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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余宛宛    


  「是的。」李欹雲合起雙掌,虔敬地在心中向「她」訴說著昨天發生的事。

  在「她」去世時,她和師父已依「她」的要求燃骨成灰灑向大海,然則自己卻習慣在每一處落腳處替她造個小土塚,就像「她」還在她們身邊一樣。

  李欹雲靜默地在墓前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若我身亡,你會如此待我嗎?」他站至她的身側,霸氣地佔據她的注意。

  「你只是個陌生人。」她輕描淡寫地推開他的問句,只當他是逞口舌之快。

  她必須否認與他對望時的心情。

  過客只是過客——他或她皆然。

  「我說過,我不會只是你的病人。」李仲麾執起她的手肘,貪戀著她的容顏。

  「行醫數年,倒不曾有人對我如此另眼相待。」

  她想推開他的手,他卻一逕不放。

  她微惱了,瞪視著他,卻被他眼中露骨的感情刺紅了雙頰。多不含蓄的男人!

  貝齒陷入粉唇之中,她故意側頭看向一株被農人珍視地圍起的牡丹及牡丹邊那一叢不知名的小白花——他這般搶眼,和師父站在一起才適合吧……

  「你師父確實美得搶眼,但,男人只會多看她數眼,卻會為了你的似水柔情而心動。」李仲麾徐聲說道,炯亮的黑眼直覷到她眼前。

  李欹雲一愣,為他的敏銳,她不過是看了那些花草一眼罷了。

  「你什麼時候離去?」她說。當「離去」二字脫口而出時,未曾有過波濤的心竟漾起了一點漣漪。

  「你希望我離去嗎?」李仲麾看著她澄澈得足可映出一切的水眸。

  「顧明義曾經在閒談時提到你們的『李記櫃坊』——是那家全國都有分坊的『李記』嗎?」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目光投向遠方以避開他。

  他總是將距離拉得太親暱。

  「沒錯!有本事將商旅兌現銀兩的生意擴展到肅州的櫃坊,也只有『李記﹄了。」他臉上的笑是自信的。櫃坊能有今天的局面,憑的不是父親的權勢,而是他的努力。

  「我希望你能為這個地方製造一些機會。這裡如同多數我和師父走過的村莊一樣,人民和善,卻都是苦哈哈地咬牙在過日子。」若在此設櫃坊,生意人一多,來往貨物一多,百姓還怕沒生意做嗎?

  「我何必呢?這裡的人都如此不識好歹,我才想在這裡設個櫃坊,沒想到卻差一點命喪於黃土之中。我還以為這裡需要商機,沒想到全是殺機。」一念及此,他不悅地抿閉著唇。

  「你畢竟沒死,你遇到了我,不是嗎?所以……」她忙說道,卻被他環上腰間的大掌一驚,忘了自己正要說的話。

  「是啊!我遇到了你。也不枉我被人刺傷了這一刀。」李仲麾輕易地扣住她想掙脫的身子,將嬌柔的她緊箝在他的胸前。

  她全身繃得極緊,水淨的眸掀起不悅的水波,怒視著他。

  「放開!」

  「櫃坊不是我現在想談的事情。」他笑著說道。

  「這也不是我喜歡的姿勢。」

  她睨望了他一眼,緩緩地伸出一手撫過他的臉龐——

  李仲麾深長地凝睇著她,卻在下一瞬感到一股椎心的疼。

  李欹雲挪開按在他痛穴上的兩指,輕易脫身站到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你可知我一向喜歡能夠與我抗衡的聰明女子?」他揚唇一笑,對她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那麼,這村落有許多女人可以滿足你的需求。」她略帶揶揄地指著他身上那件由諸多姑娘共同縫製的衣服。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我認為你需要的是一池泉湖。」言畢,她看向遠端漸漸高昇的太陽。

  火熱的紅球再再上升,刺人的光線眩了兩人的眼。

  她抬起手掩住那刺目的光,珠鏈滑下了手臂,在陽光下又是一道閃光。

  「什麼東西在閃?」李仲麾的眼睛微瞇了下,並未看清她手腕上的東西。

  「一串珠鏈罷了。」迅速地將珠鏈推回上臂,她緊抿著唇。

  不喜歡別人見到這樣東西,是心虛或是怯懦,她並不完全理解。

  「你討厭我?」他朗聲問道。

  「我並不討厭你,我只是不像其他女人一樣為你癡迷。」她漫步離開,注視著沿途的黃綠草堆。

  「即使我將要離開,你仍然吝惜給我一個微笑?」李仲麾擋住她的視線,因為她的不在意而慍火了起來。

  「你的神智看來已經清醒了,我不想你把感激當成男女之情。」她直言以對。

  「我長你許多歲,我對自己的感情比你想像的清楚。我要你!我無時無刻不期待你的出現!」李仲麾的手穩穩地扶住她的眉頭,俊逸的鼻尖拂過她的臉頰。

  李欹雲心中一震,才想開口就被他侵略的唇奪去了呼吸。

  他溫熱的唇覆上她冰涼的唇瓣,引起她唇瓣的一陣不適,她圓睜著眼,與他意在奪得的雙眼相對。

  容不得他再作任何進一步的接觸,她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震得自己的手都麻了。她握緊拳頭,氣這個男人的輕薄。

