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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亦舒 再蟀多一蛟也值得。 第二日她與同學蘇西說起這家公司。 「羅夫針織薄有名氣,可是廠主叫約瑟,不叫阿利,我替你打聽一下,看兩家公司有無聯繫。」 下午,消息來了,「約瑟,是阿利的叔叔,二人均有聲譽;兩家公司m賺錢。杏友頷首。」不過羅夫家族是猶太人,十分精明。 「謝謝忠告。」 「恭喜你找到工作。」 杏友肺蹤,「已是班上最後一個找到出路學生。」 「他們要花樣,你就給他們弄花樣,別太固執。」 「是。」 「杏友,我看好你。」 「多謝鼓勵。」 杏友那日到羅夫廠報到,阿利有事出去了,秘害招呼她在小房間坐下,給她工作指示。 「阿利過一刻就回來。」 杏友連忙把昨日的衣服歸還。 安妮訝異,「阿利叫我收抬了一大堆四號樣板出來給你,不用還了。」 真是周到。 杏友在這小小辦公室內找到歸宿。 稍後,阿利回來了,只在房門口張望一下,沒有打擾她,各忙各的。 他沒有規定她的工作時間,她老是超時。 所有老闆都喜歡勤奮的夥計,阿利甚感安慰。 杏友一直以為他對下屬一視同仁,直至一日。 那天下大雨,復活節前後天氣不穩定,杏友做了一杯中國茶,邊喝邊看雨景解悶。 她站在小會客室旁邊,忽然聽得房裡兩個人對話。 「阿利,我不明白這件事。」 「叔父,你照我說的做好了。」 那叔父卻說:「那是一個支那女,阿利。」 「我知道。」 「兩個民族風俗習慣完全不同,你有何寄望?」 杏友征住,這不是在說她嗎? 她立即漲紅面孔,預備走開,可是一時間雙腿不聽話。 「阿利,你對她一無所知,而她呢,她可分得清什麼叫議那肯,什麼叫勇吉波?」 阿利羅夫不出聲。 「花這樣的的人力物力替她參展,助她出名,值得嗎?」 「莊的設計實在典雅。」 「好,人人都好,人人都真材實料,人人均勤力工作,照你這麼說,人人都可以出名?」 阿利卻說:「我已經決定了。」 「支那人十分聰明,你別入了她圈套。」 第五章 「我倆自始至終才說過十來句話,你別誤會。」 「阿利,你莫把父親遺產全丟了才好。」 「叔父到底肯不肯做推薦人?」他已經不耐煩。 他的叔父大為詫異,「你著迷了。」 「沒有的事。」 「你與表妹瑪莉亞之事肯定已經告吹?」 「瑪莉亞一向像我親妹子般。」 叔父歎息一聲。 「這樣吧,」他不得不讓步,「我至少也該見一見我保薦的什麼人。」 阿利聲音中帶笑意,「我叫她進來。」 杏友連忙走開。 安妮在茶水間找到她,「原來你在這裡,阿利請你過去一下。」 杏友略為整理衣飾便過去敲門。 雨下得更大了。 門一開,杏友看到一個肥胖的大鬍子,這便是約瑟羅夫了。 阿利為他們介紹。 他說:「叔父想拿你的作品去角逐新人獎。」 杏友心知肚明,只是微笑。 大鬍子約瑟先看見一張雪白的小臉,接著被一雙憂鬱大眼睛吸引。 他困惑了,華裔怎麼會有那樣的眸子?這可是猶大人的眼睛呀。 他聽見自己毫無因由地間:「莊小姐,你穿四號衣服嗎?」 阿利笑,「叔父老說世上哪有四號腰身。」 杏友一直陪笑。 約瑟顯然改變初衷,「杏子,你幾時到我們家來吃頓便飯。」 杏友連忙點頭稱好。 片刻她說有事要做,有禮地告辭,這次她匆匆回自己的辦公室去。 杏友沒聽到他們叔侄接住的對話。 「好一個美人兒。」 「我只看她的辦事能力。」 「是嗎?阿利。」約瑟哈哈笑。 「當然,我一向公管公,私歸私。」 「她深若無底的大眼裡有什麼心事?」 阿利十分遺憾,「我不知道。」 「還不去尋根問底?」 阿利下班之際,看到杏友還末走。 他過去說:「叔父相當喜歡你。」 杏友笑,「我知道勇吉波是你們一年之內最聖潔的節日,需禁食析禱。還有,逾越節為紀念你們出埃及記。」 阿利一愣,隨即十分高興,說不出話來。 「老闆是猶太裔,我自不敢托太,多多少少翻書本學一點,最近在看你們的歷史。」 阿利輕輕坐下。 杏友調侃他:「大衛的子孫,公元前已有文化的猶太裔,可也想知道華人淵博的歷史?」 這是杏友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俏皮,巧笑倩兮,真將他迷住。 