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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葉小嵐 他回她一記白眼。「那是孫中山的願望,關你什麼事呀?」 「他這個願望沒人幫他實現呀。」 「這是不可能的嘛。他許了那個願以後,發生了多少戰爭啊!」 若蟬哭笑不得。「抗戰和他的願望有關嗎?」 「世界怎麼可能大同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嘛。我問你,你寫了那麼多幸福快樂的圓滿大結局,實際上呢?人間多少怨偶?」 「好好好,就算世界大同這個願望太貪心、太大,我願天下有情人都像小說寫的,得到圓滿大結局,行了吧?」 「不行。」 「哦,我忘了,我應該說我衷心希……」 「衷不衷心都沒用啦。這也是不可能的嘛。」 若蟬對他叉腰瞪眼。「大一點的願望你做不到,小一點的你辦不到,你算哪門子神仙?」 「世界不能大同,就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永無止息之日,這兩件事基本上是同一件事。」 「有情人指的只是一男一女。」 「哪一男和哪一女?指一對出來,馬上讓你的願望兌現。」 她張口,他卻打斷她。 「我先告訴你,你只成全了一對,其他的你可就顧不了、管不著。而且我只負責他們終成眷屬,結局我也管不著。」 「喂……」 「不要『喂』啦,難聽死了。哪,就像我把你朋友的命拉了回來,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全在她自己。你就算把你剩下的願望都許給她,她還會有下一代,下一代還有下一代,你留個願望讓你自己長命百歲不死,你也來不及管。上帝都照顧不了每一個人。你比上帝還萬能嗎?」 他是對的。若蟬給他駁斥得心情也不好了。 「那麼,我衷心希望我變成億萬,不,億億萬大富婆。」她幾乎是賭氣地說。 他瞪大眼睛。「幹嘛?」 「咦,我要做富婆不行啊?」 「你要拿鈔票打死人,還是來個仙女散花,把它們送給等著人來救濟的人?這個願望人人會許,你的創造力到哪去了?」 「喂,你意見太多了吧?」 「叫你不要叫我『喂』嘛!」 「我決定了!」她大叫,「你的名字叫『囉唆』。」 「囉唆,囉唆……」他重複幾遍,腦袋搖來擺去。「不好聽,不好聽。」 「挑剔。」 「你沒有誠意嘛。」 「我的願望許完你就走了,要個名字做何用?」 「我從來沒有過名字嘛。」 「為什麼?」 「多笨的問題。」 「童話故事神燈裡那個神仙就有名字。」 「我不住在神燈,我住在……」 「古堡。」 「城堡啦。」 「一樣啦。」 他學她,對她叉腰瞪眼。「你只會替書裡不存在的人取名字,直接承認,閃來閃去迴避,討厭。」 他的口氣令她忍不住失笑。「我沒有不替你取名字,總要想個適合你的呀。」 「若蟬。車若蟬。」有人大聲叫她。 他們同時轉頭。馬路邊,秦佩在車子裡招著手,喊著若蟬,眼睛卻盯著「致命的吸引力」。 「哎喲,大事不好。」他說。 若蟬趕快拉住他。「不准這個時候隱形。」 「開什麼玩笑?」他驚恐萬狀。「她會把我當龍蝦給吃了。」 秦佩熄了引擎,下車朝他們走來。 「你敢現在遁走,我……」若蟬來不及威脅完,秦佩已來到他們面前。 「還好趕上你了,我去學校,校工說你們剛走一會兒。」秦佩對著「致命的吸引力」百媚千嬌地笑著。「嗨,我叫秦佩,和車若蟬是高中同學。」 他看著她伸出來的手,好像那是條吐著信的毒蛇。若蟬悄悄在他背後推他一下,他才小心、飛快地握一下,馬上放開。 「他是……」若蟬乾咳幾聲,接不下去。 他則得意地看著她。看你到底要不要給我想個好聽的名字。 秦佩奇怪地等著若蟬完成她的介紹。 「他是我的小學同學。」若蟬情急之中,胡亂說道。 「嗄?」他說,而後連忙點頭附和。「對,她是我的小學同學。」 「真的呀?」秦佩驚訝萬分。「車若蟬,你和小學同學還有聯絡啊?」 「就這一個。」若蟬急急說。「不曉得他怎麼找到我的。他今天去學校找我。」 她拽拽他的手,示意他繼續配合,然後發現她還拉著他的胳臂,一副親暱地挽著他的模樣,便趕緊放開。 「你是說你們小學畢業後就沒有見面和聯絡,」秦佩來回指指他們。「而你打聽到她教書的地方,找到學校去?呀,真有心哪。」 「不小心的,不小心的。」