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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葉小嵐    


  看得她花容失色。「你是開玩笑!」她揪住他的領帶。「快說你是開玩笑!」

  「哎哎哎,不要這麼緊張嘛。」他抓住她的手。

  她則揪得更緊。「緊張?你這一身行頭要多少錢,我沒買過,猜也可以猜個八九成。說,你是開玩笑!」

  「仙人不打誑語,我不是開玩笑。」

  「嗄!你死定了!管你他不仙!」若蟬雙手伸出去掐他的脖子。

  她掐了個空,他消失了。

  「該死!」她氣得頓足。

  「我說你不講理吧?」他的聲音在半主中高興地說。「不想活的你偏要她活,我這長命百歲的,你卻詛咒我死。」

  「你分明是敲詐兼勒索!」她朝他的聲音來處喊,忘了她站在熙來攘往的馬路邊,而除了她,沒有人聽得到他的聲音。

  「哎吔。含血噴人。」

  「你自己說我可以許願,不,事實上,你強迫我許願,到頭來,你用替我做了你應該做的事索取最昂貴的報酬,不是敲詐勒索是什麼?」

  「我總不能偷人家的衣服吧?」

  「你光屁股我也管不著!你可以借到乾隆的龍袍,借套西裝有什麼難的?那麼愛美幹嘛?你美給誰看哪?用我的錢打扮了去約會,你當我是富婆啊?」

  「若蟬?」

  若蟬轉身順便揮手打出去。幸好在她後面拍她肩頭的人躲得快,身子一蹲,閃過了她那一拳。

  看清了對方,若蟬愕然。「秦佩。」

  「嘩,我今天才知道你有暴力傾向。」秦佩小心地看著她。「你不要緊吧?」

  「我……」若蟬如何能解釋?只有尷尬地乾笑。「你怎麼在這?」

  「我要去醫院,想順便開車到學校接你一起去,就看到你一個人在路邊齜牙咧嘴,手舞足蹈,我正納悶你幾時又多做一份兼職,在馬路邊表演默劇呢,下了車卻聽到你大吼大叫。你做什麼呀?」

  若蟬這才發現她已成了不少路人駐足的目光焦點。

  我要宰了他。她心裡氣得直要冒火。

  「你不會相信的。」歎一口火氣十足的氣後,她只能這麼說。

  「你寫小說寫得走火入魔了嗎?」秦佩不放心地打量她。

  「有人拿我的信用卡到名店用。我實在氣不過,忍不住破口大罵。」若蟬懊惱地說。

  「啊,你的信用卡被偷啦?還這麼厲害,仿冒你的簽名,仿到可以假亂真?」

  「別提了。我們去看丁倩吧。」

  在車上,若蟬一語不發。

  瞥了她幾眼後,秦佩勸道:「別氣啦,當作消災好了。你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突然發這麼大的火,而且在馬路邊眾目睽睽之下發作,多奇怪。」

  若蟬不吭聲,便是在想這個。真的,哪來的火氣呀?而且仔細想想,她又好像不是真為了他用她的錢買新衣生氣。

  他那一身是不便宜,以她一個教師的待遇,這筆開支,只怕她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夠,幸而她另有稿費的收入,所以她不至於負擔不起。

  對她來說,這不算消災,當報酬還差不多。以這筆錢答謝他救了丁倩一命,便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至少應該先告訴我一聲嘛。

  「誰應該告訴你什麼?」秦佩納罕地問。

  若蟬不知道她把她想的大聲嘀咕了出來,便又嘀嘀咕咕地答:「沒什麼啦。」然後她轉移話題。「你沒向丁倩提你如何發現她的慘相吧?」

  秦佩搖搖頭。「我先來接你,就是想問你,她醒了以後,好像發生過的事都不記得了吔。她問我她為什麼在醫院,為什麼手腕受傷,我都呆掉了,還以為她死了一回之後變癡呆了。你看她是怎麼回事?你中午有去看她吧?」

  若蟬點頭。「忘了才好,希望她的重生是個完完全全的新開始。」

  秦佩沉吟半晌。「如果人人都能如此,多好。」她喟歎。「不過話說回來,不是每個人都有死而復活的這種奇跡。」

  「唔,這算是丁倩糊塗之後,不幸中的大幸吧。」若蟬含糊地應。

  「算她命大哦,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絕對無法相信。你進去病房時,她真的斷氣了是不是?」

  對那一刻,若蟬心有餘悸。「不要再提了,重要的是她現在活著。」

  她們到病房時,一群死黨的其餘黨員都集合了,病房內充塞了談笑聲,丁倩的神色又更好了些。她死而復活的奇跡傳遍了醫院,她興高采烈說著那一天裡有多少人好奇又帶著些許崇敬的來看她,以及記者來採訪,詢問她復活的過程。

