南小姐。」

  他停下來,讓她感覺一下絞索套在了脖子上,並且越勒越緊的滋味。冷酷無情,阿曼達心想,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他也是用同樣手段對付查爾斯·阿諾德的,下好套給他鑽,讓他自取滅亡。

  他們倆都清楚,其實在拜喬斯的使館裡就可以逮捕她,因為她那時非法使用酋長的權力。但在拜喬斯可能會由官方來處理此事,欺詐罪可能會當成輕罪而不予受理。而在這裡就不同了。

  「你要在扎比亞抓住我。」阿曼達推斷。

  「很有趣,是這樣。」

  「暴露我的意圖。」

  「毫無疑問。」他肯定地說。

  「把我置於你的權勢之下。」他會用這權力定她的罪還是解救她呢?他還想要她嗎?上次她拒絕了他,也許他不再存有這個念頭了?

  「我是那樣計劃的。」他承認。

  「在扎·西拉克的權勢之下。」她諷刺道,提醒他並非權力無邊,他仍從屬於酋長。她希望此話能刺傷他的自尊心,好加以利用,再佔上風。

  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而頑強,銳利的目光直射她的心底,對她作出無情的評判。「毫無疑問,你已經觸犯了法律:你非法進入了一個國家。除此之外,你還非法獲得許可證、非法獲得商品,這在任何國家都被視為犯罪。你犯了多項欺詐罪和非法侵佔財產罪,即使你求助於國際社會,也沒有哪個國際組織能幫你打官司。」

  「公理在我一邊。」她狠狠地說,拒絕承認失敗。

  他的嘴嘲弄地彎了彎,「『讓公理見鬼去吧,縱使天塌下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會自食其果。」她反唇相譏。

  他把手一揮,根本不聽她的話,「你在世人面前已經名譽掃地。」

  「你在我父親身上使用了同樣的手段。」她站起身來,對他列舉的罪狀不屑一駁。她以同樣輕蔑的目光逼視著他,「你對自己的小陰謀感到很得意吧?」

  「它很有效,」他冷冷地說,「而且我達到了目的。現在你身在扎比亞,布坎南小姐。你無路可逃。」

  他有沒有弱點?難道他的靈魂和肉體都屬於扎·西拉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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