若蟬簡直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他倒玩興忽起,摟住她的肩。「對呀,我找了她十幾年,一不小心就找到了。」 若蟬漲紅臉,推開他,問秦佩。「是不是要一起去看丁倩?」又問他。「你不是有事嗎?」 「對,一起去吧。」 「我有什麼事?」 秦佩和他幾乎一起說。 結果他們都上了秦佩的車。 「小學同學,」秦佩扭頭問他。「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尊姓大名呢。」 「你問她。」他對若蟬擺擺嘴。 「就是嘛,車若蟬,介紹人介紹一半。」秦佩說。 「他……姓龍,龍蝦的龍,」若蟬靈機一動,說:「名浪漫。」 「浪漫?浪漫小說的浪漫?」秦佩咯咯笑。「這名字多別緻、多有意思呀。」 ☆ ☆ ☆ 龍浪漫可一點不覺得他的姓名別緻有意思。從他和若蟬離開醫院,他就沒停止抱怨。 「吵死了你,」回到家,若蟬關上門,大喊:「你自己說要一個浪漫的名字,浪漫這兩個字本身就代表浪漫,這表示你不只名叫浪漫,你是浪漫的代表,有什麼不好嘛?」 「我要是要一個有性感意味的名字,你就叫我性感嗎?」 「不,那我會叫你阿諾舒華辛力加。」 「他一身橫肉,哪裡性感?」 「他那一身是肌肉,很多女人認為那很性感。喲,你還知道阿諾舒華辛力加呀?」 「嗟,我當過他的保鏢。」 若蟬半信半疑地瞅他。「什麼時候?」 「不要刺探別人的隱私。」他說。 「你答非所問嘛。」 「我答的是你的下一個問題。」 「下一個?我還沒問呢。」她喊。 「我已經回答了,你問不問無關緊要了。」 她氣結地瞪他。 他假裝沒看見,呵欠連連。「呵……呵……困了,就寢去也。」 「也」音猶在,眨眼間,他已到了她臥室門外,她都沒看見他動呢。 「等一下!」若蟬大叫,急起而追。 但是又被他跑掉了。 她好不懊惱。明晚,她想,明晚她一定要比他先進臥室。 然而接連幾晚,她寫稿寫得忘了時間,待她放下筆要上床,已是夜深人靜,她遍尋不著龍浪漫。 他不在她臥室裡任何地方,她非常仔細地幾乎每一寸都找過。 他既不是睡在她房間,為什麼每次都要進去? 「這個人,到底睡在哪?」她咕噥。 他總不會回他的城堡,第二天再不遠千里的回來吧?除非像神話故事中的神仙,足一點,便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這仍然不能解釋他何以每次到了就寢時間,非進她臥室不可。 「這個神仙,」忽然,他的聲音大聲在空中抗議、抱怨。「睡在他沉入夢鄉的地方。你不要走來走去、翻箱倒櫃、擾人清夢好不好?居然在櫃子、壁櫥、抽屜裹找我,我有那麼嬌小嗎?明明是昂藏堂堂七尺之軀。豈有此理,侮辱人嘛。」 若蟬感到不好意思,同時覺得好笑。「是是是,對不起,龍先生。」 「更衣上床就寢啦,每天就睡那麼幾個小時,白天到了學校還生龍活虎、精力充沛,中午休息時間也不休息,跑去和無聊男子聊天,下班回來理也不理我,寫個沒完沒了,討厭。」 若蟬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無聊男子是范伯淹。接連幾天午休時間,范伯淹都把她請去校務處。他倒是沒有再對她的教學方式表示意見,而是和她閒聊。 關於她在自修課和學生討論浪漫愛情小說,原則上,他說暫時同意她繼續採用她的方法,以觀後效。 「你每天中午都在?」她對著空中問龍浪漫。 「不行啊?」 「誰禁止或阻止得了你啊?我怎麼沒看見你?」 「你有想到我嗎?」隨著他酸氣沖天的問話,他驀地現身。 坦白說,她的確常常想到他,納悶他為何沒冒出來旁聽或旁觀。 而這時他出現在她面前,令她瞪大了眼睛,瞠然了好半晌。 「這是什麼?」她指著他藍色緊身連身衣褲,以及穿在緊身褲外面的紅色內褲。 「我的睡衣呀。」他一副她大驚小怪、少見多怪的口氣。 「睡……你的睡衣?這好像是超人穿的那種衣服,這裡,」她指指他前胸。「加個紅色S英文標誌,再加上一件紅色披風,根本就是超人出現時的裝束。」 「哼,」他嗤鼻道。「超人那身裝束是向我借的,問也沒問我一聲,未經我同意,擅自貼上了個S紅色商標,招搖過市。早知道他有心剽竊,拿我的睡衣穿出去,變成引人注目的飛行衣,我便該申請專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