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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於晴 嘖,管她喜不喜歡,肯讓這丫頭片子上車纏著水宓就該感激得痛哭流涕,也不知是哪個下人之女這樣沒規矩的!徐蒼離不耐地想。 「老爺……」黑眸閃閃發亮,又恢復以往對他的崇拜之意。「那市集……好玩嗎?」她紅著臉詢問。 這才該是當初嫁過門的霍水宓。 徐蒼離隨口「嗯」了一聲,回想當日他不甘情願地回主房「喂魚餌」…… 他簡直是招誰惹誰了?娶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娶她來得好,若不是須確保肚裡孩子一定是他的,哄一個女人?哼,那壓根就像蚊子繡花,門都沒有。 那日,一回到主房,她是乖乖坐在凳子上繡著帕子的,瞧起來沒什麼受到傷害的樣兒,只有臉色蒼白了些、眼眶發紅了些、繡的帕子糊成一團了些,其實也沒王莫離說的那般嚴重,什麼幻象破滅,不過是唬人的言詞罷了! 他走上前,照平日習慣性的說話方式:「抬起頭來看著我。」 她的臉是抬起來了,濕瀝瀝的黑眸盯著他。像瞧著一個普通人似的!以往她的羞怯呢?還有她那種獨特的目光呢?那種視他彷彿是天塌下來也有他頂的崇敬目光呢?以往沒發現是因為不曾注意過,一切就是那麼自然,若不是王莫離一針見血點醒,他還當她對其他人也是同等對待…… 是了,從那日他出錢買下珠、寶兩個丫鬟後,莫名其妙地,她開始崇拜起他來,當他是天底下最偉大最俠義的夫君。 他咬牙。想得到她的心還得哄她,這是什麼鬼理論? 「我……」他萬難地啟齒,臉上的青筋不斷抽動。「把衫子給我。」 「不。」她想也不想地否決了。 「不?」她這樣對丈夫說話?以往,她可是既順從又乖巧地像一頭忠狗,甚麼時候開始懂得反駁他了? 「老爺不適合穿。」 如果不是仰她生子,他會親手掐死她。 他瞇起了眼,沉下聲:「我可不是對你有意的。」他停頓半晌,喉頭像給饅頭梗住似的,艱難地啟口:「京城總管捎信過來,出了件麻煩事,一時煩心,倒忽略了你的好意。」 這算是他道歉的底限了,他甚至聽得見王莫離那個混蛋在外頭捧腹狂笑不已。 他暗地再咬了咬牙,續道:「你若願意,就再為我多做幾件新衣吧!」 她的眼逐漸軟化,卻尚有些迷惑,始終摸不透他的真性子,究竟哪一面才是他的面目?是那日存心調戲她的惡意男子或是救了珠、寶一生的英雄?從沒認真地思量過,因為他是她的夫君,所以寧願選擇後者。 而現下,她仍是相信他的。如不是他,她的日子尚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忽道:「我以為女人家都愛些珍珠寶物的,你若不愛,何不親自去挑選自個兒喜愛的東西?再過幾日便是乞巧節,節日雖無趣,可夜裡河畔有市集,不妨逛逛!」話莫名其妙地就出口,要收口已是來不及,尤其瞧她眼底倏地星光燦爛,如同以往注視他的眼神,崇拜而敬仰,不禁心弦一鬆。 以她的出身加上霍二娘那「物盡其用」的心態,只怕她終日做粗活,壓根沒見過市集的熱鬧……也罷,就討她個歡心,將來好死心塌地愛著他。 愛,多膚淺,卻能控住女人心甘情願的一生。 「娘娘是我的!」彷彿發現他專注地凝視霍水宓,紅紅拉緊霍水宓的一角,小聲地宣佈。 「娘娘?」他回過神,眼一瞇。「誰是你娘?」嚇得紅紅趕緊埋在霍水宓懷裡。 「老爺,你可忘了?咱們是全家一塊出來的。」霍水宓星光閃閃地瞧著他,他哼了一聲,壓抑差點冒出的怒意。 全家?他的孩子尚未出生,哪裡來的全家?若要說這世上勉強能跟他搭上關係的,也只有他未來孩子的娘親。 「月璽、向陽,還有紅紅,咱們不是一家人麼?」她的臉蛋紅紅的,在談及自己也是這一家人時,有些羞赧,像還是不習慣融入這麼多人的家族。「今兒個下午我忽然想到紅紅老呆在府裡也會悶壞,不如一塊帶她出來走走。既然帶她出來了,沒有留下其它兩個孩子的道理,所以我請賈大媽知會你一聲,瞧,後頭跟上來的馬車裡就是他們啊。」 原本以為月璽他們會拒絕,哪知珠丫頭傳回來的消息是他們肯去,只要爹在。 徐蒼離的黑眼沉了下來。賈大媽何時通知過他了?是怕他挑起過去的恨意? 他的目光轉而盯著胖呼呼的小丫頭片子。