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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於澄心 百里常生可是有計畫地栽培小歡,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成為少主的影子了。 「很好,等到她的傷好了後,告訴她,我不想再見到她了。」任劍清撂下決裂的話語,頭也不回地走了。 百里常生當下愣住了。 這也是小歡在喪失意識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 ※ 在莊嚴的議事廳中,坐了幾名「金劍門」的重要幹部,包括才離開十天就匆匆忙忙把懷孕妻子送回來的「刑堂」堂主朱天雲。 他們的目光全集中那個倒在議事廳中央昏迷不醒的年輕人──「銀刀山莊」的少莊主沙永傑。 「劍清,你想怎麼處置他?」「金劍門」門主任飛鵬轉過頭來,詢問身旁兒子的意見。 本來此事應該直接交給「刑堂」處理才對,不過,「銀刀山莊」的勢力雄霸江南,在江湖上與「金劍門」齊名,而且,沙永傑又和他兒子有私交,於情於理,他似乎都該給沙永傑一個辯白的機會。 任劍清微垂著眼瞼,神色漠然地道:「先救醒他吧!」 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比遭到好友背叛更令人痛苦? 「我來吧!」百里常生上前,力道適中地拍了沙永傑胸前的穴道幾下。「他只是被擊昏而已。」 不久,沙永傑呻吟一聲,緩緩地睜開雙眼。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金劍門」恢弘的大廳,接著是任劍清那張熟悉的面孔,他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了一陣子。 「我的人呢?」沙永傑瘖啞地問。 「兩人輕傷,三人重傷,從此成了廢人,另外兩人傷重不治。」任劍清那清貴俊美的臉孔上毫無表情。 方纔的場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不會對他產生同情的,既然他做了決定,那麼他就該承擔屬下傷亡的後果。 「劍──少門主。」沙永傑痛苦地閉了閉眼,沒有臉再喊好友的名字。「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為難剩下的人了。」 一陣羞慚如潮水般湧了上來,讓他恨不得自我了斷算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任劍清歎了口氣,不禁開始懷疑這幾年的友情究竟是真是假。 也許他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吧! 「三年前,家母突然罹患一種可怕的病,她全身的皮膚不斷地發癢腐爛,甚至發出惡臭,為了醫治家母的病,我們尋遍江湖上的名醫,可是人人束手無策,所以,我才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沙永傑抬起頭來,真誠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家母體無完膚,每天飽受怪病的折磨。」 任劍清聞言,神色複雜地望著他那張堅毅俊朗的臉。「你是為了伯母才特意接近我的,對吧?」 「我不否認我是帶有私心來和你結交的。」沙永傑坦誠不諱地苦笑。「不過,在與你熟識後,我反而沒有勇氣開口。」 「因為你知道少主不愛別人談起他的血液。」百里常生冷漠地幫他說下去。「你怕打草驚蛇,所以乾脆蒙面擄走少主,抽取他的血液。」 「不!」沙永傑大喊。「我是珍惜劍清的友誼,才沒開口的。」友情與親情,兩者他都不想放棄。 「你若是珍惜我的友誼,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呢?」任劍清那低啞的聲音中帶著無法錯認的疲憊,他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沙永傑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家母的命危在旦夕,我不能冒著被你拒絕的危險。」沙永傑愧疚地搖頭。「劍清,我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在用你的血治好家母之後,我就會悄悄地放你回來,神不知鬼不覺,既保住家母的性命,也保全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啊!」 任劍清的黑眸轉冷,凝聚著晶瑩的冷芒。「但是你傷害了小歡。」 他永遠忘不了沙永傑要殺小歡的那股狠勁,他是自己的好友,他應該知道小歡對他的重要性才對。 「她……沒事吧?」沙永傑遲疑地開口。對她,他只有滿心的歉疚。 「小歡失血過多,得在床上躺一陣子才能爬起來。」任劍清的神情有不捨,也有無奈。 