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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余宛宛    


  「我自有分寸的。」龔允中只能點頭。「我先走了。」

  龔啟允輕咳了兩聲,看著兒子說道:「我知道你會處理好一切的。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不習慣稱讚自己的兒子,龔啟允說完,立刻又走入了病房。

  龔允中佇在原地,斯文的臉上有著五味交雜的感受。爸爸說他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他等這句話等了多少年!為什麼真正聽到時,卻沒有一點雀躍之情呢?

  龔允中垂下雙肩,頹然地扶著牆壁走向醫院大門。

  「叭叭!允中!」喇叭聲與盧凱立爽朗的叫聲同時響起。「快上車吧!」

  龔允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你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回國的?」

  「一個小時前。打到你家才知道柳伊稜出事了,閒著沒事,就順道過來了。你要開車回去嗎?需要我載你到停車場嗎?」盧凱立問道。

  「我從不在心情煩亂的時候開車,我昨天是坐計程車來的。」

  「不愧是龔允中,連慌亂時都還能注意到安全問題。」他打趣道,卻意外地看到龔允中鐵青了一張臉。「我得罪你了?還是柳伊稜的狀況不大好?」

  盧凱立咧了咧嘴,抓了抓原本就十分蓬亂的頭髮。

  「伊稜已經沒事了。而你沒有得罪我,我只是討厭那個凡事完美的龔允中。」龔允中按下車窗,讓呼嘯的風灌入車內。

  「哇塞!你今天轉性了?」盧凱立扮了個鬼臉,在車子開出醫院的車道時問了句:「你要回家?還是回事務所?」

  「九華飯店。」寧寧不知道在不在?

  「允中,你從實招來,你和那個華寧寧到底是什麼關係?是愛人還是朋友?」

  「兩者皆是。」從盧凱立口中轉到寧寧的名字,讓他警覺地問道:「關正傑的那個幫派裡頭是不是有個暗殺小組?除了那些槍彈炸藥之外,還喜歡用飛刀將入折磨至死?」

  「沒錯,銀色柄的小飛刀。他們找你麻煩?」盧凱立正經了臉色。

  「你出國後第二天,寧寧就被一個黑衣人用銀色小刀射傷了肩膀。我來來回回又把你給我的那份報告看了幾次,還是找不出她和關正傑可能扯上什麼關係。」

  「她也算我們的夥伴之一,怎麼會址不上關係。」盧凱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近來實在不太對勁。從允中第一次打電話要做調查華寧寧開始,他就覺得允中的行為舉止詭異得很。

  出國前偷偷「調查──」實為跟蹤啦──允中幾次,發現他和女人上過飯店、在酒店內喝過酒──反正做了很多不像龔允中會做的事啦!

  後來到「九華」突襲的那天,允中也是沒頭沒尾地打了通電話,就要他前去支援。支援完後,允中把嚴少強所有的指紋、鑰匙全扔給他後,就無聲無息了。什麼事也沒交代,包括華寧寧如何會參與他們的計劃這件事,允中全都隻字未提。

  而這傢伙現在居然還說找不出華寧寧和關正傑有什麼關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龔允中原本緊繃的身子這下更是僵硬得一如石塊。

  「她是我們的夥伴之一?為什麼我不知道?」

  「怪不嚨咚!你最近也太健忘了吧龔大律師!你是不是該吃些補腦藥啊!你記不記得你上回到我辦公室,要我調查華寧寧這件事?」

  「記得,你那時堅持我前陣子『已經』打過電話給你要你調查華寧寧,而且你的報告早就已經寄給我了。」龔允中一字一句說著。

  「沒錯,沒錯,而且你也堅持你之前『絕對沒有』打電話要我調查華寧寧!」盧凱立的大嗓門在車廂內嚷嚷開來:

  「現在根本是一片混亂嘛!要不就是你得了健忘症!要不就是我有了妄想症!我那天絕對沒有聽從你的指令去華寧寧的房間和你一塊搭檔洗劫嚴少強;我也絕對沒有去嚴少強的家找出他和其他女人做愛的錄影帶和威脅信;我也絕對沒有打電話告訴你關於我在嚴少強家發現的事,絕對沒有!」

  言畢,盧凱立豪爽的眉挑高一邊,順便翻個白眼。

  搞什麼鬼嘛!

  「我的確沒有做那些事。」

  吱──車子在路旁緊急煞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

  「你說什麼?!」

  盧凱立扯住龔允中的衣領,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我說,我的確沒有做那些事。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龔允中回視著盧凱立燃燒的視線。

  「你沒做那些事?那我是在跟鬼說話!跟鬼行動啊!」盧凱立哇哇大叫。如果龔允中現在再長出兩顆頭來,他也不會太訝異。

  「我怎麼可能對自己做過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拉開盧凱立的蠻力,極力保持著冷靜。

  他的夢境全是真的?

