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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於晴    


   

  他說的話有著濃濃的西班牙腔,讓她聽得頭昏腦脹的。他見她沒有任何動作,直接要抓住她的手,她迅速的退了兩步,擠出笑,說道:「多謝船長美意,我……我不信教。」

   

  「不……不信教?」船長微微驚訝。「我聽說,狐狸島上有神父、有教堂。」難道是信佛教?那可麻煩了,他一向只信天主,要他上哪兒弄尊菩薩?

   

  「是有神父,但那可不表示我得信教啊,不過這裡的神父也有給過我十字架了。」她笑咪咪的,從男裝裡掏出十字架來。

   

  「啊,是,是嗎?」這姓樊的笑容好可愛,跟狐狸王那個令人討厭又捉摸不定的個性真是天差地遠。本來是打算討好狐狸王的,但每回跟他說了幾句話,便忍不住退縮回去,想等練好漢語再來;如今討好護衛也行,誰都知道島上除了狐狸王外,最出名的就是他身邊的兩個護衛。先前那個姓方的,看起來粗枝大葉,跟他說三句話,他就有三句是聽不懂的,這個比較細緻,老是笑臉迎人,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一樣愛笑,應該是好說話的。

   

  「樊護衛,不信天主沒有關係,但男人若沒有女人,活在世上就沒有樂趣可言。樊護衛可有伺候的女人?就算有也無妨,女人不嫌多,我那兒有日本女人,保證軟玉溫香,春宵過了,你都還捨不得下床呢。」

   

  「嘎?」她吃了驚,連忙揮手拒絕。「我不需要女人,不需要啦……」

   

  「不需要?難道樊護衛已有妻小?」他咄咄逼問。

   

  「不,我沒有……」

   

  「沒有?!那你就一定需要女人啊,女人是不嫌多的,你要是怕言語不通,沒關係,床幔放下後,還需要說什麼話嗎?」他淫淫發笑。「是處女哦,套句你們的話就是——完璧之身,我特地獻出來,讓你當破瓜人……」

   

  噁心!

   

  「我……我不要,我不要……」連忙退後幾步,五哥的身影已在她的視線之外。

   

  「不要?」難不成這傢伙還是童男?他細細觀察一下這個姓樊的——個頭不高,人又瘦,眼是細長的單眼皮,嘴是小的,連鬍髭都沒有,肯定還是處男。他熱切的上前一步。「樊護衛,不必怕,女人是不會吃人的,她們的身子香噴噴的,就……就跟你一樣。等等,你是男人哪,怎會有這種香味?」想要再逼近聞,卻讓隨玉將鐵棍橫在兩人之間。

   

  她的笑容已不復見,換上的是懊惱。「你是在說我像女人嗎?」

   

  「不不下!我下敢……」連樊護衛懊惱的樣子都好……好可愛,像個東方洋娃娃一樣。東方女人給人的感覺以嫻雅撫媚為生,卻少有這種可愛的表情;如果來自大明的矮個兒男孩都像樊護衛一樣,那倒是可以搶幾個回國賣給養有男童的貴族。

   

  「不敢就好。」正欲繞過他找尋五哥,忽聞在旁的中國海商湊起熱鬧來。

   

  「我倒說,樊護衛還真有點娘腔味。」那中國海商嗤鼻道。他的年紀大約近五十,小頭銳面,隨玉瞪著他半晌,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你又忘了嗎?他是徽州的海商王大富,」她的身後又響起義大利腔的漢語,低聲說道:「瞧見了沒?跟在他身邊的是他自認最出色的兒子,半年前他向五爺推薦其子,希望能成為狐狸王身邊的護衛之一,可教王爺給拒絕了,他顏面盡失啊,狐狸王寧要一個瘦弱的樊隨玉當護衛,也不願他那虎背熊腰的兒子進狐狸島來,他不甘心嘛。」

   

  隨玉緩緩地回頭,注視那個始終跟在她身後的義人利旅行者。「羅傑先生,你……你還真清楚……」

   

  羅傑眨眨眼,舉起他的記事薄。「那是當然。事實證明,有條不紊的記下每件事,是身為旅行者的首要條件。」

   

  「但,你……好像是來寫遊記的吧,羅傑先生。」她皺起眉。

   

  「沒錯,全拜《馬可波羅遊記》之賜。為了這本書,我橫跨大西洋,干裡迢迢的來到這裡。寫一本在大明的遊記,是我畢生的願望。」他露齒而笑,合上記事薄。狐狸島上定居的番人除了來自葡萄牙的沙神父,另一名就是遠渡重洋的他。

   

  他是個年輕的旅行者,原先的目的地是大明朝的北京,卻陰錯陽差的來到了狐狸島。他只比沙神父晚一年到這兒,卻從此不再過海往中國而去。他的理由很多,每次都不同,久了也就沒人再問了。

