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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葉雯 「世間種種,終必成空。」我怕的就是這一聲歎息。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以詩人這般的心境,看待這紅塵萬丈。雖然我知道,過程才是值得喜笑悲愁的記憶,可是既知注定成空,我無法不疑惑存在的價值意義。 然而,這世間人世本有太多的謎,解開許多道還有許多道,又待如何呢?懵懂無知有什麼不好?更何況真理未必一定就是不變的道理。而即使知道人世所有問題的答案,注定成空的,依然必定成空,又何必自苦呢!倒不如讓生命愜意一點,多撫一曲琴,多賞一幅畫,多念一首詩,多愛一株花,多嘗一回醉,多品一壺茶,多觀一顆星,多戀一撮沙。 想到此,脫離了那些形而上的紛擾,現實問題就趁虛闖入。明天開始舉行的期末大考,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一副挑戰的姿態。 我歎了一口氣,退下窗台,拿起課本一頁頁認真地對待起來。 第六章 鵲橋有期 學期大考最後一天,受到太平洋上空低氣壓外圍環流的影響,天氣突然變得陰鬱灰暗起來。玫瑰一大早到學校把書包往座位一丟,就嚷嚷亂叫: 「倒楣死了!早上起床就摔了一跤,上一出門,老天又是這一副晚娘臉孔;然後等了半小時才擠上公車,剛剛在校門口,無緣無意又被教官訓了一頓。真是衰死了!」 「誰叫你平時不多燒香拜佛,倒楣鬼才會纏上你。」我跟她開一句玩笑。 「閔懷椿,你這死沒良心的!」玫瑰雙手叉腰,橫眉堅眼扯著嗓子大喊,標準潑婦的模樣。 「我已經夠倒媚了,你還敢取笑我!」 我斜視著她,似笑非笑。我才不會被她這支紙老虎給嚇了。 「小聲一點,雞婆在瞪你了。」冬瓜提醒她。 玫瑰的確太誇張了。平時還無所謂。今天這等時候,大家沒命似地唸書,屁都不敢放一聲,玫瑰這「大嘴婆」不惹人反感才怪!偏生她不知好歹,偏要觸犯眾怒。 「笑話,她看她的書,我講我的話,誰礙著誰了?」 這一次惹來更多的白眼。我看實在沒必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煩,便對她說: 「的確是沒礙著誰。不過,小姐,再過二十分鐘就要考試了,你再不好好多背幾課書,到時候留級補考,倒媚的可真是你,不是她們。」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才說: 「就聽你的。」然後大聲背誦英文單字。 這傢伙!我扯扯她的衣袖,她對我扮個鬼臉,認真開始念。 一上午就在考試莊嚴凝重的氣氛中度過。下課鐘響後,丟書的丟書,垃圾紙屑像飛縹一樣地擲來擲去;笑聲、喧嘩聲簡直吵翻天,全然不把還在講台上收拾試卷的監考老師當一回事。 「現在的學生,太無法無天了。」有一次,我就曾在校園中,聽到一位元老級的老師對另一位資深級的老師這麼感歎。 這怎麼能怪我們呢?實在是他們自己學生時代的日子過得太壓抑了,怎麼能責怪我們的青春奔放?!將心比心究竟是一件困難的事。上一輩既難以體會新時代渴望解除束縛的心聲,親捍代的我們又如何能體諒他們口口聲聲師道渝喪的感歎? 此刻大家的瘋形瘋狀,簡直令人不敢相信她們平素全是些端莊嫻靜的淑女。玫瑰喃喃地說道: 「真是太誇張了!Gravyanimall」 我拍她一個大響頭,塞給她一支掃把說: 「還有更瘋狂的呢!掃地去吧!」 玫瑰身形剛動,雞婆的破鐵嗓子就驚天動地嘎嘎亂響: 「喇叭花,想溜啊!該你掃廁所。」聽得玫瑰火冒三丈,跳過去和她爭執起來。 天啊!那兩人的聲音加起來,賽過一卡車的馬達。冬瓜指指玫瑰,搖頭苦笑,便走開去做打掃工作。我也沒興趣加入她們的戰爭,抓起掃把就跑下樓去掃花圃。 才初夏時分,就葉落紛紛。有時看到一些報章雜誌中,說什麼深秋時分落葉纏綿等浪費情事,就不禁要懷疑當中真實的成分。 大概葉落四季吧!只是秋天的落葉,更令人意與纏綿罷了!