  「很痛,但是值得。」他滿意她笑著,甚至不曾鬆手放開她。「我向來認為女子都一樣,直到我遇見了你。」

  「我從未遇過如你一樣大膽妄為的男人。」她指責著他。

  「我不道歉,因為你是我第一個想掌握的女子。」他緊握住她的柔荑,眼中有著她仍然不願接受的承諾。

  「天亮了,我還有一些活得做。」李欹雲深吸了口氣,只想盡快遠離他。

  「我幫你。」他緊跟在她身後。

  「你會劈柴?」她懷疑地問道。身為李記櫃坊的人,他的家境富裕可見一般。

  「如果你會,我沒有不會的道理。」他自信滿滿地說道。

  兩人的聲音在田野間散開來,在陽光下,一前一後的影子親密地交疊。

  自己對他是特別的嗎?她發著楞,知道他對那些傾心的姑娘向來不踰矩。

  「雲兒。」他突然出聲喚道。

  「為什麼如此噢我?」她不悅地問。

  「我不想與別人喚同樣的名。」

  「喚什麼名都一樣,我都是一樣的我。」

  「在我面前,你會不同的!」

  李仲麾為她將頰邊的長髮塞回耳後,望入她有些迷濛的雙眼——

  「我的雲兒。」

  第二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喂,他是當真想把你娶走啊!他已經跟我提了一百次你的婚事了!他知不知道你是江湖上人人稱讚的『玉面神醫﹄的徒弟?」紀綾噘著紅唇,繞著方桌來回走了幾次。

  「你是在擔心我會離開,還是在自吹自擂?」李欹雲輕笑著說道。

  這些日子下來,他是不是真心待她,她比誰都清楚。

  「沒辦法,人總是虛榮嘛!我好久沒見到別人聽見『玉面神醫』時那種目瞪口呆的樣子了,很懷念哩!」紀綾拿了一把瓜子,喀咯地吃出了一座小山。

  「你開始感到無聊了?」李欹雲停下忙碌的雙手,看了她一眼。

  「師父沒說錯,你老是不吭氣,卻總是把每個人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的。」紀綾燦爛一笑,親熱地挨著她坐下。

  自從欹雲被邱愁人收養的那一天起,兩人就是這樣情同姊妹的。這一路走來,也有十年了。

  「雲兒。」一聲叫喚後,門板被擅自推開來。

  「你又忘了先敲門。」李欹雲皺了下眉頭,卻沒有發怒。這男人霸氣慣了,一時半刻也改不了。

  「他什麼時候開始喚你雲兒的?」紀綾故意緊緊地抱住李欹雲的手臂。

  哈!她最喜歡看那傢伙一副快捉狂的嫉妒模樣。

  「從我發現你對她頤指氣使的那一天開始。」李仲麾走到李欹雲身邊,取走她手上的針線。又在做包裹藥草的布包了!她似乎沒有一刻得閒的。

  「喂,你平日那副對女人溫柔風趣的神情,怎麼一見到我就變了模樣?」紀綾大聲抗議道。紅色的鮮明衣服,及不上她明艷如火的神情。

  「你如果有她們的一半愛慕我,我會改變對你的態度。」李仲麾還以顏色,體貼地為李欹雲倒了杯茶。

  「登徒子。」紀綾冷哼了一聲,搶過那杯茶,一口氣喝個精光。

  「你該分攤她一些工作的。」李仲麾低聲地對李欹雲說道,溫柔地為她將髮絲撥到身後。他偏愛指尖滑過她頰邊秀髮的感覺,那讓他想寵愛她。

  「『雲兒』的個性你還不清楚嗎?她總是為別人做得太多,有些事很本不用她操心的,像是那種賴著不走的病患。」紀綾揶揄著,故意盯著李仲麾看。

  「你對我的付出還不夠……雲兒,你對我該比對這些東西還專注數十倍的。」李仲麾凝視著李欹雲,深情得幾乎將人融化。

  「別這麼肆無忌憚的談情說愛。很噁心!」紀綾拿起一片甘草放入口中。

  「你不想破壞你徒弟的好事吧!」李仲麾明示地指向門口。

  「哼,看你囂張到幾時,你們好好聊吧!反正時問也不多了。」紀綾意味深長地望了李欹雲一眼。這裡的病患都治療得差不多了,她們也將居民得病的症狀做了詳細的記錄,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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