   

  曾經,有人這麼看見過——狐狸王身邊有兩名護衛,而護衛身邊則又跟了兩個番人,一名是手握聖經的神父,另一名則是捧著記事冊的旅行者。當在海上遇見了不要命的掠奪者,會瞧見神父穿梭在打鬥之中,尋找願意告解的將死之人,而旅行者則躲在一旁記錄這一切。

   

  當然,這只是謠傳而已。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任何英雄的週遭總會有幾個被神化的人物,好比樊護衛。王大富哼了一聲,始終不明白狐狸王怎會拒絕他的兒子取代樊護衛,他兒子是東南沿海一帶有名的武者,能以一敵十,不要說武術強過樊隨玉百倍,光兩人站在一塊,樊隨玉的身子就被他兒子給蓋掉三分之二。

   

  「啐,怎麼看都教人不服氣。方護衛的軟鞭一出,連雙嶼的三當家都不得不稱臣,中國海賊之最的狐狸王合該有這樣的武將跟在身旁,可樊護衛……就教人不得不懷疑了……」他曖昧不明的說道,大嗓門逐漸吸引其他海商的注意力。

   

  隨玉露笑,右邊的臉頰有個小小的梨渦。「懷疑什麼?王老爺,我可不愛玩什麼勾心鬥角的遊戲,你要說什麼便說吧。你若是嫌棄,我可不會聽從,這普天之下能嫌棄我的,也只有狐狸王了。」

   

  「你……」王大富老臉橫怒:「狐狸王有你這種手下,遲早會出事!」

   

  「哦?」懶洋洋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那王老爺倒說說看,我可得要有什麼樣的手下,才能長保我生命安全?」不知何時,聶泱雍出現在他身側。

   

  「狐……狐狸王……」

   

  「敢說就不要抖著你的雙腿。」聶泱雍雙目危險的瞇起。「你既然起了個頭,損我手下威名,那麼你就要給我個理由。」他的語氣是輕柔的,卻教王大富的背脊從下往上發了涼。

   

  「我……」他硬著發麻的頭皮說道:「我可是為狐狸王著想。」

   

  「本王的安全勞你費心了。那你有何解決方法呢?」薄薄的唇掀了笑意,笑中有詭異。

   

  對狐狸王來說,親切的笑無異是天方夜譚;而如果說,有人曾經謠傳他親切的對待手下,那麼那人的眼睛必定是瞎的。噢,可惡,隨玉瞪著那熟悉的笑容,現下頭皮發麻的是她了。先前還很感動五哥的出現相援,但現在她想哭,想都不必想,五哥的心腸是黑的、是毒的、是冷血的。

   

  「那……那當然得讓樊護衛露一手。」

   

  「哦?你說,要怎麼露?舞一套拳給諸位瞧瞧?」

   

  「不,小兒……不如跟小兒比試比試。」王大富的嘴唇是抖的,也有點激奮。難得跟狐狸王面對面說話,還能得到他全副的隨玉。

   

  以三匹馬的距離畫成了圓形場子,場中有人在激鬥,兵器相交時,磨擦出令人驚悸的火光。海商在場子外,交頭接耳的談論狐狸王的冷血、談論這明顯的勝負之分。

   

  「玉……玉公子他會落敗啊。」稍後,查克也來到了北島,瞪圓了藍色的眼珠望向場內。在獲知她得跟一個身高八尺以上的漢人比武,就硬是擠了一個好地點,看著她與那人交手了幾招,就知勝負了。天啊,連他這個不懂漢人武術的外國人,都能看出她的力道遠不及那八尺男子。

   

  「狐狸王,請讓他們住手吧。」他鼓起勇氣,轉而向聶泱雍求救。

   

  「莫急莫慌,查克,勝負未到最後關頭,是不能下定論的。」沙神父微笑道,似乎很高興他為隨玉出頭。

   

  「是……是嗎?但是……但是為何要讓玉公子跟人打鬥?狐狸王的一句話,誰敢不從?誰敢挑站狐狸王的權威?」他無法理解,也為隨玉跟隨這樣的主子感到不值。

   

  「你以為我會讓一個沒用的人跟著我?」聶泱雍揚起了眉,目光仍是停留在場中打得難解難分的身影。「自己的事得由自己來解決,沒人能幫她。」他的眼角瞥向查克,冷言道:

   

  「你也是。她讓你留下,你就是她的責任了,她得為你負責,不管你做了什麼,她都得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他的語氣傲慢而冰冷,輕柔的字句打向查克。

   

  「我……我不會背叛玉姑娘的!」查克雙拳緊握,激動地說道。

   

  聶泱雍像壓根兒沒聽見他的話,臉色稍稍變了下,便懶洋洋而略嫌厭煩地說道:「神父,麻煩你,不管待會兒誰勝場了,讓他過來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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