看著地上隆成一堆的落英殘葉,也許我該學學黛玉葬化,免得這些春花春草被送去焚化爐,空成灰燼一堆。 可是,怎麼做呢?我仰頭看著低闊的天空。雖然陰鬱灰暗,那一片遼闊仍然叫人深情嚮往。這樣的好天好情好景色,我怎麼能做葬花這等傷感哀怨的事! 我越仰越後,有雙手,托住了我的頭。 「看什麼?這麼用心!」 哦!是勞勃瑞福。 我立直了身子,面對他,輕輕笑說: 「我在看天狼星。」 「天狼星?」他抬頭看著天空,煞有其事地說: 「我還以為那顆是北極星。」 我笑低了頭。 「好吧!算你厲害。我是在想,該怎麼解決那一堆花花草草。」 「不用想了!」他拿起掃把,將那一堆花葉掃進花圃裡。「塵歸塵,土歸土,化作春泥更護花。自自然然的不是很好?」 的確!塵歸塵,土歸上,自然的歸自然。這些送它們進焚化爐子好大多了,也少了黛玉葬花那份傷感。 我含笑等他訴說來意。狹道相逢,也許偶然,我想,更有許多的經意。 他把掃把還我,雙手插入褲袋,說: 「我來跟你說再見的。今天這樣的好天好景,似乎很適合道別。」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抬頭看看天色,又低下頭來: 「我下月初要出去了,手續也都辦好了。這一去,大概要三、四年吧!可能沒什麼機會再見面,先來跟你說再見。」 繞了一圈,還是回到各自的起點。勞勃瑞福合該是屬於這廣闊天地的人。 我俯身向他深深一鞠躬,心裡充滿感激,為我們的相識和溫暖的情誼。 他拾起一段花枝給我,伸手撥亂我的頭髮。 「會想我吧?」 我含笑點頭,眼波交流處有太多的了然和不捨。 他沒有多說什麼,再看了我一眼,最後擺一擺手,我笑了笑,目送他遠走。 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 以前愛念的詩,沒想到這情景,如今應驗在我身上。 是淒涼。 我甩甩頭,何必太多傷感!聚散是不停的,情緣自淺深。終究,在這茫茫人世,我曾經與他相遇。 我還來不及收拾好情緒,裴健雄的身影就出現在廊下的斜光中,他看見我,快速往花圃走來,在廊上和花圃附近打掃的同學全都驚訝地看著我們。 「嘿!裴健雄站定在我面前。不用朝四周看我也知道自己凝聚了所有目光的焦點。 「嘿!我看看他,半開玩笑說: 「你使我一夕成名!」 「有什麼不好!出名就是要趁早。」他雙手環胸,誰也不看,只是盯著我。 我搖頭: 「一點也不好,我討厭被人指指點點的。」 「高興一點!」他拍拍我的肩膀,轉移話題: 「考得怎麼樣?」 「好得很,如果你不送我一碗當歸大補湯的話就更好了。」 他聽了,冷漠的表情揉潤出一絲笑意。 「好了!請你看電影怎麼樣?」 「當然好。」我點頭說: 「不過我得先回家把這身制服換掉。」 「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就這樣說定。等結業式完畢我再去找你。」 等裴健雄走開了,好奇的眼光仍然纏繞著我。是以當冬瓜迎面走來,我想假裝沒看見都行不通。 「你跟他,原來是真的!」 冬瓜究竟不比玫瑰,思考慎密周祥多了。我也不打算瞞她,所以默不作聲。 她看我不答話,繼續說道: 「早些時候聽雞婆她們議論紛紛的,我還以為她們又在搬弄是非。後來玫瑰說裴健雄總是主動接近你,我仍然以為大概是你的數學糟得太離譜了——可以告訴我嗎?你和他之間是不是真的那麼一回事?」 我還沒有回答,就聽到一個充滿鄙夷的聲音說: 「閔懷椿,你未兔太不要臉了!勾搭一個龍德禹還不夠,又黏上了裴健雄。想同時腳踏兩條船,難怪龍德禹不要你!」 我轉頭,花圃另一邊,胡柔柔神色蒼白冷漠地站在那,後面跟著雞婆、丁愛那一票長舌婦。雞婆雙臂交叉,臉上一副不屑的樣子,顯然剛剛的話,出自她的口中。 我知道胡柔柔偷戀著裴健雄,是不是青春迷惘那是另一回事。這當中口,我不想計較太多。我回身準備離開,胡柔柔大聲把我叫住: 「站住,閔懷椿,」她走到我面前。「你說,你跟裴健雄到底有沒有什麼關係?」 「這關你什麼事?」我平靜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