當年只見過她一面,她才一歲多,赤紅稀疏的頭髮如今更加鮮明。 是了,就是她。那個背叛他的女人所留下的證據! 「到啦!到啦!」車伕跳下馬車,開門道:「馬車只能停在這兒,再過去就得走路了。」 徐蒼離下了馬車,伸在半空中的雙手僵了會兒,才連同小丫頭片子一塊抱下地來。 「一個時辰後,馬車候在這,可別教我等。」 「老爺不去麼? 「逛市集是女人家的事,我順巧談生意,就在船上,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他的惡名雖是彰昭城裡城外,但無損他生意上的事,這便是有財有勢的好處,大伙怕他,可不怕他懷裡白花花的銀兩。 後面跟上來的馬車忽然停下,跳下兩個年輕孩子,又激動又興奮又靦腆地奔過來。 「爹!爹!你……你要同咱們逛市集嗎?」徐月璽好奇地問道。她有多久的時間沒看過爹了?就連娘死了也沒見過爹,有的只是遠遠地瞧上一眼,今兒個能親近爹,是夢成真了。 徐向陽雖然僅僅站在徐月璽後頭,一雙深色藍眼也渴盼地瞧著徐蒼離。 徐蒼離淡淡瞧了他們一眼,從腰際掏出一袋碎銀塞到霍水宓的手裡。 「若想要什麼,儘管買吧!」為她拉下蒙面的黑紗。她不是最美的女人,甚至身子骨荏弱到無人願意娶她過門,然而仍是不願任何男子見到他的妻子。 「這……這麼多?」霍水宓微啟著小嘴,搖頭。「我只想瞧瞧市集的熱鬧,不缺什麼的。」 「爹……」 徐蒼離使了個眼色給車伕,教他好好跟著夫人,隨即搭上另一輛馬車,沒一會工夫便飛快消失在黑幕之中。 「爹!」徐月璽跑了幾步,跺了跺腳,回過身瞪著霍水宓。「你捎過來的消息不是說爹會同咱們一塊逛市集嗎?」存心把氣出在她身上。 「我……以為老爺是同咱們一塊的……」 「以為?就因為你這一句以為,教咱們抱了多大的希望!」她還以為爹終於注意到她了。「哼,我瞧你壓根是想給咱們下馬威,想整咱們,才不過是個當了兩個月的小後娘,你以為你還能博取爹多久的歡心?要不要打賭,一等你生下徐家子息,包準爹不再瞧你一眼!真是咱們大唐女子的恥辱,瞧你乾癟的,人家還以為我們虐待你,沒給你吃好穿好的呢!出來是丟人現眼,是想讓旁人看看徐家怎麼欺負你嗎……」 「夠了。」徐向陽首次開口,打了個呵欠。「若不打算逛市集,我可要回馬車裡睡大覺了。」他嘀咕:「都是一些窮極無聊的蠢女人。」 徐月璽瞪了他一眼。「為什麼不逛?難得來這一回,沒道理白白回去的。」向陽是怎麼了?以往總是不愛搭理人的,若不是為了爹,他才不會出門的,如今爹走了,依他的性子應該話也不吭地回馬車的,怎麼這回倒想逛市集? 徐向陽揚了揚眉。像是解答她的疑惑。「就算都是蠢女人,好歹也全是徐家人,不好好跟著你們,誰知道這一群蠢女人會闖出什麼麻煩來。」 他的目光輕掃過霍水宓,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下了一個十四歲早熟孩子的觀察所得:「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煩;而我家的女人,全是麻煩之最。」 ※※※ 天下的市集大致上是大同小異的。 「所謂的大同,就是每家販子每年各個節日賣的都一樣,上個節日賣不完的,今兒個再搬出來賣,像賣玉的攤子、賣胭脂水粉的、賣玩的,都是些不干節日的玩意;而這小異,則好比端午節專賣的是粽子、是雄黃酒,可七夕節就不同了,賣的是牛郎是織女,是月老的姻緣線。」珠丫頭賣力耍動兩片嘴皮。 霍水宓好比是井底之蛙,市集上的東西全沒瞧見過,每一步像在老牛拖車,總停在各攤子前好奇地東瞧西瞧。 「我受不住啦!」又停在河岸旁一個攤子前,徐月璽跺著腳。「我可不是專程來陪這個土包子逛市集的!搞什麼!連個窮書生的字畫也要瞧,你識字麼?大字不識一個,還想充場面!我可受不了,徐府家大業大,掛在裡頭的字畫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值好幾百兩黃金,待在這兒是傷自個兒的眼!向陽,咱們別理會她了,到前頭看去!」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一轉首,便竄進人群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