  丁倩不僅是復活了,她整個人煥發著嶄新的神采,當她嗤之以鼻地重述別人以為她自殺,其他人大笑,若蟬和秦佩交挨心照不宣的一眼。

  「我們不應該一年、兩年的才見一次面,」徐大媽高聲說。「應該每個月固定聚會一次。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城市,久久才見一次面,平常難得通音訊,太不像話啦!」

  其餘黨員一致同意。

  其實人人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已婚的牽絆更多,誰有那麼多時間或能撥出同一時間好友相聚?一年一次已不容易,何況月月來聚首?但離開了學校這麼些年,大家仍心相繫,一有事都擱下萬務來關心,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在這個功利掛帥的社會,能如此如水長流,已是難得了。

  若蟬又是很晚才回到家。屋裡客廳燈亮著,電視開著,他無聊地玩著電視遙控器。她進來,他啪地關了電視。

  「一群長舌婦。」他開口就抱怨。

  「過獎了。」她說,對他叉著腰。「你坐在這看電視,卻聽著一群女人長舌,你的耳朵可也不短。」

  「哪裡,我分身有術而已。」他咧一下嘴,然後指摘她。「你天天混到半夜才回來,稿子還寫不寫啊?你要害出版社開天窗嗎?」

  她好氣又好笑。「咦,你閒事管得倒不少。」

  「我管你的事都忙得四腳朝天了,哪有閒暇管閒事?」

  「我又有什麼事勞你的仙駕來管了?」

  「明天你就知道。」他伸著懶腰站起來。

  若蟬掀著眉,正要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恩,發現他身上又一套新衣。V領白色螺紋T恤,全麻白長褲,兩件皆是GIANNI  VERSACE名牌。

  「你的居家穿著可真不是普通的豪華舒適。」她諷刺他,內心不得不暗暗讚賞他穿衣的品味。

  「你喜歡嗎?」他擺幾個模特兒POSE。

  「哼。」她轉身走向廚房。

  「小器吝嗇。」他跟在她後面評道。

  她回身指著他。「喂,我已經決定不計較你用我的附屬卡打扮門面,你還敢說我小器?貼小白臉也不過如此,不要太過分啊。」

  「『喂』?這是你給我取的名字嗎?短是夠短,可是會不會太短了?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

  她還沒想出他的名字呢。若蟬倒了一杯水,思索著,對呀,到底叫他什麼好?

  「你為什麼不計較了?」他拿過她的杯子一飲而盡,再把空杯還給她。

  「錢財乃身外之物,和我朋友的性命比起來,那不算什麼。」她又倒了一杯水。

  他又接了去喝掉。「這麼快就消氣了,不好玩。對了,我說你小器,是指你捨不得說句讚美我的話。」

  「哼。」她舉杯就唇,杯子是空的,皺皺眉,她再倒滿水。

  他又來拿,她給他了,但瞪著他。「你是水蛙啊?」

  「你一直倒給我,我只好一直喝嘛。」

  「嘿,你還很無辜呢。我是倒給自己喝的。」

  她終於喝到了水,而後看到他赤著腳。

  「怎麼?!這次沒找到搭配的鞋啊?」她譏諷他。

  他蠕動一下腳趾。「在家穿鞋幹嘛?我的腳長得很好看吧?」

  若蟬翻翻眼珠。「我看你的自戀挺嚴重的。」她放下杯子,走出廚房。

  接著,她頓住,折轉身面向他。

  「在家?你把我家當你家啦?」

  他聳聳肩。「我很能將就的。」

  「嗄?拜託你不要太將就吧。你對穿著這麼講究,待在寒舍,豈不太委屈你了?你請回,我要就寢了。」

  「睡覺就睡覺,就寢,咬文嚼字的。」

  她本來往臥室走去,聽到他的「意見多多」,又轉向他。

  「好,我要睡覺了,孤男寡女不宜同處一室,你回你的皇宮去,行嗎?」

  「我住的是城堡。」

  「是鼠窩我也管不著……城堡?」若蟬興趣來了。「什麼樣的城堡?在哪?」

  「很近。」

  「很近?」香港哪有城堡?她想,繼而明白了。「哦,對你來說很近。」

  「是很近嘛,對你來說也很近。」

  她疑惑地挑眉。「你是說,我可以去?」

  他也挑眉。「嘖,想去就說想去。」

  「本來沒想的,只是問問,不過既然你提了……我可以去嗎?」問完,她自己馬上搖頭,「不行不行,我明天還要工作。」

  「哎呀,很快啦。眼睛閉起來。」

  她瞪大了眼睛。「幹嘛?」

  「帶你去城堡呀。」

  「眼睛閉起來,我怎麼知道你會把我帶去哪?而且這樣也看不到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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