她的心靈不再沉睡,有甦醒跡象。 小伙子開心得說:「家母是土生兒,不注重這些風俗,她自己也吃漢堡。」 杏友拍拍阿利的手,「下次,該輪到我告訴你什麼叫做七巧節。」 「中國人節日也很多。」 「簡直繁複深奧無比,我們以農立國,天天在田里苦幹,哪有假期,就靠過節來透透氣。」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聊天。 「杏友,快畢業了吧。」 杏友一征,收斂笑容,「日子過得真快。」 也情願是這樣吧,難過是度日如年的好? 「假使不打算繼續進修,我想與你訂兩年合同。」 「喲,是死約嗎?」 「當然。」 「有何權利義務?」 阿利想玩笑幾句,但是在他愛慕的女子面前,不敢造次,只是笑說:「躬鞠盡痺,唯命是從。」 杏友頷首,「我得到的又是什麼?」 「羅夫製衣廠將致力捧你出名,作為招牌,從中得益,互相利用。」 杏友放心了。 至要緊無拖無牽,大家有好處。 她擱下了對阿利羅夫的警惕之心。 畢業那日,她收到莊國樞太太寄來的卡片。 「恭喜你,終於畢業了,見習工作進度如何?希望看到你的近照,並且期望將來在國際新聞上讓到你的名字。」 這位可敬的長者是她生命中一顆明星。 漸漸杏友也悟出一些做人道理:人家對你不好,隨他去,人家若對你施有滴水之恩,則必定湧泉以報。 阿利羅夫與她非親非故,竟這樣竭力幫忙,莊杏友又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畢業那日,只有他來觀禮。 「杏子,你的親人呢?」 「我父母早已辭世。」 「沒有兄弟姐妹?」 「在這世上,我只得自己。」 阿利側然,「還有我呢。」 杏友笑笑,「我知道。」 他替她拍了許多照片,一定可以挑到一張好的寄給莊太太。 「杏子,過去兩年你生活靠誰提供?」 「一點點遺產,此刻已經用盡,非有工作不可。」 一切合情合理,阿利不虞其它。 莊太太的回復來了:「知道你已獲新人獎,不勝歡喜,許多華裔藝術工作者都得到猶太裔支助,甚有淵緣,請把握機會,照片中的你氣色甚佳,但仍然瘦削,需注意飲食。」 也不是沒有麻煩的事。 租約滿了,杏友不捨得搬,可是薪水又不夠付房租。 還有,工作證只得一年,她自比黑市勞工,命運控制在老闆手中。 秘書安妮開玩笑說:「杏子你別生氣,嫁給小老朋豈非一了百了。」 杏友不但不氣,反而說:「難怪那麼多女子一抵?就立刻抓住對像結婚。」 「真假結婚都無所謂。」 杏子笑,「需付給對方一大筆費用。」 「什麼,」安妮睜大眼睛,「你看不出來阿利羅夫對你一見鍾情?」 杏友推她一下,「噓,背後別講老闆是非。」 「喏,我當看他面都這麼說。」 杏友笑笑。 「考慮做羅夫太太吧。」 拿了獎,身份驟然提升,又簽約成為正式職員,開會次數忽然多起來。 那日,阿利吩咐:「杏子,下午有氣象專家前來開會,你請列席。」 杏友懷疑聽錯,「誰來開會?」 「氣象專家。」 「預測什麼?─下雨不上班?」 阿利溫柔地看著杏友笑,「我是生意人,生意必需賺錢,且賺得越多越好,去年專家預測會有一個嚴冬,我大量生產厚大衣,結果利潤可觀。」 杏友目瞪口呆,「嘩。」 「今年說不定受聖嬰現象影響,冬日溫暖潮濕,宜多生產雨衣風衣。」 原來有這樣的學問。 他們的生存靠市場,必需密切注意人客的需要,光是設計精美有什麼用。 杏友汗顏,要學習之處不知還有多少。 「杏子,你最要緊任務是幫羅夫製衣廠打響招牌。」 「我當盡力而為。」 他改變話題,「家母說,請你到舍下晚餐。」 之前已經問過好幾吹,杏友老是覺得她沒準備好。 阿利靜靜看著她表情變化。 半晌他說:「我知道,你工作忙,沒有空。」 杏友笑,「我可以同老闆商量一下。」 阿利大喜過望,「我批准你放假半日。」 羅夫太太閨名玟瑰,黑髮棕眼,容貌娟秀,個子小巧,看上去有點像東方人。 她十分開通大方,滿臉笑容招呼莊杏友。 豐富的晚餐及甜品後他們坐在書房看照片簿。 羅夫太太說:「像中國人一樣,我們家庭希望得到眾多男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