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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元玥    


  少見他開懷大笑,程暖晴困窘地直跺腳。「不要笑啦!」冷玦笑聲不歇,她只得翻白眼瞪他。「就算要笑,至少也得告訴人家是怎麼回事嘛!」

  「嗯。」冷玦費了番工夫,凝斂笑意,清楚地說著:「這句話是用來勉勵人讀書,參與朝廷選士,求功名而後得富貴,日後自然有黃金屋、千鍾粟和美女。那顏如玉是指美人容顏似玉溫潤無瑕,不是人名。」眼梢送出抹笑。

  「啊!又不是人名了啊……」程暖晴摸摸腦勺,尷尬地看著冷玦。「對不起喔!我是個不識字的粗丫頭,什麼也不懂,又鬧笑話了。」突然有些靦腆地笑起。「嘿!嘿!顏如玉……真的頂好笑的。」一把將書本放回桌上。

  緋色從耳根竄燒,她不安地搓揉空蕩蕩的雙手。「我打小羨慕那些上學堂的。

  」那種羨慕,是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嘴裡咕嘰咕嘰的,好像在唸咒。娘說那些會唸咒的,都是體面的人,將來可以當大官蓋大厝。有次我還偷偷地躲在學堂旁邊喔!可叫娘抓到,她說我這麼笨,又是個丫頭,怎麼也不可能寫字唸書的。」她細細喃念。「對啊!怎麼也不可能。」

  那雙手叫她搓得火熱發紅,她驀然扯了個笑。「不怕您笑,我連程暖晴三個字都不會寫呢!只知道是暖和的暖,晴天的晴。」其實她好早就放棄了學習的念頭,若不是方才瞧了那本書,也不會惹出她這無端的妄想。

  那笑容鑽到冷玦心底,竟這麼勾出……勾出酸疼。

  跟程暖晴相處後,他才知道自己只是戀著她的笑,對她一點也不明白。不識字,她心底藏著缺憾。所以喃念「香九齡」三個字時,她笑容單純幸福。弄錯「顏如玉」時,她笑容酸澀自嘲。

  而那回初次見她時,她自得地報出的名字,竟也埋著苦處。

  「我教妳。」他步回桌旁,在硯上添水,正動手磨墨時,突然停手低囑。「現在起妳負責磨墨,知道嗎?」文房四寶,那原是他的世界,從來不讓旁人碰的。

  程暖晴不明瞭這一層,只是發愣地瞧著墨條。

  「過來啊!」冷玦叫喚著有些轉不過心緒的程暖晴。

  「喔!」程暖晴呆呆地走過去,拿起了墨條。那東西她從未碰過,抬起頭她遲疑地凝盼冷玦。「這個……」

  頭一次冷玦主動移近她,面無表情地貼著她的背後,執起她溫熱的手在硯上運轉。「磨墨時需用力,可不是一徑使著蠻力。」

  溫醇低厚的嗓音,在她耳畔迴盪,胸口彷彿有人擂擊,程暖晴心頭咚咚咚地鼓跳。她自是不知,冷玦的心跳,和她隔著衣衫,以著同樣節奏擊動。

  無措的心跳,牽動她一雙手微微顫抖。

  冷玦有力地穩住她。「運勁時,要勻整不偏,輕重相等,疾徐有節,濃淡適中。」那言語在程暖晴耳中聽來陌生,又奇異地勾人。程暖晴不是聽得很明白,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像教墨條給磨過似的,就要化在冷玦的溫言裡。

  冷玦抽開墨條。「磨墨後不可將墨放在硯上,這樣容易損了硯面。」

  「喔!」在他抽手的片刻,神思才蕩回燥熱的體內。

  冷玦再度就著程暖晴的手,換上枝毛筆。「放輕鬆。」他的話語輕軟似風,拂過她緋紅的雙頰,吹起桃花般的春天。

  飽滿的墨水,落成三個神采奕奕的字。「程暖晴,這就是妳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燦燦笑起。「我的名字呢!」她一直以為字是神奇的符咒,沒想到這咒語叫人破了……是王爺哪!

  「王爺,您把您的名字寫在我的名字旁邊好嗎?」她要永遠記得。

  「我的名字?」冷玦遲疑下,還是舉起了筆。

  「等一下--」程暖晴把手湊上,心又快速地鼓噪,可她還是提起勇氣地要求。「我可不可以和您一起寫,像方纔那樣。」

  話說完,兩人沉默半晌,程暖晴好怕心臟就這麼從喉頭跳出來。

  「嗯。」冷玦反握住她的手,再度帶著她落筆。

  「冷玦。」他吟道,像是鄭重地介紹。

  「好好聽的名字,好好看的字。」程暖晴笑容滿出粉頰。「王爺您字寫得這麼好看,是誰教的?」

  冷玦愣了下,悶悶地吐出兩個字:「我娘。」說完隨即放下筆,將溫度從程暖晴手上抽離。

  「王爺。」程暖晴回頭,茫然地望著冷玦。「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她雖糊塗,可到底是體貼的,冷玦的情緒轉變她是能察覺的。