  那麼──昨晚──他和寧寧──

  頭鬢的疼痛轟然炸開來,斗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間掉落。

  「你沒事吧?」

  「只要把一切事情都弄清楚,我就會沒事。」伸手拭去額間的涔涔汗水,龔允中的臉色更形凝重。

  盧凱立盯著龔允中那雙神智「頗為」清醒的眼瞳,撂了句話:

  「你去找華寧寧,我去找任何足以證明你跟我一道行動過的證據。至於華寧寧為什麼被關正傑的人攻擊、她還會不會有危險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談。」

  「你的臉色好差。」

  望著甫入門的龔允中,華寧寧問道。

  「是嗎?大概是因為在醫院裡沒睡好吧。」

  龔允中動了下嘴角,看著幾步之外的華寧寧。她的表情為什麼如此沉重?她為什麼站得那麼遠?

  「沒睡好嗎……。」華寧寧說話的聲音愈益低下。

  她嚥了口口水,看著她所熟悉的龔允中──斯文親切、書卷氣濃厚,即使皺著眉,他渾身也沒有什麼陰暗的氣息,他看起來依然十分正派。

  該怎麼開口問他?關於另一個「龔允中」?

  現在的他,會不會又是海盜假扮來戲弄她的?各種胡思亂想的問號在她腦袋裡躍動著。

  「寧寧,過來好嗎?」他坐在沙發上朝她伸出手。

  華寧寧緩緩地走到他身邊,任他抱著她的腰,將臉埋入她的胸腹之間。

  她伸出手撥弄他的頸子,沒有開口,不想開口,靜靜地擁抱也是好的。無意識的手指滑入他的衣領間,想起「他」為她掛上的那串項練。

  「你的朋友沒事了嗎?」

  「沒事了,只是精神狀況還不是太穩定。」他將話題轉了個方向:「你一直知道攻擊你的殺手是關正傑的人嗎?」

  「猜到一些吧。如果不是關正傑的人,也是和他有關的人。」允中當真不知另一個「他」嗎?

  她愛上的男人當真是雙重性格?

  「你怎麼會犯到關正傑?」龔允中扶起她的臉,發現她閃躲著他的眼神。

  她回過臉龐,終於直視著他的眼睛。

  「因為你。」

  「因為我?」龔允中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下,放開了她,清清楚楚地說:「因為你間接幫忙盧凱立?所以他們威脅你?」

  心情的沉重,讓他的臉龐陰沉。

  「你知道這些事?」華寧寧看著他的臉龐,迅速地推開他,像是遠離惡魔一樣──

  「你知道所有的事!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在白天裝出一副對於晚上你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她背對著他,捉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拚命想止住痛苦入侵心頭。一夜的失眠更讓她頭昏腦脹。

  「聽我說──」他站在她身後,想扳過她的身子。

  華寧寧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到遇見海盜、遇見他之前的平靜:「我不想聽。欺騙就是欺騙,編出一百個、一千個理由,都不能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

  「你必須聽。」強扯住她的肩頭,硬是讓將她回過了身。

  她的目光投向他的身後,彷若不曾認識他一般。

  眼前的人不是那個溫文儒雅的龔允中,他的霸道只會讓她想起她曾經受過的屈辱。

  「你不會比我更痛苦。」他乾笑兩聲,笑得慘淡: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剛說的那些事情,毫不知情。如果你覺得被別人欺騙很痛苦,那麼我這個被『自己』欺騙的人,是不是要痛不欲生?連你都知道有兩個『我』,我卻還被『自己』蒙在鼓裡。」

  「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他臉上的掙扎,讓她無法不相信他。

  「我不記得我在晚上做了什麼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或許有夢遊症,或許是雙重人格,總之──」龔允中凝視著她清如水的眉眸。

  「我不正常。」

  「另一個你不正常。」她才說完,立刻打了個冷顫。

  海盜知道「龔允中」的一言一行!

  「害怕嗎?我不怪你,也許那個我哪一天拿刀殺人、砍人了,我卻還是一無所知。」

  龔允中抬起頭與她的視線糾纏,眼中有著認命的痛苦。他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滿。

  「我不是害怕。」她看入它的雙眼。「我是擔心。」

  他擁她入懷,這樣的感動是他未曾在其他女子身上體會到的。他說不來甜言蜜語,她也不愛說話,然而相屬的感覺卻未因此而減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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