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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余宛宛    


  「我沒事,顧明義就麻煩你了。」他睜開眼,對她投以一個微笑,隨即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李欹雲默默側過身,靈巧扯開傷者的衣服,沒有絲毫未婚女子的扭捏。她安靜取了些車前草生葉,用小火焙軟後,敷上他的傷口。

  忙碌之間,李欹雲分了會兒神,將滑至手腕的珠鏈推到手臂上方。孩提時期掛於頸間的珠鏈長度已不再適合,如今只得將其束在手腕上。

  「仙女……」顧明義恍惚地睜開眼,看見眼前溫柔的女子,不禁脫口喚道。

  「我不是仙女。」淺淺的笑容掛在唇邊,她把一顆止痛丹藥放入他唇邊。傷者經常會產生幻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喚作仙女了。

  「二少爺也受了傷……」顧明義含糊不清地說道,轉頭想尋找人。

  「別動,別把傷口給扯裂了。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她喂傷者吃下一顆止痛丹藥後,輕柔地用手覆住了傷者的眼睛。「休息吧!」

  李欹雲見傷者的呼吸逐漸平穩,隨即俐落地拿出針線,卻不自覺地對著傷口蹙起了眉——

  得縫合傷口了,希望這人不會有太多力氣來和她掙扎。

  她才這麼想著,那個一身尊貴錦衣的男人已經起身走到了她身邊。

  「我來壓住他;我也被縫過傷口,我知道那種痛。」李仲麾自嘲地一笑,忍住暈眩的感覺,儘管手上的傷口已從痛到麻木了。

  李欹雲微微一笑,對這人的體貼頗有好感。

  「你必須壓住他的肩部及手臂。」李欹雲半跪在地上,壓住傷者的大腿。

  靠窗的榻邊,沒讓李仲麾有多大的空間去壓制住顧明義。因而,當他制住顧明義的大腿及胸腹時,他頎長的身子也將她整個人環在他的懷裡。

  「啊!」在她的針陷入顧明義的皮肉時,顧明義整個人彈跳起來,而輕弱的她則狠狠地被向外一堆,撞人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她執著針,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沒問題吧?」

  「繼續,我壓住他了。」方才是怕顧明義痛,才沒放大力壓住。「你還好嗎?」

  「我沒事。」她一咬牙,在哀嚎聲中一針一針地縫著傷口。

  也許是痛昏了過去,或者是止痛丹發揮了藥效,總之,顧明義停止了掙扎。

  而認真的她卻依然置身在一個寬厚胸膛中,完全不知胸膛的主人正不自覺地從她身上竊取著來自她身上那種清涼的淡淡藥香——

  那讓他火熱的呼吸感到好受許多。

  李欹雲在縫合的傷口上覆上藥草,回頭正想說話,卻被兩人如此親密的姿態所驚嚇到。她匆匆地推開了他,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沒事了。」她說。

  「確定沒事了嗎?」李仲麾皺眉問道。

  「相信我。」李欹雲一笑。很難得看到這樣互相關心的主僕了。

  「我相信你。」

  他灼灼地看了她一眼,整個人卻突然癱坐到地上,再沒有力氣起身。

  終於可以放鬆了!

  「換你了。」她執起他的手腕,卻被他不穩定的脈象所震驚。

  這人怎麼還有力氣背著別人來求醫?他應該是早就筋疲力竭了!

  「你還有力氣嗎?」她蹙著眉問道。

  「陪你玩是沒有,救他倒還有幾分力氣。」他試著說上幾句俏皮話,意識卻是愈來愈不清醒。

  「你需要躺下。」李欹雲扶住他的腰,走向房間另一處臥榻。

  李仲麾深吸著她身上淡淡的藥草香氣,整個人就這麼跌入臥榻中。

  他緊抱著她的腰,不願放手,火熱的氣息於是吐在她的頸間。

  她輕易地推開了他。病人是沒多少力氣的。

  「你發燒多久了?」她問,從他手臂上新沁出的血痕中,發現了傷口。這個男人的傷可不比另外一個輕啊!

  「不知道,可能從被砍傷的那一刻開始吧!」他輕咳了兩聲,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傷口已經再度迸出血來。

  一身貴氣的衣服是他們受襲的原因吧!李欹雲在心中忖道。雖說這一區的熱病傳染是在半年前,但日子總是難過的。

  「別再說話了。」

  李欹雲拂開他臉上的髮絲,想拿草藥  他處理傷口,他卻捉住她的手掌。

  「那就說話給我聽。」她的聲音像冬日的第一場雪,清冷卻又美麗。

  言畢,他輕撫過她的臉龐,然後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

  李欹雲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個大男人居然枕著她的手掌沉沉入睡。

  「他這麼快就決定以身相許了?」紀綾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病得不輕。」李欹雲抽回自己的手,皺眉將祛熱的藥散灑上他的傷口。