沙永傑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抿了抿乾燥的唇,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難以啟齒。「劍清,我知道我沒有立場為手下說情,但是念在我們之前的友誼,請你放過我的手下,他們全是「銀刀山莊」死忠的烈士。」 「少主,依「金劍門」門規,凡是謀害門主及其親人者,應處以極刑──」 任飛鵬舉起一隻手止住朱天雲的話。「無妨,天雲,讓劍清自己決定吧!」這孩子該長大了! 「是。」 「謝謝爹。」任劍清勉強露出笑容。 沙永傑急忙地插口。「我願意承擔一切的罪,你們殺死我吧!我的屬下只是聽命行事,不是他們的錯。」 任劍清望著他那身血污,及焦急的面孔,不禁感慨地喟歎出聲。「回去吧!帶著你的部下回家去吧!」 以他堂堂「銀刀山莊」少莊主之尊,竟然願意為手下付出寶貴的生命,怎麼不教人動容呢?他的有情有義、事親至孝,不就是當初他欣賞他的優點嗎?他怎麼能因此而責怪他? 他雖然有錯,但是罪不至死,他只是過於衝動,不用腦筋而已,況且光是手下的傷亡,已經夠他自責一輩子了。 沙永傑意外地張大了嘴。「你要放了我們?!」 任劍清頷首。「朱叔叔,麻煩你安排一下,不要為難他們了。」 朱天雲沉默地點了頭,向門主恭敬地拱手後,便一臉不贊同地帶著沙永傑要走出議事廳。 沙永傑呆傻地跟著他走,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第四章 「永傑。」 沙永傑踉蹌地停下腳步,一臉驚喜地轉過身來。劍清是不是原諒他了? 任劍清深深地盯著他半晌,冷淡地道:「等你養好傷後,就把伯母帶來吧!」治好他的母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謝謝。」沙永傑瞧見他冷漠的表情,突然明白這段友情已經消逝了,不過,他可沒說要放棄,他會盡一切力量挽回的。 夏暮,金澄澄的陽光悄悄離開「飛炎嶺」最幽靜的一角──「琉園」。 一入夜,任劍清屏退隨身侍從,獨自一人走進小歡的寢房。為了保護他,小歡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住進「琉園」的女人。 「劍清,你來啦!」何秀蓮溫婉地一笑。 「蓮姨,怎麼是你在照顧小歡?」一見到她的笑顏,任劍清突然有些後悔事前沒有打聽清楚就貿然進房。 這下糗了! 蓮姨是他父親的好友,當年他母親難產去世後,聽說全靠她一手照料他們父子,他傷心欲絕的父親才得以振作起來,而她這麼一待就長達二十五年,為了他父親,她終生未嫁。換句話說,她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母親。 「剛才聽常生說,你和小歡鬧了一點彆扭,蓮姨還以為你不來看小歡了呢!」何秀蓮忍不住打趣道。 這孩子終究還是放不下小歡。 「蓮姨,她醒來過了嗎?」任劍清微窘地清了清喉嚨,一雙深邃幽黑的俊目直往床榻上望去。 他先前所說的不是氣話,而是經過一番慎重考慮的決定,除非小歡學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否則,他情願放手,一輩子不見她,以保她安泰快樂地過一生。 「沒有這麼快。」何秀蓮心疼地皺起優雅的柳眉。「小歡這回是踢到鐵板了,身上共有十來道傷口,大概得等到明天才會醒來。」 「謝謝蓮姨包紮小歡的傷口。」不管父親遲遲沒接納蓮姨的理由為何,在他的心中,他早已把她當作是自己的母親。 「傻孩子,跟蓮姨還客氣什麼?」何秀蓮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臂。「去瞧瞧你的小歡吧!蓮姨晚一點再來。」 她體貼地讓他和小歡有獨處的時間,識相地離去。 任劍清走到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小歡那張慘白的小臉,一股突來的劇痛像利刃般直刺他的心。 她躺在床上的樣子看起來好小、好脆弱,尤其額頭上那條細長的傷痕,及雪白單衣上所滲出的血跡,更加深她身上那股無助感。 「你這個笨蛋……」任劍清心痛地歎了一口氣,愛憐的大掌輕輕撫摸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頰。 這麼多年來,他看著她傷了一次又一次,心裡一點都不好受,而這次她竟然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他把她帶回「飛炎嶺」,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傷害她啊! 他若再不採取行動,只怕不出一年她就香消玉殞了。 「呆瓜。」任劍清低喃一聲,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輕輕劃破自己的手腕,然後喂小歡喝下他的血液。 彷彿發生奇跡似的,小歡身上看得見的傷口都漸漸癒合了,它們慢慢變成粉紅色的細痕,最後,連細痕都完全消失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