  「沒有。」冷玦坐回位置,俊容恢復平時的淡漠。「這毛筆硯台妳都拿去洗吧!」說起話來,又是那平靜無波,亦無生氣的語調。「記得硯台要用溫水或冷水洗,洗淨後以絲瓜絡擦乾,那……」

  視線移到「三字經」時,神色突黯,連話也悶住了。

  冷玦將手探到書前,卻沒有翻開,指尖停在書前無意識地敲了幾下。

  「唉!」一聲歎息從冷玦齒縫逃逸,叫程暖晴看到傻眼。

  一聲歎息舒緩不了多年的結。「燒了吧。」看多了心煩,他抓起了書,一把拋向地上。

  「啊?!」程暖晴嚇了一大跳,神思才轉回,趕緊把地上的書拾起來。「王爺真要燒了這本三什麼的書啊?」

  「三字經」。冷玦幫她把書名說出。這是他娘帶他念的第一本書。

  程暖晴將書緊緊揣在懷裡,巴巴地瞅著冷玦。「那個九歲的黃香做錯什麼事?

  王爺要把他燒了。」「香九齡」可是她生平首次從書裡讀來的呢。

  冷玦眼神叫她問得迷離了。「是啊!黃香做錯什麼事呢?」他喃喃地念。「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耳際幽晃過他娘銀鈴似聲音,吟念時,他會在旁跟著數拍。

  黃香做錯何事?她娘做錯何事?他小時候她是這般疼他,可是……「他沒做錯事,做錯事的是……」是他娘……還是他呢?

  冷玦眉峰糾結,抿嘴不語。

  程暖晴本來想開口問他,既然沒做錯事,能不能別燒了,可瞧冷玦的模樣,似乎掙扎地難受。她嚥了下口水。「王爺,您要不喜歡這三字什麼的書,我一會兒就把它燒了。可您能不能幫我寫下香九齡三個字,給我做個留念。」

  冷玦咬唇。「留念。」他「留」下這書,不就是因為心裡還「念」著嗎?燒書便能斷念嗎?

  程暖晴放下書,拿了另外一張紙,攤在桌上。「可以嗎?王爺?」

  「嗯。」冷玦揮筆寫字。

  猛然想起什麼事,程暖晴急急地翻開首頁。「王爺,您再幫我多寫這個字好嗎?這字我瞧他面善得很,就不曉得怎麼念?」

  「這字是『人』。」冷玦一邊看著,一邊就寫下。

  「原來這就是『人』字,好簡單哪!」程暖晴不敢置信地叫嚷著。

  「人字好為難做。」冷玦忽吐。

  「王爺好有學問哪!果然書讀多就是不一樣。王爺您說這本書叫三字什麼的。

  您能不能幫我把這書名也寫上。這樣……」程暖晴拿出手指比數著,嘴上喃喃念著。「一個、兩個……十二個,不行!不行!要扣掉『三』跟『九』……」

  「妳在說什麼?」冷玦雖然已習慣她莫名其妙的言語,可並不是每次都弄得清她的意思。

  「十個了!」程暖晴攤開兩手手掌,大剌剌地笑著。「今兒個我就認識了十個字呢。」

  冷玦嘴角驀然揚起迷人的弧度。「十個字妳就開心了?」

  「那您還願意教我更多嗎?這麼著好嗎?您教我這本書裡的前幾句。這樣我也算是認識這本……嗯……『三字經』了。」她認真地回想起書名。

  不忍拒絕,她這般單純的希冀,冷玦沉聲低吟:「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悠邈的吟聲,發自胸臆間遙遠的記憶。

  塵封的懷想,從胸前的起伏,吐吶而出。「眾人在初生之時,秉性都是純善而美好的。不過,稟賦雖然相近,但學習環境卻是相去甚遠。」他娘是這麼諄諄教誨的。

  他突然輕蔑一笑。「妳信嗎?」

  程暖晴搔搔頭。「啊!信什麼?」冷玦說的一堆話,聽來都好有學問,她聽來似懂非懂,哪有什麼信不信的。

  對她胸無點墨,他倒不以為意,耐下心來再做解釋。「妳信人本性都是良善的嗎?」他倒覺得人多是醜陋淫惡的。

  「應該是吧!雖然我遇到的人,有好有壞啦!可是大多數人都不錯啊!像……」她本來要說冷玦,可轉念想到他不喜旁人稱讚,也就閉口了。「這好人壞人的事情,很複雜呢!」這問題以前就困擾過她,靈光一閃,她眼眸一亮。「對了,我想到了。靜爺以前同我說過『若你喜歡一個人,便不該只管他是好人或壞人,而該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這話她謹記在心,便照本宣科地念出來,說完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因為她喜歡的人正是冷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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