  「是啊!只剩一口氣就要回天乏術的男人,還有力氣抱著你,也不算病得太重。」紀綾嘻嘻一笑,站在一邊打趣著。

  「他的傷口不嚴重,但是因為過分勞累而高燒了。我得用藥草幫他擦身子,他的身子太燙了。」

  李欹雲不以為意地將陷入昏睡的他挪換了姿勢,緩緩地解開他的衣服。

  「你也可以以身相許啊!」紀綾晃到她面前,好奇地看著欹雲臉上的表情。

  「師父。」李欹雲看著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果你今天心情頗佳,或者你的日子過得太空閒了,能否麻煩你幫我到外頭採一些藥草?」

  「我不要。」紀綾斷然拒絕。她現在只想看熱鬧。「我剛才到外頭繞了一圈,發現這個男人已經小有名氣,讓好幾個女孩兒的心裡都小鹿亂撞了呢!」

  因此,她特來觀看向來平心靜氣的好徒兒心動與否。

  紀綾滿意地微笑看著欹雲臉不紅、氣不喘地將男人的上服脫得徹底而俐落,小手也沒有不安分地亂摸一道。不過,這傢伙的體格倒真是挺讓人垂涎的。

  紀綾好奇地上前,按了按他的胸口。嗯,挺結實的。

  李欹雲無可奈何地朝師父作了個「不可以」的手勢,不明白師父為何笑得如何開心,也沒時間去弄清楚。

  而當她忙著將藥草搗爛放入水中,將內服的藥往藥壼裡放,再將一隻薄被覆上他的身子後,才發現師父早無聊的到外頭去找樂子了。

  李欹雲坐在床沿,以乾淨的布拭去他額上的汗。希望他沒事,高燒的病人隨時都可能撒手而去的。

  「她」就是這樣離開人世的,那一年她和「她」都是十歲吧!

  李欹雲歎了口氣,正打算起身要離去時,他卻突然睜開眼,炯炯地直視著她。

  「陪我。」沒有疑問,只是要求。

  「你需要休息。」她輕聲說道。

  「你的名字?」李仲麾不肯鬆手,灼熱的體溫直炙入她的骨肉之中。

  「李欹雲。」她拿手絹拭去他額上的汗,沒理會他不合常理的舉止。

  「欹雲。」李仲麾低喚道,指尖劃過她頰邊白淨的肌膚,深黑的眼瞳清醒得不似個病人。

  「噓,好好休息。」李欹雲輕輕掩住他的眼,遮擋住他的視線,也適時地阻止了自己不該紊亂的心跳。

  人在高燒時,總會產生各種奇怪的徵狀。

  ※  ※  ※

  她像是這片林間孕育出來的仙子。

  早晨的霧氣將她的身影籠罩在濛濛的白煙之間,仍是一身白衣白裙的她仰望著遠方,那縹緲的身子彷若即將迎風飛遠一般。

  「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見著你?」李仲麾走到她的面前,目光未曾須臾離開她的臉孔。

  「我還有其他的病人。」李欹雲淺淺一笑,注意到他的氣色已好轉了許多。

  一襲粗布衣衫,卻未掩去他的劍眉英目,他無疑是引人注目的!

  李欹雲彎身摘拾起一叢藥草,放入肘邊的籐籃中。

  「你師父在做什麼?為什麼總是你在做事?」他不贊同地皺起眉頭。這些時日,樂道遙是紀綾最常做的事。

  「師父目前正鑽研新的祛毒丹藥,她自然沒空。」李欹雲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如此早起,又總是忙到深夜,你該多休息。」他不由分說地提過她手中的籐籃。

  誰都看得出來,她那個師父是不管事的,村人的噓寒問暖也多半是針對李欹雲而來。

  「我一休息,那些病了、傷了的人怎麼辦?」她說。

  「我不希望你蹧蹋自己的身子。」李仲麾抬起她的下顎,輕拭去她頰邊沾染上的露珠。

  李欹雲輕擰了下眉,不悅他輕佻的舉動。

  「你也只是我的一個病人。」她輕推開他。

  「我不會只是你的一個病人。」他黑亮的目光直逼入她的眼眸深處。

  和她相處已有半個月的時間,她的聰慧、她的溫婉、她的蕙質蘭心,在在讓他心動不已。離別在即,他有太多情意想傾訴。

  「別躲著我。」他粗嗄地說道,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需躲你,也沒有必要。」李欹雲閃身避開他的碰觸,轉身往屋後的一處小草坡走去。

  口是心非啊!背過身的她揚起一個苦笑。她現在不正是在躲嗎?

  「我要去看一個朋友,你可以幫我把籐籃拿回屋子裡。」見他仍執意跟在身後,她只得這樣說道。

  「這就是你的朋友嗎?」李仲麾看著她摘下了一束小白花,放到一個簡單豎起的墳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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