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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葉雯 這傢伙,算準了人多我不敢發作。可惡!我抬頭看著他,用力踩在他腳上,臉上堆滿了笑。「謝謝你,親愛的堂哥,很高興見到你。」 他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真是滑稽。活該!這下子准讓他痛上一個禮拜! 第三章 雨中護花 一大早,我人都還沒有踏教室,玫瑰跟冬瓜就一臉熱切把我拉到牆角。那種情活脫是中了彩券,馬上就有好幾百萬到手似的。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沒好氣地說。 「還裝!上個禮拜六啊!」 我想了一下。「你說我和我媽咪的事?」 「誰問你那個!我是說上個禮拜六你留校,裴裴——有沒有什麼事——唉呀!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啦!」 原來是問這個。我走到座位,把書包掛好,然後坐下來。 她們兩人像個跟屁蟲似的,一直黏著不放。 「很抱歉,實在沒什麼精采的劇情可以報告。如果你們真的這麼好奇,不會自己留下來看看!」 我挖苦她們,誰知道她倆竟暖昧地相視而笑,一言不發,各自回到座位。 我覺得有點奇怪,不過,只要不煩我,我也無心探究太多,只要一想到待會上課的測驗——唉 !還好媽咪什麼都不知道。上天憐憫我,幸虧我那些個誹謗症的堂兄堂姊妹沒有一個和我同校。不過——我腦中一閃,瞥了胡柔柔一眼。這是個充滿威脅的人物,我得小心提防。 胡柔柔正和她前面的同學在談笑,那傢伙不知說了句什麼,她回頭看我一眼,很不屑的笑著。我也睨了她一眼,隨即把頭轉過去,不再理她。 本來我對她是沒什麼成見的,不過她既然對我敵意這麼深,我也不怕招惹她。 我這個人,人家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莫名其妙的氣,我是絕對不受的。 有時想,我這種個性一點也不溫柔婉約,不免有些沮喪。 女孩子還是溫柔一些的好,像——唉!我又冀望像誰呢? 這一天就在我滿懷心事中度過。 放學後,我沒跟冬瓜玫瑰打招呼就先離開,在街上四處游晃,不想回家。反正回去也只是面對一屋子的冷清。 我跑到電影街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吃了一碗紅豆冰和珂仔麵線。 吃完後,覺得有些反胃,找了一家速食店,躲在廁所吐了起來。 秋深了,天黑得快,走出速食店,七點不到,只見車水馬龍,霓虹燈在夜色中四處閃爍,紅的黃的藍的綠的……閃得我頭暈目眩起來。夜有點涼,微弱的星光在地面燈火強勢的壓迫下,顯得那樣柔弱不明。我仰著頭,深深歎了一聲。這樣的夜色,讓我覺得有點寂寞難捱!天上的星仿若我的心,在塵埃和雲霧的掩蓋下,那樣的晦澀不明。有誰能透穿霓虹燈的光影、塵埃和灰燼,看人辰的心,看入我的心? 有誰呢? 這是我第二次被留校加強數學輔導。 說是第二次,其實已是每試必留,因為到目前為止總共也不過兩次測驗而已。 玫瑰和冬瓜這次竟然也包括在其中。我瞪著她們,不敢相信,玫瑰笑著對我眨眨眼,我才明白當初她們那朵暖味的笑容代表什麼意義。 我只覺得好笑。居然有人無聊到這種地步!不過,想想存在她們心中對裴健雄的幻想,也就釋然了。 海市蜃樓雖然永遠遙不可及,抓不住真實的姿態,但一旦遇見了,多數人心中還是捨不下那份虛無縹緲的美麗。 我拍拍冬瓜的肩膀:「你這樣被留校。饒斌知道了,豈不很心疼?」 「不會的!」玫瑰插嘴說:「早約好五點在『東城居』見面。哦——本來要約你一起,可是怕你——」 我笑了笑表示瞭解,心中有點酸,一點點難過吧!我想。不是因為她們沒約我,而是為了心中一些早已瞭然的明白。 女孩子間的友誼總是不長久的,她們一旦交了異性朋友,就容易忘了同性朋友的存在。也許是因為女孩子總將愛情憧憬得太美麗;一旦談戀愛,便全心放在親密的人身上。人總是容易移情以親近的人身上,是以愛情永遠戰勝友情的不朽。 我和冬瓜玫瑰其實也只是因緣際會,成就了這樁情誼。我們三人是不同個性、典型的人。玫瑰樂觀明朗,肆無忌憚,不明所以的人,會以為她三八,缺少了女性的矜持。 冬瓜個性冷靜沉靜,有不讓鬚眉的英氣。又有女性溫麗的陰柔。 而我,我帶點冷漠孤傲,一點也沒有媽咪高貴、優雅和動人的風采。 我們三個,玫瑰青春俏麗,冬瓜溫麗柔媚,而我,我寧願相信自己是清清淨淨、美麗動人的女孩。 我知道,我一向知道,知道自己是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可是,再怎麼美麗,也比不上玫瑰的俏麗可愛,冬瓜的柔媚沉靜,更比不過媽咪的高貴優雅,甚至連胡柔柔的清麗無邪都比不上。我不矮,一六五公分纖細合宜的身材。 可是,怎麼看,也只是一副病態,比不上玫瑰、冬瓜健美康麗的體態,更不用說胡嬌嬌性感迷人的身材。 外在的條件,我怎麼比,都比不過她們,那麼,內在呢?胡柔柔是不用說了,聰明、伶俐、成績好、人級佳,冬瓜被陸佳禾直誇是「神童」,在數理上自有她過人的地方;玫瑰熱心誠奶,坦白可愛,是孝順的女兒,親切的大姊。而我呢?我呢?我成績不好,人緣普通,不熱心,也不坦白可愛。 這樣的我們,因緣際會而相聚一起,我心中覺悟,也許有朝一日終需嘗到離散的悲哀其實一個人也不算太壞,我早習慣一個人游晃的消磨日子,雖然有時心中有點酸,有點悲哀。 休息時間結束了,大家都在自己座位上坐好。聊天的,吃東西的,都安份的閉上嘴巴,夢周公的,也乖乖的跟周公說拜拜。 裴健雄掃了大家一眼,然後開始講解複習,一切大抵和上週一樣:講解試卷、進度複習,然後出幾道題目,解答出來交卷後便可回家。 這次留校的,除了冬瓜和玫瑰,還有一、兩位新加入的同學外,其餘三、四人都是上個禮拜的「老顧客」。有了上次的經驗,大家都有備無患,四點不到,大半的同學都交卷離開了。而我,天啊!還做不到兩題。 冬瓜回頭,小聲地說:「對不起,閔懷椿,我們要先走了,你一個人還好吧?」 我點點頭。她小聲叫了玫瑰,兩人一道交卷離開。 我目送她們,外頭陽光正好,心裡悵悵的。 回過頭來,正好接住裴健雄冰冷的眼光,不由得低下頭。 這星期,我一直避免回想上週末發生的事的,而裴健雄冷漠如常的態度,也讓我懷疑那只是我自身錯覺的幻象。可是,裴健雄抹去我眼淚的那觸感,我撲倒在他懷裡那一剎時如電的顫慄,卻真實地一再提醒我,那不是幻象—— 不管是真是假,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低頭用心地作答。 良久,大概半小時吧!我抬頭看看窗外,剛剛大好的陽光,不知何時已躲在烏雲背後,雲屑很低,彷彿一伸手就可摘下一片陰霾。 還有三題,我得趕快加油! 五點的下課鐘響時,教室只剩下我和裴健雄,而我,還有最後一道尚未解答的習題。 裴健雄看見我抬頭,放下書本走到我座位旁問說:「寫完了?」 我搖頭:「還有一題。」心中期盼他趕快走開。距離這麼近,讓我覺得不自在。 裴健雄整個人冷得跟冰一樣,真不知道他對他身邊那群忠實的親衛隊是怎生的態度。這個人,感覺溫度在零度以下,我真懷疑,他是否懂得惜香惜玉的溫存! 我一直祈禱他趕快走開,他反而定住不動。我心中慌了起來,越是心慌,越是不知所措,腦子亂哄哄的,他站了一會,我凝筆的姿態也就持續了一會,最後,他問:「不會?」 「不會。」我回答。 他拉出一張椅子坐在我身旁,靠得那樣近,我真怕他聽到我慌亂無章的心跳聲。他仔細分析講解,我胡亂點頭,假裝聽懂他的話。 終於他丟下筆說:「你可以回去了。」然後,收過卷子走回講台。 我胡亂地收拾書包,一邊看著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著白色襯衫,灰亮的西裝褲,搭配咖啡色的短筒馬靴。 光是背影,就讓人感覺到那股懾人的氣質。我突然荒唐地想著領帶呢?忘了他是否打了領帶。 收拾好書包,我走向後門準備離開教室。走到門口,視線越過走廊,看到廊外傾盆的大雨時,整個人都傻了。我看愣在那,裴健雄的聲音飄了過來:「很晚了,還不快趕回去。」 說完將電燈關掉,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